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頓時出現了四種截然不同的反應,有人狂喜,有人驚訝,有人皺眉,有人嫌惡。</br> 門被徹底推開了,鍍在來人身上的晨曦陽光漸漸散去,眾人才看清了他的臉。</br> 管家不敢置信地扶著老花鏡,眼角瞬間就濕潤了,他的聲音都在顫抖:“少爺……是大少爺!”</br> 蘇漾回頭,目光越過人群和柯顧四目交匯。</br> “師兄……”</br> 蘇漾沒有上前,但他的目光卻一刻都不舍得移開,生怕自己看少了一點。分開的五年里,他無數次幻想如果重逢會是怎么樣?他想過擦肩而過,想過不期而遇,想過也許很多年后師兄會回來,而他會去聽那時候必定已經在學術上頗有建樹的師兄的講座,也許他還能淡定地去要個簽名……</br> 但最后,師兄是出現在會議室,作為犯罪心理學海歸學者的身份成為了警局的犯罪心理學顧問。</br> 這次他們分開了半個月,蘇漾從來沒有想過重逢的時候會是怎么樣?可真當柯顧推門的時候,當柯顧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回蕩的時候,蘇漾突然間就委屈了。</br> 委屈分開的十五天,委屈分開的那五年。</br> 柯顧的推門就像是圓了蘇漾曾經的一個幻想,又像是給那五年劃上了一個句話。</br> 明明已經復合了,明明已經不在意了,蘇漾暗罵自己矯情,可在理智上是這樣,感性上卻是雀躍的。</br> 就像這些年的幻想,無論夢境中的自己多么云淡風輕,可每次從這樣的夢境醒來,蘇漾就會抱著被子偷著樂。</br> 見到了。</br> 只要見到了就好。</br> 柯顧一步步走進蘇漾,臉上仍殘留著坐跨國航班后的疲憊,和雙目卻含著笑意,所有的溫柔都落在了蘇漾身上。</br> 蘇漾低下頭,生生地將眼角的淚憋了回去,他現在才明白,為什么會有“你還知道回來”的電影橋段。不是埋怨,是一種思念,一種見到本人后噴薄而出的思念。</br> 柯顧剛要開口的時候,柯耀庭開口了:“你回來做什么?”</br> 蘇漾眨眨眼,柯耀庭簡直是他見過臉皮最厚的人了,明明是他自己想叫師兄回來的,結果現在變成師兄自己上桿子倒貼了。</br> “回來?”柯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誤會了,我只是來接人的。”</br> “我誤會什么了?我誤會你要搶柯家的遺產了?”</br> “什么遺產?”柯顧一臉茫然,“家里的錢不是一直由父親把控嗎?”</br> 柯耀庭氣得直咬牙:“父親失蹤了。”</br> “我過去十五天都在國外?!笨骂櫮贸鲎约旱淖o照遞給站得最近的余孟陽,“你們需要的不在場證明。”</br> 柯耀庭看見柯顧這副樣子就憋屈,就像是在過去的歲月中,從小到大,他無數次想要激怒柯顧,可柯顧就像個沒有個人情緒的人,他們倆絲毫吵不起來,但對柯耀庭來說,這是一種蔑視。</br> “你是多盼著爸出事?”</br> 柯顧一哂:“我什么都不知道,談何盼不盼望?我這剛下飛機,接個人我就走,你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br> 柯耀庭死死地盯著柯顧:“你說我折騰?你以為爸現在還活著靠的是誰?”</br> 柯建海還活著?!</br> 這對于特案組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倒是段如蕾聽見這句話臉色變了。</br> 柯顧挑起眉梢:“靠你?”</br> “難不成靠你?”柯耀庭上前一步,兩個人就像打擂臺一樣,誰也不讓誰。</br> “當然不是靠我?!笨骂櫷屏送茻o框的眼鏡,那個黑框的眼鏡被蘇漾拆了鏡片后送給了里卡斯,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了,但是這個無框的眼鏡讓柯顧看起來更犀利,“這個爛攤子又不是我惹下的??乱?,你已經二十八了,是個男人就有點擔當,自己闖下的禍什么時候有別人幫你善后的道理?你讓人家綁了父親,那就自己把他接回來,不然你覺得你的那份遺產真的還會有嗎?”</br> 柯耀庭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已經不在意柯顧的態度了,他在意的是柯顧話中的含義……他怎么知道柯建海是被人綁架的?拿起水杯想潤潤嗓子,腦子里卻在飛速地旋轉——</br> 難道……自己被幕后的人聯手坑了?</br> 柯耀庭因為懷疑上了始作俑者猛地回頭盯著被警方控制住的石念露,石念露張張嘴巴,話音剛落,柯顧笑了:“柯二,幫我向金問好?!?lt;/br> 水杯“咔嚓”一下落了地,摔成了一地的碎片。</br> “你……你怎么會知道的?”</br> “如果你沒有去我學校打聽過我,并且還在那里待了三個月,我恐怕也不知道。”柯顧緩緩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乱ィ阋詾槟懵斆鲉??你是在與虎謀皮。”</br> 柯耀庭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石念露看,看到最后石念露都慌了,剛想說別聽柯顧的,柯顧又開口了:“知道這個人為什么要殺你嗎?你以為單單是因為你不乖了,不受控制嗎?”</br> “柯耀庭,因為你只是一個考試,而她想要這個成績?!?lt;/br> 石念露猛地抬頭,死死地瞪著柯耀庭。</br>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是這個答案,就連蘇漾都懵圈了:“所以……這就是她故意看鏡頭的原因?因為她要用這個監控視頻去跟導師邀功?”</br> “是這樣嗎?”柯耀庭深吸了一口氣,“你殺我,是為了邀功?”</br> “不是邀功?!笔盥镀财沧?,“就是個考試,殺了你我就及格了,要是不僅殺了你還不被懷疑就有九十分了。”</br> 柯耀庭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晃著身體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雙手狼狽地捂著臉。</br> “你也不用懊惱,你跟喬安·金做的交易,怎么敢期望自己活下來?”柯顧掃了他一眼,“我該走了,你惹的禍自己解決?!?lt;/br> 隨后他看向蘇漾,臉上的冰霜一瞬間盡數瓦解。</br> “小——”</br> “柯顧!”柯耀庭抬頭,打斷了他的話,“這事我解決不了,你得幫我?!?lt;/br> 柯顧看向他,輕啟薄唇:“憑什么?”</br> 柯耀庭一咬牙:“錢我給你一半?!?lt;/br> 柯顧對此報以嗤笑:“你法盲可我不是,我本來就能有一半?!?lt;/br> “我……我把我的那份再分一份給你?!?lt;/br> “我不要錢,我也不缺錢。”</br> “那你要什么?”柯耀庭想不通柯顧還能看上自己什么。</br> “股權。”</br> 一石激起千層浪,柯耀庭死死地盯著他,雙眼充血,拳頭死死地攥了起來。</br> 柯顧彎腰看著沙發上的柯耀庭,挑起唇角:“柯二,你跟喬安·金裝傻充愣會變成一場考試,而你在我這裝傻充愣只會讓我看不起你?!?lt;/br> 看不起……</br> 柯耀庭死死地咬住蒼白的下唇,從小到大?你什么時候看得起過我?!</br> 永遠淡漠的目光,永遠云淡風輕的冷漠口吻。</br> “柯顧,你有心嗎?”</br> 這個問題段如蕾也問過,因為柯顧將自己抽離出這個家族,冷眼旁觀的態度仿佛他們都像是舞臺上的小丑。</br> “心嗎?”柯顧低頭看著用心疼目光注視自己的小師弟,在眾目睽睽之下,低頭在蘇漾的額上烙下了一個輕吻,“當然有?!?lt;/br> 我的心只有一顆,沒有那么大的位置,只能裝下一個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