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晚鐘遠抱著她后,溫眠一連幾天都沒見著他。</br> 又過了幾天,寒假結束,溫眠又過上了每天上學的日子。報道那天,老師指揮著班上學生去辦公樓搬書,溫眠見班上混亂,想了想安靜了離開了教室。</br> 她去了高一的教學樓,找到鐘遠的班級。</br> “他不在。”顧懷回答了溫眠的問題。</br> 他們站在走廊上,進行了簡短的交流。</br> “這幾天你有沒有見過他?”溫眠又問。</br> 顧懷搖了搖頭:“他每天不是要打工嘛,哪有時間和我們一起玩。”</br> 溫眠看著顧懷淡定的神情,頓時明白了顧懷還不知道鐘遠的事情。</br> “如果你見到鐘遠了……”溫眠說到一半又搖了搖頭,“算了,打擾了。”</br> 這幾天她一直打不通鐘遠的電話,給他發消息他也只回了一句沒事。</br> 但是溫眠怎么可能不擔心。</br> 時隔幾個月,溫眠再次來到這個混亂的城中村。</br> 早春時節,微風中仍帶著寒意,當溫眠踏入這片區域,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街道是記憶中臟亂的樣子,周圍路過的人形色匆匆,麻木而冷漠。溫眠尋著記憶中的模樣,找到鐘遠的家,敲門,久久得不到回應。</br> “人不在。”對門鄰居正好出來,隨口說了句,“那人都是深夜才回來的。”</br> 溫眠愣了一下:“謝謝。”</br> 鄰居很快走了,溫眠一直站在樓道處等著,從下午等到了晚上,因為怕錯過鐘遠,加上不熟悉附近的地形,她也沒有去吃晚餐。下午光線足夠時她還能看看新發的教材,后來夜晚來臨,她便獨自發著呆。</br> 最近太亂了,她快要不懂自己的心了。因為鐘遠的事情,這幾天她都沒空瞎想別的,比如自己重生的意義。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鐘遠身上,雖然他并未多說什么,但是溫眠覺得他的日子并不好過。</br> 華天成想要他回答,自然有的是辦法,鐘遠如何能抵抗?</br> 更何況上輩子鐘遠最后還是回到了華家。</br> 八點一刻,鐘遠帶著滿身疲憊回到了家。他如同往常走進樓道,沉默上樓,而后便看到蹲在自己家門口的小小身影。</br> 他的腳步一下就頓住,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道身影上。</br> 溫眠百無聊賴地等著,聽到腳步聲第一時間抬頭,一見自己等的人回來了,頓時露出一個微笑:“鐘遠!”她軟軟的叫著他名字,身體卻沒動。</br> “你怎么來了?”鐘遠平靜地走了過去。</br> 溫眠卻不回答他的問題,她仰著臉,伸出自己的手:“腳麻了,拉我一把。”</br> “……”鐘遠目光沉沉看著溫眠。</br> “快點啦!”溫眠卻好像沒看到他深沉的目光,嬌軟催促著,就像過去的很多日子里,他滿身寒氣,她卻總是笑著朝他跑過來。</br> 像是能融化冰川的小太陽一樣。</br> 鐘遠伸手拉了溫眠一把,又微微俯身,陪著這動作,一下將溫眠面對面抱了起來。溫眠猝不及防之下小聲啊了一下,腿下意識夾住他的腰,又因為這個動作感受到小腿木木麻麻的感覺,使不上勁,兩腿自然而然滑下。</br> 鐘遠的手下意識去扶,正好握住她的大腿。</br> 而她也摟住了他的脖子。</br> 真是個糟糕的姿勢。</br> 溫眠下意識把臉埋進他的脖頸處,像是鴕鳥一般,可可愛愛。</br> 鐘遠輕輕笑了一下,就著這個姿勢,騰出一個手拿出鑰匙,開門,抱著人進來后又用腳把門關上。</br> 嘭的一聲,四周再次安靜下來。</br> 溫眠感受到他走路的動作,以及胸膛微微震動的頻率。她閉著眼,視線一片黑,聽覺卻愈發靈敏。她聽到他放下鑰匙,又跟著放下手機,最后他停下腳步,微微彎腰。</br> 溫眠感覺自己要掉下來了,摟著他脖子的手使上勁,下一秒鐘遠的笑聲傳了過來。</br> 家里明明很安靜,他偏偏故意壓低了聲音,帶著氣音在她耳邊笑:“不愿意下來?這么喜歡我抱著?”</br> 溫眠聽到這話立馬睜開眼睛,發現鐘遠已經走到了沙發邊,正俯身要把她放下來。她頓時反應過來,松手松腿,跳到了沙發上,緊接著又慢慢挪到沙發的另一側,離鐘遠遠遠的。</br> “才不是,你不要亂講。”她小聲嘟囔反駁道。</br> 鐘遠也不介意,自己在沙發坐下。安靜坐了幾秒,鐘遠又朝溫眠招手:“過來,跑那么遠干嘛?”</br> 溫眠:“我喜歡!”</br> 鐘遠看了溫眠幾秒,就要起身坐過來,溫眠下意識阻止:“你你你過來干什么?”</br> 她平時真沒這么慫,只是剛剛一下大膽起來,現在整個人都處于不好意思的情緒中。</br> 重生回來,臉皮倒是越來越薄了。</br> 反駁沒用,鐘遠已經坐了過來,只給溫眠留了一小塊地盤。溫眠守著這一小塊地盤,看起來有點委屈巴巴的:“你怎么回事,以前恨不得離我遠遠的。”今天倒像是變了個人。</br> “所以以前你仗著我不碰你三番兩次挑釁我?”他側頭笑著問了句,溫眠剛想說話,又被鐘遠下一句話打斷,“可我不是說過了么,我不會放開你了。”</br> 剛剛漫不經心的笑意被眼下認真的神情取代,溫眠看著他側臉的輪廓,覺得幾日不見他成熟了許多,褪去了青澀,取而代之的是冷硬的、堅定的氣質。</br> “你這幾天還好嗎?”溫眠突然問道。</br> 她不是故意要轉移話題,只是看著他不經意間透出來的氣質與神情,溫眠總覺得他這段時間一定經歷了很多事。</br> “還行。”他云淡風輕道。</br> 溫眠眉頭微皺,湊到他面前打量著他。他抬眸,目光懶洋洋看著她:“看什么?”</br> 溫眠直接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頭,哪怕現在他輕松地坐在這邊,眉頭卻一直皺著。她輕輕撫著,想要撫平他的煩惱,半晌她輕輕說道:“你看著很累。”</br> 鐘遠一下抓住溫眠的手腕,隨后他的臉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肌膚相觸時,兩人都情不自禁顫了顫。溫度交融,竟帶著別樣的親密,透著安心的味道。溫眠感受他臉上滾燙的溫度,心想外表冷漠的男生,竟有這樣熱烈的溫度。m.</br> 兩人安靜靠了一會兒,溫眠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她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過飯,于是她湊到鐘遠面前:“你聽到我肚子叫了嗎?”</br> 鐘遠:“肚子餓了?”</br> “我肚子說,它喜歡你。”溫眠湊到他耳邊,“看在它這么喜歡你的份上,給它做點好吃的唄!”</br> 鐘遠一下睜開了眼睛。</br> 十分鐘后,溫眠和鐘遠坐在不遠處的桌子上,每個人面前擺著一桶泡面,香辣的氣息很快蔓延整個屋子。</br> “你也沒吃呀。”溫眠用叉子慢慢攪拌著,“是不是我沒來,你就不吃了。”</br> “……”鐘遠看了她一眼,不說話。</br> “不好好照顧身體,得了胃病怎么辦?”溫眠嘟囔了一聲,倒也沒繼續說下去。</br> 他們安靜地吃完了這頓簡單的晚飯,鐘遠將桌面收拾干凈,緊接著道:“不早了,送你回去?”</br> “我還有問題沒問呢。”溫眠老老實實在座位上坐著,吃完她開始犯懶,靠著椅背不想動。</br> 鐘遠走到她身邊,靠著桌子,俯下看她:“想問什么?”</br> 溫眠:“有什么是我不能問的嗎?或者你挑一些你覺得能講的說給我聽唄。”</br> “沒什么不能講的。”鐘遠手環胸,“問吧。”</br> “你爸這幾天還有找過你嗎?”</br> “有。”</br> “他有逼你什么嗎?”溫眠又問。</br> 這次鐘遠沉默了一會兒:“有。”</br> 他忍不住回憶起之前。</br> 在華天成出現的第二天后,他手上的許多工作都被人取代,甚至連便利店的兼職都被人取代。鐘遠并不驚訝華天成會知道這些,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又遇到了華天成。</br> 華天成開著他的豪車,停在鐘遠面前:“你現在還可以改變主意。”</br> 好言相勸沒有用,華天成開始動用強硬手段。</br> 鐘遠冷著臉,并不妥協。</br> 華天成卻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曾經也像你這般倔強,但后來我發現我錯了,你什么都不是的時候,你所珍愛的東西,一個都護不住。”</br> “你越堅持,越能體會到無能為力。”</br> 鐘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難得空閑,無事可做,無地可去。</br> 茫然的時候他進了一家書店,偶然買了有關代碼程序的幾本書。他知道華天成不會讓他再找到工作,他不得不另做打算。他隨意翻了幾頁,總覺得那上面的知識十分熟悉且簡單,他又上網,足跡遍布各大論壇,在吸收知識的時候總覺得游刃有余。</br> 仿佛這些都難不倒他一般。</br>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只要他愿意,他能寫出更多更難的代碼出來。</br> **</br> “你真不回去?”鐘遠進屋前,忍不住又問了一遍。</br> 溫眠擺擺手:“等我要回去再叫你。”</br> 鐘遠看她一臉自在,沒多想便也進了房間。總歸他已經不對她設防,她留下來他也是覺得開心。他如同往常坐在電腦前,心情卻與往常有些不同。</br> 房間不隔音,他能聽到客廳細碎的動靜。</br> 她輕聲背單詞的聲音,她走來走去的聲音,她敲門的聲音。</br> 鐘遠一下回神:“你要回去了?”</br> 轉頭,卻看見溫眠端了一盒水果進來。</br> “哪來的水果?”他問。</br> “早上洗好放書包里,結果忘記吃了。”溫眠剛剛又去洗了一遍,這會兒是進來跟鐘遠分享的。她把水果端在鐘遠面前,目光下意識看向他的桌面,看到了他桌上一堆計算機相關的書。</br> 她的手下意識一抖。</br> 鐘遠伸手撈個空,好笑道:“不給我吃?”</br> “……”溫眠這才反應過來,直接喂了他吃一個,一下安撫住了鐘遠。</br> “你在看這些書嗎?”溫眠跟鐘遠閑聊著,她記得上輩子第一次見面,鐘遠跟她說,他是一個程序員。</br> 那時她還覺得他是天之驕子來著。</br> “總要為以后做打算。”鐘遠神色淡淡,溫眠又喂他吃了一顆草莓。她這樣貼心,倒是把人寵壞了,鐘遠懶洋洋坐著,也不主動拿水果,非要人喂到嘴邊才吃。</br> 溫眠喂得自然,沒注意到這些,她看著他電腦屏幕上的代碼,贊美道:“好厲害啊,我都看不懂。”</br> 鐘遠猶豫了一下,突然說道:“有時候我覺得這些知識很熟悉。”</br> 溫眠嗯了一聲,并不驚訝,因為他上輩子就是技術出身,這些應該都難不倒他。幾秒后她才反應過來,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怎么會牽扯到這輩子來。</br>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br> 鐘遠果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常人不是都會驚訝一番嗎?”</br> 溫眠心里一緊,想要解釋什么,卻被鐘遠接下來的話震到原地。</br>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語氣隨意又似乎帶著深意:“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很熟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