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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來。”賀元眼中壓根兒沒別人,一只手指朝那村童勾了勾,很是慵懶,又極有威勢。
小云再上前兩步,說道:
“我沒空玩兒,還得挑十趟水呢。”
“你怎么沒上山去?”
“家干活兒。”小云才想知道這些人怎么不上山去了,既然不上山,怎么還不走人啊?留著過年嗎?平白耽誤她吃美食機會,真煩。
賀元挑眉問:
“你這小身板,能挑多少水?”
“多挑幾次就多了。”她向來很量力而為。
“這樣吧,你去蹴鞠,我讓人幫你挑水。”賀元一副我說了算表情,轉(zhuǎn)頭就要吩寸小廝去派幾個力氣大家丁干活兒去。“春生,你讓人——”
“我沒空玩兒。”小云轉(zhuǎn)身就走。
賀元悠閑而恣意表情一下子石化了。他,居然被當(dāng)眾打臉了!這個不知好歹混蛋村童!
“嘿!你什么態(tài)度?找死啊!”賀元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趙玥就跳了起來,隨手抓了一件物品要丟,發(fā)現(xiàn)抓是球,便一拋,重重抬腳一踢,那球便以疾速朝小云背后襲擊而去。
正如賀元所夸贊,小云是一個身形很靈活小孩。當(dāng)然,山村長大小孩,成日上山爬樹、下水摸魚,只要沒有餓得太慘,通常都身手靈活;但小云天生帶有靈敏應(yīng)變能力,對危險感知是異于常人。雖然背后沒長眼,但她光是聽到趙玥口氣,以及他聲音里屏氣聚力,就知道那個看起來比較頑劣小公子就算沒有撲上來揍人,也會拿東西打她。
于是她轉(zhuǎn)身同時,朝右邊閃了一大步,發(fā)現(xiàn)小芳竟然就呆呆地一直跟她身后,也不知道要躲,眼看就要被皮球砸中,她一手拉開小芳,一腳抬起,以小腿停住了球,下一刻就將球給踹還回去——目標(biāo):對方臉。
這個反擊太,當(dāng)然,也可以說,趙玥完全想不到那個村童居然接得住球,并且膽大包天地敢把球朝他臉招呼而來;所以,他呆住了,全身無法動彈,只能無助地看著那顆皮球就要砸上他臉——
“嘭!”還是賀元有先見之明,他雖然不了解那村童,卻是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個可以用常態(tài)眼光來臆測小孩;所以,身為京城勛貴圈兒童組里首屈一指蹴鞠高手,當(dāng)然立即就能做出反應(yīng),抬高腳,將球給踢了回去,并揚聲道:“接住!別掉了!”
這球落點正是小芳頭上,由不得小云不接。
小云再次把小芳拉開,半轉(zhuǎn)個身,直接把球踢進鞠域里球門內(nèi)——那里還站著三個守門員呢,看起來像是把整個球門都封住了,但小云就這么隨便一踢,便把球從場域外給踢進球門了!那道進球線,準(zhǔn)準(zhǔn)穿過兩個守門員腰側(cè)微小縫隙。
小云想法很簡單,把球踢得遠(yuǎn)遠(yuǎn),大家就都別玩了。她是真沒空。
“瞎貓遇上死耗子啦!”趙玥一時忘了正發(fā)怒,嘴巴張得老大,完全忘記保持貴公子風(fēng)儀。
這時賀明跑了過來,嚷道:
“這是怎么回事?一群村童圍著球門踢了老半天,守門都放水了還死活踢不進去,可他怎么隨便踢一下,就越過大半個鞠域把球給踢進去啦?”
“難道這個位置適合進球?來,我試試!”趙玥抱著一顆球跑過來,一把推開小云就要踢球。
小云看似被用力推著了,其實早趙玥手推過來時,她就退開了,只裝作有點踉蹌樣子,省得那頑劣少爺覺得沒動到她分毫,心中不忿。
然后,趁著一堆人圍過來時,她拉著小芳悄悄退走,無聲離開。
可惜她沒料到賀元目光始終都放她身上。
“喂!孩兒。”他叫了聲。
小云頓了頓,只好半側(cè)個身回頭看著他,等著聽他還有什么話要說。
“跟我回京城吧。憑你蹴鞠奠分,先我那兒鍛煉幾年,將來皇家蹴鞠隊一展長才也不無可能。”賀元對他向來就看好,如今見識到他輕易就能把球給踢進球門,還是這樣遠(yuǎn)距離,倒不認(rèn)為這是如趙玥說瞎貓遇上死耗子,這是罕見奠分,這孩兒天生就該是蹴鞠人才,而且恐怕還是絕頂那種。
“我不想把玩兒事當(dāng)成活兒做。”小云依然拒絕。
“恐怕你不明白你口中‘玩兒之事’做到頂尖,能獲得多少世人難以想像好處。”賀元走到他面前,以直白淺顯方式告訴他所謂好處是什么——
“你將會有整齊而保暖衣服穿,你會有吃不完糧食,你會住比村長家華美無數(shù)倍宅子里,冬天有銀絲炭,響有冰盆。你會得到很多金錢,金錢可以讓你去雇用人幫你挑水劈柴干所有活兒。”
“你意思是,去玩皮球,比考狀元還好?”夸成這樣,實虛浮得很。
“考狀元當(dāng)然是極好,其它百業(yè)難以相比。但需知行行出狀元,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從科舉里謀到出身,能專一做好自己擅長,也是富貴之道。”
小云歪著頭,問:
“行行出狀元這意思,不是指天下人不管從事什么行當(dāng),都可以去考狀元嗎?”
“當(dāng)然不是……”賀元脫口否定后,煞住一堆接著往下駁斥話。他可不能又被這孩兒把話題給帶了個十萬八千里遠(yuǎn);從先前兩次談話,他就發(fā)現(xiàn)這孩兒思維很跳脫,想到哪里就把話題歪到哪里,一點也不乎原先談壓根兒不是這個。弄到后,連他都被帶著忘了初衷,每每事后想起,都不住地懊惱于自己失了主控權(quán)。這感覺太糟了。
“總之,蹴鞠玩得好,與考到狀元是一樣。”
“你哄我。”小云搖頭。“若是一樣,那么就不會有萬般皆下品那樣話了。”
“……你得明白,人智慧銘言,我們引用它,不是為了拿來互相矛盾。”
其實也就是拿貴公子前幾天說過“矛”來戳他今日“盾”罷了。小云輕笑出聲,對賀元聳肩道:
“我覺得,你只是書讀得太少了。”所以才會被她隨便幾句疑問給弄得無言可駁,都要惱羞成怒了。
書讀得太少……
這個鄉(xiāng)野村童,這個號稱沒讀過書、沒上過學(xué)堂鄉(xiāng)野村童,竟然敢這樣說他!
這是,嘲笑他吧?是吧?
可惡!
由于太生氣了,整個人僵那兒,一時無法動彈,滿腦袋都?xì)饽玖耍B兩人已慢悠悠走遠(yuǎn)都沒有反應(yīng),忘了阻止。
第7章
“……那么,你還想帶那個不世出蹴鞠苗子回京城,送他一場榮華富貴嗎?”柯銘無言了半晌,問道。
“哼。”這是賀元回應(yīng)。
柯銘看著眼前坐錦織堆里氣呼呼貴公子,想著那村童真是神奇,竟然能把這個血統(tǒng)高貴少爺給氣成這樣。氣成這樣還不打緊,了不起是,把他惹成這樣,卻還不會被報復(fù),甚至想都沒想過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
這,該說賀元這個貴胄公子天生脾氣涵養(yǎng)絕佳呢,還是那個孩子太過特別,就是能把人惹得發(fā)火又沒法對他使脾氣?
當(dāng)然,柯銘打賀元出生就認(rèn)識他,對他脾氣了解得一清二楚。賀元雖然算是皇親國戚里還算講理人,平常也懶得做些違法犯忌事,對家奴護衛(wèi)也從不打罵取樂,但那并不表示當(dāng)他臉面被甩落地時,會大方地一笑置之,不以為意。賀元目前九年人生中,敢招惹他人很少,但不是沒有,其中甚至有兩位皇子,但賀元整治起他們來卻是毫不手軟。
這些皇子宗室、皇親國戚家出身小孩,從來不能真當(dāng)成天真稚童看待,都不是好惹,心眼像是從胎里帶來,再小年紀(jì)都不能小覷。
“能讓你這樣上心村童,必定有其不凡之處,倒也讓我忍不住好奇起來了,可惜一直無緣一見……”說到這兒,柯銘腦中突然浮現(xiàn)一個想法,問:“阿元,那孩兒叫什么名字?”
賀元一楞。這是個好問題,他還真不知道那孩兒叫什么名字。剛開始是不必知道,畢竟彼此階級差太多,又只是這次短暫行程中偶遇,轉(zhuǎn)個頭就會忘掉,又何必相問姓名?而,第二次再見,發(fā)現(xiàn)那孩兒是個蹴鞠好苗子之后,也只是想著或許可以收進自家國公府蹴鞠隊,當(dāng)作人才儲備。既然只是家奴一般存,身為主人家,也是不太需要知道他名字;然后,現(xiàn),賀元卻覺得有些后悔,怎么就沒問他姓名呢?一個教他生悶氣老半天人,居然連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