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拒絕嗎？</br> 當然不能,剛好蘇漾也不想拒絕，他敢明說就是在試探柯耀庭。</br> 重新坐上這輛車，位置變了,心情也換了。</br> 柯耀庭透著后視鏡打量走在后排的蘇漾，這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學生？不像,警察？更不像，商業間諜？好像也不是。</br> 柯耀庭開著車，心中打著邊鼓，等紅綠燈時，一直低頭玩手機的蘇漾突然抬頭，通過后視鏡跟他對上了眼,沖他一笑：“柯總，您不需要導航嗎？”</br> 柯耀庭心中一突,再一打量周圍,再走兩個路口轉個彎就到了，現在再導航似乎此地無銀三百兩,清了清嗓子：“等你有車了以后多開開也都熟了，沒什么大不了的。”</br> 蘇漾眨眨眼，別看柯耀庭做了那么多不靠譜的事，但是裝模作樣起來,那個架勢和柯顧有點像，如果他要是真是實習生這會兒可能就要用憧憬崇拜的目光看著柯耀庭了,并且暗暗許愿以后一定也要跟老板一樣事業有成,可惜，他不是。</br> 蘇漾笑了,若無其事道：“是嗎？我以為柯總您出入都是司機開車呢？”</br> 柯耀庭一腳剎車,差點讓后面的車追尾,無視震耳欲聾的喇叭聲，他聲調都變了：“你什么意思？”</br> “什么什么意思？”蘇漾有些驚慌地看向窗外，“他們好像都在催我們。”</br> 直到車輛重新起步，蘇漾才靠著椅背暗自內心鞠了一把汗，要知道柯耀庭是這個心理素質，他就不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說了，真是嚇死人了。</br> 過了兩個路口，再最后一個轉彎的時候，柯耀庭又開口了，聲音繃著：“你剛剛那話是什么意思？”</br> “我就是羨慕柯總，羨慕您出入都有豪車司機。”蘇漾頓了頓，目光瞟向一輛車，“還有保鏢。”</br> “保鏢……”</br> 柯耀庭一腳剎車直接停在了路邊，轉頭瞪著蘇漾：“你說什么？”</br> 蘇漾的背直接撞到了靠背，心說，柯耀庭也就裝出來的氣勢像，可一點都沒有他哥淡定，要是柯顧在這里，可能就是說自己被綁架了，師兄也只會淡定地回一句：“是嗎？”</br> 越想越覺得好玩，心說等會要把這個結論跟師兄分享一下。</br> 再看柯耀庭的額頭已經沁出了汗珠，蘇漾疑惑道：“出入有豪車？司——”</br> 柯耀庭的指頭緊緊地捏著副駕駛的靠背，真皮陷了下去足以顯示出來主人的用力，打斷他：“最后一句！”</br> “保……保鏢？”</br>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小刀，直接挑斷了柯耀庭緊繃的神經，他雙眼逐漸開始充血，神經質地瞪著蘇漾：“你在哪里看到的？”</br> 蘇漾眨眨眼：“不、不是嗎？是我誤會了？我以為那輛車從出大廈就跟著我們，是您的保鏢。”他有些無措，“是我誤會了，也許那些人是碰巧路……”</br> “不，你沒有看錯。”柯耀庭再次打斷他的話，“他們想害我。”</br> “啊？”蘇漾像是吃了一驚，“是、是是嗎？那我得給齊伊姐說，讓她增加您的安保……”</br> 柯耀庭直接攥住了蘇漾想掏手機的胳膊：“不準說，不準告訴別人，尤其是她！”</br> “可是誰想害您呢？”蘇漾作百思不得其解狀，“難道是害柯建海的人想害您。”</br> 柯耀庭突然間冷靜了下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蘇漾：“你是不是很討厭我？”他腦子飛速過了一遍當天書房之中蘇漾的表現，“你一定很討厭我。”</br> 蘇漾腹誹，你終于知道了？但是面上還想裝腔作勢忽悠忽悠，柯耀庭瞪著他，用非常艱難地語氣說道：“你想知道誰害我，想合謀害我對吧？我成全你。”</br> 蘇漾蹙起了眉頭，柯耀庭精神真的沒問題？聽起來前言不搭后語的。</br> 柯耀庭收緊攥著蘇漾的手掌，蘇漾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氣，就聽柯耀庭說道：“我大哥，一定是我大哥，一定是我大哥想害我。”</br> 柯耀庭突然間收了手，突然間笑了，肩膀直聳動：“我大哥那么聰明，一定是他想弄瘋我，我知道你討厭我，很多人都討厭我。”柯耀庭從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機，點了幾下，反手給蘇漾看，“看到了嗎？可我不會給你，我不會給你他的電話的，想跟他一起搞死我嗎？門都沒有！”</br> 說完柯耀庭松了手，回到駕駛位，彎腰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包煙和打火機，手機就這樣被隨手放在了駕駛位和副駕駛位之間的中控臺上，隨后他推開車門，用力把車門摔上，走到不遠處重重踹了一腳樹干后，開始吞云吐霧。</br> 蘇漾皺著眉頭看著依舊亮著的屏幕，不用看名字他都知道電話是誰的，是師兄的電話。</br> 可柯耀庭是什么意思？忘記了？還是故意為之？</br> 他剛剛那番話又是什么意思？是受了刺激？還是神經過度緊張后的應激反應？</br> 蘇漾沒想明白，但是還是想了想，用最符合普通人的心態，拍下了這個頁面。一根煙的工夫，柯耀庭回來了，他似乎冷靜了很多，坐進來后冷冰冰道：“你跟我大哥告狀也沒有用，他這個人最討厭多管閑事，找他給你撐腰也沒用。”</br> “我需要撐什么腰？”蘇漾有些啼笑皆非，又不是幼兒園小朋友被欺負了要找家長，更何況，在柯耀庭眼中，他跟柯顧應該是素不相識才對。</br> 就見柯耀庭發出了一聲嗤笑：“如果我說我要炒你魷魚呢？”</br> “柯總，我只是實習生。”蘇漾好心提醒他，他們其實不算是勞動關系。</br> “可我不好過，誰都別想好過。我不會給你出實習證明的，而且我還會跟學校說你偷了公司東西。”</br> 蘇漾皺起了眉頭，柯耀庭想激怒他，可是為什么？</br> 想到了柯耀庭剛剛的舉動，蘇漾有些遲疑，難道柯耀庭是想自己聯系柯顧嗎？是為了給師兄下套？還是誑師兄回來？</br> 可是柯耀庭圖什么？</br> 不僅蘇漾疑惑，依舊在緊跟著他們車輛的“保鏢”也很疑惑：“頭兒，你說剛剛柯耀庭是抽抽了嗎？會不會他也有精神障礙？剛剛犯病了？”</br> 同樣帶著耳機聽監控的李肖然摸摸下巴：“不像啊……感覺柯耀庭有什么意圖。”</br> 但是這個意圖，幾人都想不透。</br> “對了，蘇哥讓我們跟著他們的車是為了詐柯耀庭對嗎？”</br> “行啊，開竅了啊。”李肖然贊賞地看著孫賢，孫賢紅著臉摸摸后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嘿嘿，被夸了。</br> 車子很快就停在了璀璨娛樂的車庫里，柯耀庭推開門，也沒問蘇漾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就大步流星在前頭帶路。</br> 一路到了25層，柯耀庭直接把蘇漾帶到了一個辦公室：“進去吧，樂蓉的經紀人在這里。”</br> 蘇漾盯著柯耀庭，推了推眼鏡：“柯總輕車熟路。”</br> “沒錯，我告訴你，我還認識樂蓉，你不是想知道樂蓉怎么失蹤嗎？”柯耀庭微揚起下頜，“告訴你，我干的。”</br> 蘇漾能聽見的，等在停車場的李肖然和孫賢也能聽見。</br> 孫賢踹了一腳車座：“這個孫子，怎么敢這么囂張？！頭兒，可以逮人了吧？有這句話至少能把他拘起來，好好盤問盤問。”為什么一直沒抓人，就是因為沒有證據，原本得了齊伊的口供，其實他們可以動手的，但是蘇漾和李肖然都認為再等等，不僅是因為單憑口供太容易翻案，也是因為因為齊伊和柯耀庭的關系，前男女朋友，這樣的關系讓齊伊的證詞變得不那么能取信于人。但是如果樂蓉失蹤真的是柯耀庭所為，那馬如風估計也和他脫不了干系。</br> 李肖然按住孫賢的肩膀：“再等等，有點不對勁。”</br> “這還有什么不對嗎？”</br> 當然不對。</br> 蘇漾抬頭直視柯耀庭的雙目，不對，柯耀庭沒有瘋，也沒有失控，他很冷靜，或者說他沒有比現在更冷靜的時候了。</br> 既然沒有失控，那就是有所圖謀。</br> 柯耀庭這樣告訴蘇漾，不管蘇漾是什么身份，無論蘇漾是學生還是警察，還是別人派來害柯耀庭的人，最后的結局很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報警。</br> 報警對柯耀庭有什么好處？</br> 這個猜測只能指向一個結論，柯耀庭希望蘇漾報警。</br> 可他為什么不去自首？</br> 很快，蘇漾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測。</br> 一個自認犯罪的人自首很可能會被定罪，可一個被別人因為他似是而非的話語舉報的只要一直不說或者關鍵時刻拿出無罪的證據就不會被定罪。</br> 一個希望別人報警抓自己但是又不希望自己被定罪的人目的往往只有一個……</br> 蘇漾飛快地低下了頭：“我突然肚子不舒服，我去個廁所。”</br> 柯耀庭沒有反對，只是挑起譏誚的嘴角，再一次試圖激怒蘇漾：“慫了？”</br> 蘇漾沒說話，只是匆匆地離開轉彎進了男廁所。</br> 確認了幾個蹲位都是沒人的，蘇漾將廁所大門反鎖了。公共廁所往往是最安全的，因為很少會有人將竊聽器安在廁所里，收益太小，被發現后還會被追查到底。</br> 蘇漾走到角落打開了手機，撥通了柯顧的電話。</br> 手機已關機。</br> 看了一眼手表，再次撥通，按說這個時間師兄應該在中轉站才對，師兄一旦能打電話一定會聯系自己的……</br> 反復撥了五次，終于，在第六次撥通的時候，電話通了，蘇漾松了一口氣。很快電話被接通了，他聽見了師兄帶著笑意的聲音——</br> “蹄蹄，想我了？”</br> 蘇漾醞釀了一大串話都咽了回去，唇角彎了起來：“……想了。”</br> 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了正事，簡單地將他們上一次聯系后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師兄，著重說了說柯耀庭的奇怪反應。</br> “你說他還說我聰明了？”</br> “對。”蘇漾因為拿不準，基本把柯耀庭說的話都復刻了一遍，這對于他的記憶力來說不是難事。</br> 聽完后，柯顧一琢磨就樂了：“他是在裝瘋賣傻。”</br> “果然，我也覺得他不像是精神有問題的樣子，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么前后180度轉變？”</br> “這說明你的策略成功了，你詐出了柯耀庭的不安。”</br> “真的嗎？”蘇漾有些不敢相信，難道有人跟著就足以讓柯耀庭投降？這不像是他的行事風格。</br> “你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柯顧點撥道，“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這根稻草，找到壓倒他的其他稻草。”</br> 蘇漾眼前一亮，是這個理。</br> 柯顧繼續道：“而且柯耀庭是個自尊心比天高的人，他從來不低頭，尤其是對我。”柯顧頗覺得有些無奈，“所以他知道我學的是心理學后，買了不少書自己瞎琢磨，所以多少知道該怎么拿捏情緒想引你上鉤，不過嘛……半吊子碰上專家了，半桶水瞎晃蕩。”</br> 蘇漾臉頰有些發燙，師兄說正事就說正事，怎么還帶梢夸他的？</br> “所、所以他是不是想我報警？”蘇漾搓搓臉，趕緊道。</br> “沒錯，而且他還想希望你給我打電話。”</br> “為什么？”蘇漾皺起眉頭，還是沒有想明白，“他想把你一同拖下水？”</br> “這是一方面的原因，還有另一方面，就和他希望你報警的理由一樣。”</br> 蘇漾恍然大悟，一個希望別人報警抓自己但是又不希望自己被定罪的人目的往往只有一個——</br> 這個人在尋求警方保護。</br> 警局之前對他來說是礙事的，但是在他感到自己的處境被他對抗不了的事情威脅后，警局反而變成了最安全的地方。</br> “柯耀庭心比天高，他說我聰明，是在傳達一個信號……”柯顧慢條斯理道，“他在借你的口向我求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