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眠毫無所覺,見到鐘遠掌握了正確的握刀姿勢，滿意地點了點頭。</br> 鐘遠抿嘴，忍住笑意,而后又作出認真的模樣。他心想，她真的好可愛啊！</br> 在溫眠的指導下，鐘遠磕磕絆絆炒了一盤還能看的菜。菜出鍋的時候,就連溫眠這個老師都覺得有成就感。畢竟在見識過鐘遠黑乎乎的成果后,溫眠對他廚藝的期待幾乎沒用。</br> 只是沒想到這次的成果還不錯。</br> 難道她有這么厲害？</br> 溫眠還未細想，察覺到一旁熱切的目光，下意識看過去。</br> 鐘遠站在溫眠的身邊，目光定定地看著溫眠。明明最有成就感的應該是他，他卻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他唇角的那抹笑,好像也是因為她的開心而浮現的。</br> 溫眠心中閃過一絲茫然。再看鐘遠,被溫眠抓到偷看的目光也不慌,甚至順著露出更燦爛的笑容，稱贊道：“小溫老師，你真厲害。”</br> 溫眠不自在地偏頭：“是你厲害。”</br> “都厲害。”他不欲爭辯這些,“畢竟名師出高徒啊。”</br> 溫眠看著他一臉淡定，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br> 晚上她又被邀請留下來一起吃飯,鐘遠的理由是這是學生做的第一頓晚餐。飯桌上氣氛融洽，鐘遠像是百科全書一般,腦子里裝著無數個有趣的話題。溫眠覺得和他聊天真的好有趣。</br> 而這種有趣是她缺少，又向往的。</br> 吃完飯,溫眠提出告別。鐘遠立馬放下手中事,笑著送溫眠出門。明明相隔不遠,他總是會目送她走進家門,然后喊住她。</br> “小溫老師。”</br> 溫眠不解回頭,看他勾唇笑道：“明天見。”</br> 回到家中，溫眠還在想著鐘遠最后的那個笑容。太溫柔驚艷了，簡直比明星還要好看。她搖搖頭，自己無奈笑了笑。以前生存都成了問題，哪有時間想這些。怎么現在就開始胡思亂想了呢？溫眠還沒想明白，在客廳遇到了那對小情侶。</br> “那件事還記得嗎？”男人喊住溫眠，“我給你發的表格填一下，明天我要交上去了。”</br> 溫眠拿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男人說完就要回房，不給溫眠反應的時間。緊急下，她脫口而出：“我不想去了。”</br> 說完，她覺得身心放松，好似終于解脫了一般。</br> 男人驚訝回頭：“你不去了？這種機會很少有的，錯過可就沒有錢了。”這幾天他只是把試藥的消息暗暗傳了出去，就有不少人找他報名。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要放棄的。</br> 溫眠堅定起來：“嗯，我不去了。”</br> 男人看著溫眠的神色，也不再勸了，只是警告了一句，讓她不要到處亂說。</br> 溫眠回房后，悵然若失地坐在床上。</br> 試藥這件事對她來說總覺得像是一場夢，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她忍不住想起永遠帶著笑的溫柔鐘遠，如果不是他，如果沒有那五千塊錢，她可能就會走上一條不歸路。</br> 她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鐘遠。</br> 第二天，溫眠把欠的錢和房租付給了王姐。</br> 王姐有些驚訝：“你哪里來的錢？”</br> “賺的。”</br> 她向來話不多，王姐知道自己問不出來，也不多問。溫眠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王姐，這個月做完，我就不來火鍋店了。”</br> 這個月都過了大半了，溫眠舍不得她的工資。</br> 王姐眉一揚：“你要走？”</br> “房子我還租。”</br> “找了別的工作？”王姐忍不住多問，她真的蠻喜歡溫眠的，手腳勤快，工資又不高。這樣的苦力去哪里找啊。</br> 溫眠搖搖頭：“暫時還沒找。”</br> “你要是嫌工資低，那我給你漲，一千怎么樣？也不用從下個月開始，這個月就一千。”</br> 溫眠看著突然爽快的王姐，面露錯愕。王姐還在她面前碎碎念著，溫眠認真想了一會兒，說：“王姐，謝謝你的好意。”不等王姐露出笑容，她繼續道，“我還是這個月就走吧，工資我也不要了。”</br> “你……”這下輪到王姐露出錯愕的表情。</br> “謝謝王姐對我的照顧，如果您不愿意租我房間，提前通知我，我會按時搬出去的。”溫眠有條不紊地說完了，一點插嘴的機會都沒給王姐。等到王姐終于能說話，也已經忘記自己想說什么了，只記得一點：“房子我還租，你就繼續住著。”</br> 那房間又小又舊，她的房租又不算便宜，已經空了好久了。</br> 她巴不得溫眠繼續租著，這時也忘記了溫眠不來工作的事情。</br> “謝謝。”溫眠道完謝，直接轉身離開。走到火鍋店門口的時候，她被一位員工拉住。那人語氣不是很好：“跑哪里去？快點去廚房，要忙不過來了！”</br> 溫眠不動聲色甩開那人的手，她記得這人之前一直站在門口，明明店內忙得不行，她卻光明正大偷懶著。據說她跟老板是親戚，所以一般的員工都不好指責。</br> 溫眠說：“你自己為什么不去幫忙？”</br> “我？我有事啊，你信不信我跟老板說，扣你工資。”</br> “你說吧。”溫眠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反正我辭職了。”</br> “你怎么能辭職？”那人揚眉，“你是不是嫌工資低？我讓大姨給你加工資。”</br> 溫眠語氣平靜：“你們再招個人不就行了。”</br> 那人語塞，現在哪里可能以七百的工資招個苦力，一個人能干兩三個人的活。溫眠自然也是知道這個事實了，之前她忍著沒說，也是想報答王姐的一點恩情。如今她沒有什么話想說了，平靜推門，離開火鍋店。</br> 店外，凜冽的寒風吹來。溫眠打了個顫，又縮回自己的外套里。她深呼吸，寒氣順著進入喉嚨，凍得她腦海中一片清明。同樣的，她心中的郁結仿佛也順著排出。</br> 溫眠不再多想，頭也不回地踏入寒冷中。</br> 沒有比這更差的時候了。</br> 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可以每天看著自己一點點往上爬。</br> 溫眠沒有急著去找工作。她白天在便利店上班，晚上要教鐘遠做飯，剩下的時間她打算好好休息，順便想一想未來的規劃。她才剛生了一場大病，身體比之前虛弱了一些，這段時間也要好好養著。如今沒有了債務，她覺得一身輕松。</br> “小溫老師今天心情很好嗎？”鐘遠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溫眠的變化。他看出她眉眼間的郁色少了很多，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著輕松的氣息。她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心，眼睛里的光彩很亮，抬眼朝鐘遠看來時，多了幾分小姑娘的靈動。</br> 溫眠點頭：“嗯，解決了一些事情。”</br> “真好。”他道，“那小溫老師今天打算教我什么菜呢？”</br> “水煮肉片。”溫眠道，這道菜不算簡單，不過晚上時間多，溫眠可以慢慢教給鐘遠。她在來之前詢問過鐘遠吃不吃辣，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自己備好食材過來了。</br> 鐘遠站在溫眠旁邊，和她一起處理著食材，同時輕松跟她聊著。</br> “這道菜很耗時間吧。”他說，“小溫老師晚上沒別的事情了嗎？”</br> “沒有。”溫眠慢慢與鐘遠熟悉，聊天時話也稍微多了一點，“本來我晚上有份工作的，現在辭掉了。”</br> “看來那份工作讓小溫老師很累。”</br> 溫眠下意識抬頭，鐘遠表情不變，依舊是肯定的語氣，“辭掉那份工作，你整個人都放松了很多。”</br> “真的嗎？”溫眠露出疑惑神色。</br> 鐘遠點頭：“你之前看起來很累。”</br> “其實我前段日子生了病，沒休息好才會這樣。”溫眠低頭切配料，“不過現在打算休息一段時間。”</br> “身體很重要。”鐘遠想了想，又問，“你是不是平常時候不常運動？”</br> “嗯。”</br> “運動對身體好啊。小溫老師，有空的話可以早起去隔壁的公園跑跑步，一個月下來，保證身體比現在好。”鐘遠笑著說。</br> 溫眠露出驚訝神色：“隔壁的公園？”</br> “就在我們小區旁邊，你不知道嗎？”</br> 溫眠搖搖頭。雖然她是比鐘遠先住在這個小區，但她每天忙于工作，兩點一線，根本沒心思關注其他的地方。鐘遠這才來幾天，竟然連隔壁的公園都知道了。</br> 鐘遠來了興致，邀請她：“要不我帶你去逛逛吧，明天早上怎么樣？順便一起晨跑。”</br> 第二天七點，溫眠裹著外套，在樓下的空地吹冷風吹到懷疑人生。</br> 昨天鐘遠邀請，她沒想太多就答應了。現在她在冷風中默默思考著，為什么她不在暖和的被窩里睡覺，反而在這里受凍。</br> 她昨天是被美□□惑了嗎？</br> 不等她想明白，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人朝溫眠跑了過來。</br> 他只穿著薄薄的運動服，額間卻熱得冒汗。他在溫眠面前停下，微微喘著，在清冷的早晨對她露出一抹微笑：“早啊，小溫老師。”</br> “早。”溫眠說，“你多早起來的？”</br> “差不多六點吧。”鐘遠伸手招呼溫眠，“走，我帶你過去。”</br> 今日的天空灰蒙蒙的，清晨的天色不大亮，街道上一片冷清。溫眠雙手都插在口袋里，余光中看到鐘遠熱得冒汗的樣子，頓時覺得兩個人的體感溫度不一樣。</br> 鐘遠一路上都在和溫眠介紹著。明明他也沒來多久，對這邊卻是了如指掌的模樣，連公園的歷史都能說得頭頭是道。不過今天他們的任務是晨跑，鐘遠很快帶著溫眠到了一處林蔭下的空地：“小溫老師，我們先開始熱身運動吧。”</br> “好啊，小鐘老師。”</br> 鐘遠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你怎么叫都可以。”</br> 他帶著溫眠做完了熱身運動，接著便順著林蔭路慢慢跑了起來。他跑得很慢，完全是遷就溫眠的速度，一邊跑還能一邊講解著。溫眠最開始還附和他幾句，后來喘得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br> 鐘遠笑：“小溫老師，你體力太差了。”</br> “……”</br> 小溫老師面癱著一張臉，什么話都說不出來。</br> 不過他們沒跑多久就變了天，雨勢落下極快，溫眠先是淋到幾滴雨，沒一會密集的雨便傾瀉下來。她完全不知道這附近哪里有避雨的地方，下意識看向鐘遠。</br> 鐘遠動作極快地脫掉自己的外套，罩在溫眠的頭上：“小溫老師，跟我走這邊。”</br> 他記得不遠處有個可以避雨的亭子。</br> 溫眠的體力消耗了大半，本就是氣喘吁吁，跑起來速度很慢。眼看著雨勢越來越大，鐘遠在溫眠面前彎下腰：“小溫老師，我背著你跑！”</br> 溫眠的腳步一下就頓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