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薄鶴眠才再度開腔,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昨晚塔克爾派人去了上尉府,頒了道旨意給沒來得及動身去邊疆的基山。”</br> 陸易深靜靜的聽著,語氣平淡的評價了一句,“動作倒是比我想像的要快。”</br> 薄鶴眠道,“你不問問我塔克爾頒的是什么旨意?”</br> 陸易深低頭,將煙灰點掉,聲音被煙霧洇染的有些沙啞,“還能是什么,基山差點要了他外孫的性命,塔克爾再軟弱不中用,好歹也是一國首領,哪怕為了這點面子,他也必須得站出來做個樣子。”</br> 薄鶴眠挑眉,低笑了一聲,“你倒是說的一點沒錯,的確是一道無關痛癢的旨意,塔克爾勒令基山三年內不準再回皇城,并要基山回邊疆后送一位郡主過來,與皇城聯姻,也算是當作人質終生扣押。”</br> 陸易深點點頭,事情和他預料的差不多。</br> 皇室的親情,其實就這么涼薄,就算蘇橙是塔克爾的親女兒又怎么樣,血緣關系再深厚,也抵不過自己的利益。</br> 塔克爾這旨意,看似懲罰,但其實對基山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基山在邊疆有三位夫人,女兒一共生了七個,隨便打發掉一位,就能應付塔克爾,這實在算不得什么。</br> 薄鶴眠道,“塔克爾這么做,也有他的私心,他本就想拉攏你,排擠走基山,和你合作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也算是一石二鳥。”</br> “那他恐怕白費心思了,”陸易深微微挑了挑眉,眸中的挪揄顯而易見,“我已同他說過,要合作,拿他女兒來換,我陸易深什么都不缺,命里就缺一個蘇橙。”</br> 薄鶴眠,“......”</br> 見話題又被他繞回到原來的點,薄鶴眠不想接這個話。</br> “就算基山暫時明面上不會回皇城,但他在皇城的勢力同樣不少,要把他連根拔起,難度不小,”薄鶴眠看著他,“聽伽塵說,昨晚那個人,是被你開槍打死的?”</br> “嗯,不過那批槍還需要矯正,尤其是口徑和彈匣容量,具體參數我回去再比對一下給伽塵,如果沒有問題,一星期之內,可以量產。”</br> 薄鶴眠點頭。</br> 拿出份文件給他,擱在桌面上敲了敲,“行,你意思我聽明白了,這是關于另外兩家機械廠的收購合同,價格我給你談好了,你看一眼,沒問題的話,簽個字。”</br> 陸易深伸手取過文件,打開一目十行看了幾眼。</br> 薄鶴眠將筆遞給他。</br> 陸易深接過筆,正要在右下角的地方簽字,胸腔里卻猛然竄起一陣悶痛。</br> 那陡然襲來的痛楚讓他眉心一蹙,手上的動作不得不緩了下來。</br> “怎么了?”薄鶴眠問。</br> 陸易深閉眼緩了兩秒,可能是疼痛太過猛烈,讓他微微握緊了擱在文件上的大手,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br> 這疼痛和先前給慎遠輸血那會兒的情況差不多,類似于心絞痛,他以為是輸血過程中的不良反應,沒想到休息了幾個小時,還會再發。</br> 好在這一波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忍了片刻,慢慢的,就感覺不到了。</br> “沒事。”陸易深握住筆,繼續簽下自己的名字。</br> 而后將文件合上,遞給薄鶴眠。</br> “真沒事?”薄鶴眠蹙眉,陸易深此刻的臉色看著,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br> “你來這個時空也有一段時間了,你......”</br> 他話都沒說完,眼前的男人忽然將手撐在茶幾上,彎腰,直接吐了一口血出來。</br> 鮮紅的血落在黑檀木的地板上,幾乎和地板融成了一個顏色。</br> 薄鶴眠,“......”</br> 這叫沒事?</br> 他伸出手,兩指搭在他的脈搏上。</br> 片刻后收回。</br> 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按理說,你不該這么快就發病,可能是你給慎遠輸了血,身體元氣受損,所以連帶著提前發病了。”</br> 陸易深不是沒有預料,扯過桌上的紙巾,擦去唇角的血跡。</br> 然后將地上的血跡一并擦掉。</br> 再又把這些染血的紙巾全部丟進垃圾桶,檢查了一遍襯衫上并未沾血后,才將沉靜的目光投向薄鶴眠,語調淡薄似水。</br> “你既已知道,務必幫我瞞著,尤其是橙橙那里。”</br> 薄鶴眠啞口無言了片刻,眉心蹙的更緊,“你覺得能瞞多久?蘇橙當年發病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一旦發病了,進展會很快,你天天和她在一起,你覺得能瞞得住她?”</br> 就算隱瞞一時能換來她一時的心安,但她終歸還是會知道。</br> 而且蘇橙并不笨,一旦她起了疑心,陸易深未必能糊弄得住她。</br> “能瞞多久是多久,”陸易深眉目不動,因為疲累,雙肘撐到了膝蓋上,瞥了一眼墻壁上的掛鐘,聲音緊繃著,“她還沉浸在與我久別重逢的喜悅中,我身體的事,對她來說會是不小的打擊,能晚一點就晚一點讓她知道。”</br> 男人深邃的眉眼輪廓,在燈線漫下來的光影中,愈發的深刻,仿佛怕薄鶴眠不同意,他又向他看去了一眼,語氣沉了幾分,“不是在同你開玩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橙橙是我的命,我想讓她過的開心一點,不管你肯不肯收了對橙橙的心思,如果你也希望她好過,就暫時不要對她提及這些。”</br> 薄鶴眠,“......”</br> 他定定的看著陸易深,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我可以答應裝作不知,但你自己總要有個打算,這個病是兩時空之間磁場差異所致,這里沒有藥可以治,就算在M國的藥物基地,也只能用藥緩解,除非你愿意跟我回去,不然在這里,只能慢慢等死。”</br> 一個尋常人,其實可以承受兩次時空穿越帶來的身體損害,陸易深剛剛發病,若是愿意回到M國慢慢調養,也許壽命還能和常人無異,越早回去,對他身體的恢復就越有利。</br> 可他話音剛落,陸易深就微抬起大手,打斷了他,“這種話不用再說。”</br> “來這里之前,并非沒有預見過會發病,如今只不過是把時間提前了,這個結果在我可接受范圍之內,我答應過要永遠守著她,就絕不會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