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離開她,回到原來的世界,這和死了又有什么兩樣。</br> 薄鶴眠簡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br> 陸易深就已經撐在膝蓋站了起來,燈光下,他的臉色已恢復如常,“你不必再勸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你在我活著的時候,別跟我搶橙橙,給我添堵,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當然,就算你要搶,你恐怕也搶不過我。”</br> 薄鶴眠,“......”</br> “我是勸不動你,也懶得勸你,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不再多說。”</br> 他輕嘆一聲,就跟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剛要走,陸易深忽而出聲,“有個事要你幫我善后。”</br> 薄鶴眠挑了挑眉,單手落入褲兜,轉身看了過去。</br> 陸易深道,“方才橙橙讓護士給我抽了管血,結果出來會直接送到公主殿,我不方便下手,你既然知道了我的事,等結果出來,替我將所有結果篡改到正常范圍,做隱蔽點,別讓人發現。”</br> 薄鶴眠,“......”</br> ......</br> 蘇橙從病房里出去,就去了護士辦公室,原本想找那名小護士問問陸易深到底什么情況,可才多久的功夫,那小護士就下班跑了。</br> 蘇橙顯然沒那么好騙,小護士不走還好,溜了,她下意識就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立即令人把當班的急診醫師和主管護士都叫了過來。</br> 兩人都參與了慎遠的輸血搶救,自然都清楚陸易深吐血的情況,盡管陸易深一再強調過不讓說,但蘇橙畢竟是公主,三兩句盤問,那醫師和主管護士就把該招的都招了。</br> 蘇橙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到不行,盡管醫師一再強調,心悸和吐血也可能只是輸血過程的罕見不良反應,但她就是沒辦法平靜下來。</br> 腦子里總擔心會是她最害怕的那種結果。</br> 等她從辦公室里出來,薄鶴眠已經走了,陸易深也去了慎遠所在的病房。</br> 她走過去,病房門虛掩著,她隔著隙開的門縫,看著燈光下,眉目清雋的男人正坐在慎遠的床邊,替他擦著額頭上的汗,又探了探他頸間的溫度,替他掖好被子,溫柔又細致,就像從前照顧她那般小心翼翼,這一幕,幾乎顫了她的心尖。</br> 也讓她瞬間就紅了眼眶。</br> “母親......”慎遠皺著眉頭,痛苦的囈語了一聲。</br> 蘇橙立刻推開門走了進去。</br> 慎遠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一見到蘇橙,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烏溜溜轉了一圈,委屈的哭了出來,“母親......抱......”</br> 蘇橙立刻俯身下去,心疼的把孩子抱了起來,輕拍著他的脊背安撫,“寶貝乖,母親在這里,沒事了,沒事了......”</br> 她抱著孩子在房間里走了兩圈,孩子到底還太小,手臂上十幾道刀口在疼,疼的他眼淚汪汪,小胖手扒著蘇橙的脖頸,“好疼,小遠好疼......”</br> 一顆顆眼淚撲簌簌滾落,打濕了蘇橙肩頭的裙衫。</br> 蘇橙心疼的不得了,吻著他柔軟的額頭,柔聲輕哄,“母親知道,母親抱著你,很快就不疼了......”</br> 她沒抱太久,就感覺到了吃力,正想找個地方坐下緩緩,身側就伸過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將孩子接了過去,“我來抱,你休息一下。”</br> 蘇橙點了點頭,可孩子扒她實在扒的太緊,小腦袋還一個勁往她懷里拱,感覺到有人要將他抱離母親的懷抱,嚇得哇哇大哭,拼命掙扎,“母親,母親救我......”</br> 蘇橙只好又將孩子抱了回來,摸著他的腦袋,無奈嘆笑,“小傻瓜,這是你父親,不是壞人,別怕,好不好?”</br> 母親的聲音太溫柔,懷抱給足了他安全感,小慎遠呆了一呆,才敢從母親的肩頭抬起腦袋,偷偷打量起這個剛才要把他和母親分離的男人。</br> 好高,好帥......這是他的第一感覺。</br> 可是......</br> “父親是什么?”</br> 孩子像只樹懶一樣扒著蘇橙,一雙眼睛好奇又戒備的張望著,眼神里傾瀉出不解。</br> 蘇橙失笑,坐到沙發上,將他從肩頭放了下來,抱在懷里,順了順他額前的碎發,輕哄著,“父親就是把小慎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啊,也是母親最愛的男人,每個人都有父親和母親,只不過你的父親,因為一些原因,從前不在我們身邊,所以小慎遠不認識而已。”</br> 女孩眉目太溫柔,聲音柔軟細膩,當她說出那句“他是她最愛的男人”,陸易深一顆心柔軟的一塌糊涂。</br> 慎遠黑漆漆的眼睛眨了眨,艱難的消化著蘇橙的話,但顯然只能聽懂一半。</br> 小腦袋轉向陸易深,想了想,似懂非懂的問,“那就是像小鴨子是大鴨子生的,大鴨子是小鴨子的父親,所以你是我的父親,那我就是你生的?”</br> 小慎遠今年才剛剛開始宮學啟蒙,正好在開始學這些,他也很奇怪,為什么別的小朋友早上有時候會有男性長輩的陪同,但他和遙遙就只有母親和茶茶送。</br> 原來那男性長輩,就是父親?</br> 蘇橙被他這樣的比喻逗笑,垂眸沉吟了幾秒,也不打算糾正,撫了撫他的額發,“嗯,如果你這么說,那就是吧。”</br> 小慎遠歪了歪腦袋,皺起眉頭思考,盯著陸易深,“那大鴨子會幫小鴨子找吃的,遮太陽,大鴨子會保護小鴨子,你也會保護我嗎?”</br> 如果他可以保護自己和遙遙,那就好了,他早就想把隔壁桌那經常蹭他橡皮泥的胖子揍一頓了。</br> 陸易深走到他跟前蹲下,大手握住他胖乎乎的小手,溫柔的包裹著,很鄭重的回答他,“會,父親會永遠保護小慎遠,還有母親和妹妹。”</br> 小慎遠眼睛一亮,立馬連手臂上的傷痛都忘了,朝著陸易深伸出了雙臂,“那我喜歡你!父親抱!”</br>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聲,伸出手,抱住了孩子的小身子,將他從沙發上抱了起來。</br> 陸易深很高,小慎遠從未被人抱到這么高的高度,只覺得往下看的時候,視野都不一樣了,興奮的拍起小手,“父親好厲害!好厲害!我變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