沒有證據,這是他們面臨的最大問題。</br> 不止是看著監控視頻的人無能為力,審訊室的師兄弟其實也沒有什么辦法。不過蘇漾和柯顧并不著急,他們在進審訊室前就已經商量好了,能挖出多少是多少,至少要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br> 例行的詢問結束后,蘇漾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說說,平時有什么興趣愛好。”</br> 牛流芳一愣,隨后笑了笑,笑容中無奈的譏誚:“額,你們是不是不會審訊?要不要換個警察來?”</br> 蘇漾抬頭看了他一眼:“需要我給你看警官證嗎?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br> 牛流芳怔了怔,似乎很不適應,支吾了一下道:“看書,看電影,出去旅游。”</br> “說說你平常看的書籍。”</br> 牛流芳整個人顯得很變扭,有一種自己跟自己較勁的架勢,蘇漾又催促了一遍:“近一個月你看的書籍!”</br> “《幻想既現實》《弗洛伊德及其后繼者》……”說到這里,牛流芳聳了聳肩,“你高估我了,我哪里看得懂。”</br> “看不懂?太謙虛了吧?你看的可都是心理學相關的書籍。”</br> “不可以嗎?”</br> “檔案顯示你的學歷是初中肄業,說說你是怎么自學成才的,我也拿去激勵一下我家那個每天想不讀書的小侄子。”</br> 牛流芳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含糊其辭道:“就、就那樣學唄。”</br> “你的工作。”</br> “無業游民。”這個答案牛流芳回答得很順暢。</br> “你的生活來源?”</br> “啃老唄。”</br> “啃老?”柯顧翻了幾頁資料,“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都已經80了吧?怎么啃老?”</br> 牛流芳一窒:“……那他們也有退休工資,對,他們拿到退休工資后打錢給我。”</br> “你父母的職業?”</br> 牛流芳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博士,這有關系嗎?我已經三十了,我父母跟我有什么關系?而且你們把我抓起來,是我犯了什么事嗎?充其量就是我在武興為的房子里,但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我是被他喊去的。當然你現在問他他肯定不承認,他要是承認了還怎么把我拉下水?但是你們有什么證據證明我跟他犯的事有關系呢?”</br> “你避而不談父母的職業……”蘇漾冷笑道,“究竟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br> 牛流芳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緊閉雙唇。</br> “那你知不知道國企改制的時候,你父母就下崗了,之后在農作謀生,所以你告訴我哪里來的退休工資。”</br> 牛流芳的瞳孔明顯地收縮了一下,說話時竟然結巴了一下:“是、是嗎?可能我記錯了。”</br> “當然,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蘇漾替他鋪設了一個臺階。</br> 牛流芳松了一口氣:“對吧,其實還是很多子女不清楚父母的——”</br> 他話音未落,柯顧就打斷了他:“你不知道很正常,因為武興為和牛流芳學生時代分開的時候,他父母還是煉鋼廠的工人。”</br> 牛流芳沉默了。</br> 蘇漾看向他:“我最后問你一次,姓名,身份證號。”</br> 審訊室內一片寂靜,久到視頻外的人都誤以為是不是監控壞了,因為畫面徹底靜止了。</br> 不知道過了多久,牛流芳突然揚起了一個天真的笑容:“哎呀呀,竟然被你們發現了,真不好玩。”</br> “姓名!”</br> “兇什么?”牛流芳一臉委屈,“我說還不行嗎?我叫雷朗。”</br> 監控外的曾郁跳了起來:“我這就去查這個人的檔案。”</br> 五分鐘之后曾郁回來了,手中抱著他的筆記本電腦:“有點奇怪,全國有80個叫雷朗的人,但是我查詢了40周歲以下,并沒有這個人。”</br> 沒有?</br> 難道審訊室里的這個看上去甚至有些憨笨的人再次撒了謊?</br> 可這個謊對他來說有什么好處呢?</br> 李肖然想了想,對著對講機言簡意賅的講了這個情況,對講機直接接通著蘇漾和柯顧耳朵上帶著的耳麥。</br> 幾秒鐘之后就見監控里的柯顧站了起身,往外走。</br> 李肖然正準備走出監控室和柯顧討論一下,就在這個時候雷朗突然說話了:“他很厲害。”</br> 蘇漾微挑起眉梢,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個動作和柯顧同出一轍。</br> 雷朗笑了笑:“我知道他出去是因為有人在耳麥里說了什么把他叫了出去,因為你在那個時候下意識地偏了偏頭,而且眼神下意識地右移。”</br> “所以?”</br> “但是我看見了你臉上的微表情,卻沒有看見他的。”雷朗重復了他的結論,“他很厲害,至少比你厲害。”</br> “這點我承認。”蘇漾不以為意,“比你也厲害不是嗎?”</br> 雷朗一窒,緩了好久才道:“我之前說錯了,其實你很像警察。”</br> “我就是。”蘇漾把自己的警官證拍在桌上,黑色的皮子上閃耀著銀色的警徽,雷朗偏過頭,仿佛眼睛被刺痛了。</br> 再說監控室里,李肖然因為雷朗突如其來的開口停住了腳步,不多時柯顧推門而入:“查詢不到他的資料?”</br> “對。”曾郁把電腦轉向他,“我進行了篩選,并沒有查詢到這個人。”</br> “篩選。”柯顧看了一下曾郁選中的篩選條件——男,a市人,年齡18到40歲之間。</br> 最后留下了15個結果,曾郁顯然一一打開進行了核驗,最后發現沒有找到。前面兩個都沒有什么問題,雷朗有著明顯的a市口音。</br> 唯獨年齡……</br> “把年齡下調。”</br> “啊?”曾郁愣了,失聲道,“你說他未成年?!”</br> “不止,你查詢一下15周歲到18周歲這個階段,先從15周歲的看起。”</br> 十五到十八歲,眾人心中一凜,這就不是未成年那么簡單了。</br> 因為年齡段縮小,最后的結果只剩下了3個。</br> 曾郁從第一個開始看,眾人都愣住了,彈出來的戶籍照片和審訊室里的人長相一模一樣,而年齡……</br> “我是不是產生了幻覺?”許沁甩了甩馬尾,她怎么也想不到剛剛將她惹毛的人竟然在今年十二月份才年滿十六周歲。</br> “這就能解釋他為什么這么有恃無恐了,第一我們找不到證據,第二即便我們找到證據,我們也拿他沒有辦法。”李肖然有些無奈,“現在的小孩都這么恐怖嗎?”</br> 未滿十六周歲,除非他們有證據證明雷朗參與了殺人,否則,偽證罪根本就追究不到他身上。</br> 李肖然伸手在一欄上面畫了一下——學歷:高中;職業:學生;就讀學校:z大心理學系。</br> “還是學霸,真是……”作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以吊車尾的成績考入警校的孫賢頓時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為什么像他這樣遵紀守法的公民就是學渣,“不過柯博士,你為什么覺得他還沒滿十六周歲?”</br> 眾人再看向監控視頻,依舊覺得雷朗雖然看上去確實比武興為稚嫩,但是絲毫看不出是個十五歲的少年。</br> “我一直在想他為什么這么肆無忌憚,因為他這個謊言太容易被戳穿了,要蒙我們也只能蒙一時,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理由。”他的年齡還不需要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br> “15歲上大學……不對,按年齡推斷,他如果是大一學生,他應該十四周歲就入學了。”</br> “嗯,你們看看能不能聯系到他的家長和導師,人不能再扣著了,我懷疑再不放人,他還會有后手。”柯顧冷靜地交代后,重新回了審訊室。</br> 而審訊室里的雷朗看著進來的柯顧,又看向蘇漾,隨后眨眨眼:“雖然你能力不如他,但是你們默契度倒是相當,他剛剛出去的時候,你們沒有任何交流,就由你留在這里,而他出去。”</br> “你在怕我?”柯顧也笑了,只不過那個笑意沒有什么溫度,他雙手撐著蘇漾的椅背,看著面前眼珠子直轉的少年,“你是怕我還是嫉妒我?因為發現我比你強?所以你甚至拒絕和我對視也拒絕跟我對話。”</br> “不過我勸你不用太在意這件事,因為這個世界上比你優秀的人太多了,你嫉妒是嫉妒不過來的。”柯顧的嘴角微微下撇,“比如我師弟。”</br> 雷朗不服氣地瞪著柯顧,仿佛受到了折辱。</br> “就憑我師弟能第一時間詐出來你根本就是知道武興為的行蹤,他就比你強。”</br> “什么?!”</br> 蘇漾聲音沒有什么情緒,甚至有些溫溫吞吞:“師兄,你這么大個人了跟個小孩計較些什么?毛都沒長齊就想著上天。”</br> 不止雷朗驚了,監控室里的人也驚了:“等等,剛剛我們對講機開了嗎?”</br> 大家看向安靜如雞的對講機,都搖搖頭。</br> 所以這對師兄弟早就猜測雷朗年齡上有問題了?</br> 柯顧和蘇漾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離開審訊室后,蘇漾跟李肖然說道:“頭兒,你問問武興為,他是不是有咨詢過心理方面的問題?不限于他自己,只要是這方面問題就行。”</br> 李肖然了然,武興為和雷朗根本就不該認識,但是他們認識了。一個學生一個保安,相差15歲。總有一個緣由和媒介,而這個樞紐很可能就是雷朗為什么出現在這里的原因。</br> “你跟我一起去。”</br> 蘇漾點頭,李肖然跟他繼續去審訊武興為,而其他人則把柯顧圍住了。</br> “柯博士,跟他聊天是什么感覺?少年天才啊,神童!”</br> “不就是14歲上大學嗎?”柯顧有幾分無奈,“不值得大驚小怪。”</br> “可是還是很小啊,感覺智商應該會很高,周圍的人說不定壓力很大。”</br> “你們平常有感覺到壓力嗎?”</br> 眾人茫然臉,這話什么意思?</br> “小師弟也是15歲上的大學,你們平常跟他朝夕相處感受到壓力了嗎?”</br> 眾人:“……”</br> 對不起,他們想去靜一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