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鐘遠生平第一次抱住一個人。</br> 哪怕之前溫眠主動抱過他,他都是張開著雙手，盡量不碰到溫眠。所以這次他以為自己主動抱住溫眠，感覺必定和前幾次差不多——心跳會加快,但是仍在可承受范圍之內。</br> 直到他主動伸手抱住溫眠，心跳快到失控，整個世界仿佛安靜下來,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聲。</br> 懷里是香香軟軟的女生,她對他毫無抗拒，安安靜靜讓他抱著。這一刻的心情實在難以言說，讓鐘遠覺得自己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br> 好一會兒，鐘遠默默拉開了兩人距離，而后就看到溫眠一張笑容燦爛的臉。</br> 就像是經歷了陰雨連綿天突然遇到了燦爛的晴天。</br> 眼前的女生明明幾分鐘前還沮喪著,卻因為他的一個擁抱而開心成這樣。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這樣直白而熱切的喜歡幾乎要讓鐘遠融化。</br> “我、我還有事。”鐘遠幾乎落荒而逃。</br> 溫眠在身后笑出了聲。</br> 日子一天天過去,溫眠的生活也在慢慢改變。</br> 與鐘遠的關系越來越融洽，學習上的進步也一直沒有停過。除此之外，她參加的比賽也快要到了尾聲。</br> 溫眠執筆的輕幻想愛情漫畫《我家有只胖狐貍》隨著比賽逐漸火熱,也慢慢積累了屬于自己的票數。直到有一天，溫眠發現這個故事進入了作品人氣榜前十名。</br> 更讓她驚訝的是,身邊的同學都在關注這個故事，</br> 這些消息自然來自葉晴。</br> 她是胖狐貍的忠實粉絲,迷上這個故事后就跑來給溫眠安利。溫眠初次聽到的時候愣了半天：“什么漫畫？”</br> “我家有只胖狐貍。”葉晴耐心安利，“你先下載這個軟件,然后注冊個賬號,給胖狐貍投票吧。”</br> “每個賬號每天可以投十票,請都投給胖狐貍吧。”葉晴盡職盡責,“拜托啦！”</br> 溫眠：“下次一定。”</br> “……”</br> 從葉晴開始,慢慢地溫眠走在校園里，偶爾能聽到不認識的同學說著胖狐貍。</br> 這樣的感覺對溫眠來說有些新奇，有時聽到別人在猜測故事后面的情節，溫眠好幾次差點破功想要劇透。</br> 忍著忍著就慢慢淡定下來。</br> 但在鐘遠面前，溫眠還是保持著小女生心性，開心地哼起了歌。鐘遠不免問起來，溫眠便趁機把這事說出來，然后一副等著夸獎的表情。</br> “真棒。”鐘遠現在已經學會夸人了，當然這點進步也僅對溫眠一人可見，在其他人面前，鐘遠仍然是一副又冷又拽的模樣。</br> 溫眠自然是開心的，只是前一天剛和鐘遠說過，第二天溫眠就發現胖狐貍票數沖到了前五。</br> 她趕緊給鐘遠打電話：“你是不是給我刷票了？”</br> “沒有。”鐘遠道。</br> “那你一定做了什么！”溫眠十分篤定，“不然我的票數怎么會漲這么多？”</br> 鐘遠一臉無辜：“我就是讓我朋友給你投票而已。”</br> 朋友多不是他的錯。</br> 溫眠：“……”</br> 這次確實是溫眠想多了，鐘遠朋友雖多，卻也不能讓她前進這么多名。不過增加的票數確實讓溫眠的作品在首頁待的時間長了，由此吸引了更多的關注。</br> 因為作品質量高，票數自然而然地也提升了。</br> 隨著投票階段的結束，溫眠也接到了主辦方的通知，參加比賽的最后頒獎典禮，最后的結果也是在典禮上宣布。</br> 典禮舉辦的地方離A市有些距離，但好在時間安排在周末，溫眠并不需要特地請假。</br> 訂票之前，溫眠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找鐘遠。</br> 她在放學的路上成功地堵到了鐘遠。</br> 今天并不是周末，鐘遠看到溫眠的出現，一臉疑惑。但他還是主動打招呼：“你今天不是要做家教？”</br> 溫眠被噎了一下：“我剛來你怎么就要趕我走？”</br> “沒有。”鐘遠道，“我怕你忘了。”</br> 兩人今天都挺忙的，溫眠選擇長話短說：“主辦方邀請我去參加頒獎典禮，我估計我能有個人氣獎。”</br> 她邊走邊說話，語速又快，說到后頭有些喘，鐘遠注意到，默默放慢了速度。</br> “……舉辦的地點有點遠，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呀？”講完了前情提要，溫眠終于進入正題，“沒有你陪著，萬一我被拐走了怎么辦？”</br> 她捧著臉，露出可愛的表情看著鐘遠。</br> “溫眠，你這么相信我？”鐘遠道，“不怕我把你拐走？”</br> 誰想溫眠不但不慌，反而露出驚喜的表情：“你要……”</br> “不許說話。”鐘遠心里說了一句失策，趕緊阻止溫眠繼續說下去。</br> 他差點忘了，溫眠不是一般的女生。</br> 溫眠笑瞇瞇的：“我沒意見啊。”</br> 鐘遠僵硬轉移話題：“什么時候去？”</br> “這個周末。”溫眠道，“你把身份證號發給我吧，我幫你買票。”不等鐘遠發表意見，她道：“可以報銷的！”</br> 哪有報銷兩個人的。鐘遠心里明白，嘴上道：“地點發給我，我訂房。”</br> “我……”</br> 鐘遠一副別蒙我的表情：“不然我就不去了。”</br> “別。”溫眠明顯不想讓鐘遠花錢，但又想讓鐘遠跟著去，左右為難的時候，鐘遠道，“別想那么多，我也沒那么窮。”</br> 溫眠不駁他面子，對他笑了笑：“是呀，我們的鐘遠好厲害呀！”</br> 溫眠定了周五的高鐵，兩人一下課約在門口見面，隨后坐車直奔高鐵站。</br> 溫眠一路興奮，嘰嘰喳喳在鐘遠耳邊說著。</br> 就連鐘遠也罕見露出淺淺的笑意。</br> 他們很快上了高鐵，接下來還有幾個小時的車程。溫眠看著窗外的風景，對鐘遠道：“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出遠門。”</br> 鐘遠想了下：“我也是。”</br> “不過沒關系的，以后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一起走遍全世界！”溫眠說得豪情壯志。</br> 鐘遠冷靜地瞥了溫眠一眼：“你不問我意見，就把我的以后決定好了？”</br> 溫眠好脾氣地問：“那你有什么意見嗎？”</br> “……”沉默。</br> 若是在以前，鐘遠總覺得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一輩子仿佛只為還債而活，所以他都不愿想以后。可是溫眠的出現，讓他開始忍不住幻想美好的以后。</br> 那個有著溫眠的未來。</br> 沉溺于美好對鐘遠來說太危險了，鐘遠皺眉，下一秒感受到左肩一沉，一個腦袋倒在了他的肩膀上。</br> 溫眠睡著了，乖乖靠著他。</br> 鐘遠不再蹙眉，就這樣直挺挺坐著。</br> 左肩的重量讓人心安。</br> 不知睡了多久，溫眠再睜眼時，窗外一片漆黑。她轉頭看向另一側，鐘遠的表情不太好看。</br> “是不是麻了？”溫眠一看就明白了，“我幫你按按。”</br> 不等鐘遠阻止，溫眠直接上手。她的手搭在他的左肩上，力度適中幫他按著。鐘遠下意識低頭，看到溫眠專注而認真的神情。</br> 仿佛眼里只看到他一人一樣。</br> ***</br> 抵達南部的H市，濕冷的空氣讓走出車站的溫眠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鐘遠注意到，微微向前多走一步，替她擋住前面的冷風。</br> “好冷啊！”溫眠抱著自己，說話時口中冒出白色的霧氣，“怎么突然降溫了。”</br> “快走吧。”鐘遠轉過身來，朝她招手。</br> 陌生的城市和街道，身邊一直有熟悉的人陪伴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仿佛成了虛影，那人眉眼的輪廓深邃得仿佛刻入她心間一般。溫眠看著鐘遠的側臉，腦海中仿佛浮現出過往很多的畫面。好像只要在這個人的身邊，不安會被撫平，孤單會被驅散。</br> 兩人很快找到了酒店。在前臺辦理入住的時候，溫眠一點也不意外鐘遠訂了兩間房。</br> 房間相鄰，格局大體相似，溫眠放下自己的包，便去隔壁串門。</br> “要不要出去玩呀？”她又恢復了活力。</br> 鐘遠：“不累？”</br> 溫眠搖搖頭：“你要是累了，我就不出去了。”</br> 話音剛落，鐘遠拿了房卡走了過來，用行動直接表明自己不累。</br> 下樓梯時，溫眠在找攻略。</br> H市美食遠近聞名，溫眠則在最近的美食街，卻不料還真遇到了難題。出名的美食街有好幾個，至于最近的是哪個，溫眠一下卻是分辨不出來。正當她準備打開地圖搜索時，鐘遠拉了拉她的帽子：“這邊。”</br> “等下，我還沒找到。”溫眠頑強抵抗，眼睛仍盯著手機。</br> 鐘遠：“我知道。”</br> “你知道我想去哪里？”溫眠抬頭看他。</br> “……”</br> 鐘遠無奈看著她，不欲回答。溫眠這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念叨一路了。</br> 這會兒她跟著鐘遠走，路上問題不斷。</br>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啊？”</br> “不會。”</br> “聽我說話有沒有覺得很熱鬧很幸福呀？”</br> “……”沉默，不答。</br> 溫眠輕哼一聲，開始問自己感興趣的話題：“鐘遠呀鐘遠，你怎么知道這附近有美食街呀？”</br> “剛好看到。”他言簡意賅道。</br> “是不是因為知道附近有美食街才把酒店定在這附近的呀？”問題寶寶溫眠上線。</br> “……”</br> “還是訂了酒店后，想看看附近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以帶我來玩？”</br> “……”</br> 鐘遠一開始還會回答，后面被說中心思，干脆一路沉默。溫眠沒有得到答案，興致卻不減。有時候言語會騙人，表情卻不會。溫眠打量著鐘遠的表情，便能把問題的答案猜得七七八八。</br> 若不是顧忌著鐘遠的臉面，她怕是要放肆笑出來了。</br> 年少時嘴硬心軟的鐘遠實在可愛！</br> 不多時他們便到了美食街的入口，遠遠便見入口處人群擁擠，等走近了更能感受其中的熱鬧。溫眠覺得興奮，便想走入人群中，鐘遠眼疾手快抓住溫眠：“等下。”</br> 溫眠一愣：“怎么了？”到底沒再往前走。</br> 鐘遠環顧四周，之后示意溫眠跟著他走。兩人在一處賣飾品的小攤前停下，鐘遠買了一條絲帶。這下溫眠更疑惑了，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頭發：“為什么買這個啊？”</br> 她并不需要啊。</br> “手。”鐘遠道。</br> “哪只？”</br> “都可以。”</br> 溫眠伸出自己的右手，只見鐘遠低下頭，動作不熟練地用絲帶在溫眠手腕上打了一個結。之后他又用手扯了扯，確定結實了，面色才柔和下來。</br> 絲帶的一端系在溫眠的手上，另一端則被鐘遠拽著。在溫眠還未回過神的時候，鐘遠低頭審視一番，最后滿意地點點頭。</br> “走吧。”他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