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救援？”

　　一個男人站在窗口，有些狐疑地道：“哪里來的救援？你們怎么會知道？”

　　安小桉耐心解釋了一番，有些人隱隱露出狂喜，還有的疑慮更重，“你不是騙我們的吧？怎么就這么巧的出去一次就能碰到？”

　　那些原本激動起來的人聞言面色一僵，沒有說話，但是心里的疑慮同樣也被勾了起來。

　　上次被那個男人和女人一起騙去超市，結果被騙當成靶子然后被咬的那些人，到現(xiàn)在還在小區(qū)的角落游蕩。

　　所以此刻他們不相信也很好理解，畢竟人命只有一條，誰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見安小桉不再出聲，剛剛帶頭說話的男人語氣少了一絲遲疑，多了一絲篤定：“你們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還有人怒道：“你們是不是想利用我們吸引喪尸，好自己逃出去？！”

　　幾個離得近的人七嘴八舌地你一句我一句說起話來，安小桉想解釋的話被淹沒在聲潮里。

　　她悻悻地縮回脖子，有些憂愁道：“這可怎么辦？”

　　程樹道沒說話，從口袋內(nèi)測拿出那根錄音筆。

　　安小桉眼神一亮，連忙拿過來，放到窗外，把音量開到最大。

　　錄音筆那帶有電流的聲音沙沙響了起來。

　　“我是負責四號緊急避難所的長官楚深，三天后一架直升機會在公寓樓頂停留一個小時，請……”

　　盡管這道聲音低沉且沒什么太大起伏，但卻讓周遭議論紛紛的聲音全部停了下來。

　　安小桉把這段錄音來回播放了三遍。

　　窗外靜的可怕。

　　半晌，有人磕磕巴巴地道：“這，真的是……”

　　“……三天后真的有直升機？”

　　他們的聲音變了個調(diào)，開始激動起來。

　　“這是真的嗎？我們可以活下去了？”

　　“真的有人來接我們了？！”

　　還是那幾個人，只不過這會兒聲音卻于剛才不同，仔細聽，好像還帶上了一絲哽咽。

　　離他們這邊遠的幾戶還有人伸長了脖子迷茫地看過來，他們聽不清這邊講話。于是其中一個人抹抹眼淚，扯開嗓子沖他們喊著把情況說了一遍，那幾個人剛露出些震驚以及狂喜的表情，樓下就有幾個喪尸受到刺激循聲趕來。

　　所有人幾乎瞬間消音，窗戶同時關上。

　　外面的聲音一消失，喪尸們很快四處散開了。

　　安小桉同程樹對視一眼。

　　這下人都通知好了，剩下的問題就是怎么樣才能避開喪尸到達樓頂。

　　楚深在錄音筆里說由于各處需要支援的地方太多，直升機最多只能停一個小時。

　　他們必須要趕在剛好的時間里到達頂樓。

　　不能太早，否則直升機沒來他們在頂樓只能等著被喪尸咬的骨頭都不剩。

　　也不能太晚，這是唯一一次機會，直升機走了不會再來，錯過了就要被困死在這里了。

　　他們現(xiàn)在在第四層，這一層有三個喪尸。其中一個被綁著活動不了姑且沒什么戰(zhàn)斗力，只需要繞開這兩個，沿著樓梯慢慢走上去，不發(fā)出太大的聲音，他們就能一路順利地到達頂樓。

　　當然這是最順利的方案了，不過大家心里都清楚這么順利的可能性真的很小。

　　并且他們現(xiàn)在并不清楚第五層和第六層究竟有多少喪尸，其他那些幸存者大多都是第三層的，他們上來的時候，也很有可能會把喪尸引到樓上。

　　想了許多種辦法，結論到最后都不是萬無一失。到了約定好的當天，程樹操控無人機再次飛過去確定了一遍，楚深在錄音筆里的聲音鏗鏘有力，確定中午11點直升機會準時到達。

　　“怕不怕。”程樹低著頭突然問。

　　安小桉愣了愣，然后彎起唇角：“不怕。”

　　她今天為了方便，把長發(fā)扎成了一個丸子頭，整張清透白皙的臉露出來，黑白分明的眼睛彎彎的，對他笑道：“我相信我們都能好好的。”

　　11點，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準時到達。程樹朝窗戶外看了一眼，片刻收回，淡淡道：“走吧。”

　　他在前面，把門開了一條縫，看著外面的走廊。

　　走廊里還是那三個喪尸，其中有一個離他們的門口很近，剩下兩個都在電梯門口徘徊。

　　應該是受到了直升機轟鳴的影響，這三個喪尸顯得格外躁動。程樹從口袋拿出那只錄音筆，心想不能再耽擱了，一旦直升機到了樓頂，錄音筆的聲音可能就沒辦法再吸引他們了。

　　他當機立斷把錄音筆朝走廊右側的盡頭一丟，楚深低沉的聲音從里面響起來。但是那幾個喪尸卻沒有立刻動作，他們仰著頭狂躁地吼了一聲，還待在原地。

　　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大，顯然已經(jīng)快到了，喪尸聽了直升機的聲音，竟然沒有立刻對錄音筆的聲音做出反應。

　　就在科爾頓冒著冷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以為這種方法已經(jīng)沒用了的時候，喪尸總算朝著錄音筆的方向快速撲了過去，而他們也趁機前后出了房間。

　　同一時刻，同一層樓的對面其中一間房的房門也悄然打開。溫華探出頭，確定沒問題后小心地帶著小小出來，跟安小桉她們匯合了。

　　這是程樹之前操控無人機給她提前通知過的，當天守在門口，讓她帶著小小跟著他們行動。

　　四個大人一個小孩順利地沿著左側幽暗的樓梯慢慢向上走，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

　　直升機巨大的聲音已經(jīng)到了頭頂，楚深安排的人已經(jīng)到了。

　　從現(xiàn)在開始，一個小時之內(nèi)，他們必須要達到頂樓。

　　安小桉身體緊繃，無聲呼出一口氣。

　　握著她手的那只手突然緊了緊。

　　安小桉一愣，下意識看向身前程樹高大的背影。他沒有回頭，但手心的力度是溫熱真實的，正緊緊握著她。

　　安小桉眉眼露出一點笑意，緊張的情緒好像消散了許多，半晌也重重回握了回去。

　　沒人注意到他們微末動作。科爾頓感覺心臟快掉出來了，他手心里躺著一個軟軟的東西，溫華肩頭上的小小用自己的小手牽著他，很乖。科爾頓向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用口型打招呼：“你好。”

　　小小不知道是不是看見外國人覺得新鮮，一直看他，見狀嘴唇抿了抿，用口型慢慢說：“叔叔別怕。”

　　科爾頓鼻頭一酸，狂亂的心跳慢慢平靜了一些。小小讓他想起了自己隔著廣袤海洋遠在千山萬水之外的家里的妹妹，想著想著又咧開一個笑，小心翼翼地跟著上了五樓。

　　第五層喪尸很多，因為他們在樓梯口就已經(jīng)聽到了走廊里喪尸狂躁的聲音。

　　那腳步聲紛雜，只聽聲音根本數(shù)不清到底有幾個。更要命的是，離樓梯口最近的走廊里，也有兩個喪尸在那里徘徊。

　　程樹躲在走廊連接樓梯的門口，回頭示意他們停下。

　　得把門關上，不關的往前走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發(fā)現(xiàn)。

　　好在樓梯口附近的其中一個喪尸走遠了一些，就還剩一個，程樹回頭看了安小桉一眼，安小桉沖他點了點頭，用口型道：“小心。”

　　門口那個喪尸正仰著頭看向天花板，被直升機的聲音擾亂的面目猙獰，渾然不覺就在他身側的一道門正在緩緩合上。

　　就在門還有一道縫隙的時候，安靜的樓道里突然傳出一道清晰響亮的噴嚏聲。

　　所有人回頭望去，科爾頓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睜得渾圓，那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

　　馬上就能關上的門突然被頂住，緊接著能聽到走廊里的喪尸朝這邊快速撲過來的嚎叫，一只腐爛的手從縫隙里鉆出來，抓向了程樹的胳膊。

　　程樹的臉色極為難看，也顧不得旁的，道：“快過來幫我！”

　　門被抵住關不上的壓力越來越大，被吸引到這里的喪尸越來越多，能不斷聽到對面有□□拍打在門上的沉悶聲音。

　　那只縫隙里面不斷扭動的手在程樹胳膊上狠狠抓了一道，衣服瞬間撕開一道口子。電光火石之間，溫華把小小放在地上，面沉如水地從懷里拿出一把菜刀，狠狠朝那只胳膊上砍去。

　　那個喪尸大概是個瘦子，胳膊細瘦的狠，被溫華拼盡全力這么一砍便斷了半根，只連接著一點皮肉晃晃悠悠掛在那里，再不能抓人了。

　　頂著巨大壓力，門被重重合上，程樹當機立斷上了鎖，道：“去樓上！”

　　安小桉一把抱起小小跟在程樹后面，科爾頓滯了一下也跟上去，目光卻忍不住落在前面溫華還提著菜刀的那只手上，心里頓時多了幾分敬而遠之的欽佩。

　　溫華卻以為錯了他的意思，她沖老外友好一笑，然后又從懷里掏出一把菜刀，遞給了他。

　　“……”

　　科爾頓呆滯地提著菜刀，跟著隊伍來到了第六層的樓道里。

　　第五層里喪尸撞門的聲音還很清晰，但是除那之外，似乎還有很多雜亂的腳步聲，不是從那里來的。

　　仔細聽，這些聲音好像……是從樓下傳來的。

　　或許是為了驗證猜想，又有一道男人叫罵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絲毫沒有輕手輕腳的意思，或許是因為已經(jīng)沒用了，皮鞋的聲音噔噔踏在地上走的飛快。

　　安小桉沿著樓梯把手的空隙朝下望了望，看到一只手緊緊扒著欄桿借力往上爬，再下面半層是五六個喪尸一起在追他。

　　男人一抬頭就看到了他們，原本快要絕望的人頓時又騰升了些許希望，沖他們喊道：“跑跑跑！快跑啊！”

　　科爾頓幾乎是閉著眼睛朝那幾個喪尸看了一眼，估算了一下距離，他猶猶豫豫地還是回頭下去拉了那個男人一把，也不顧男人跟不跟得上，拽著他跑的飛快。就在他快要追上隊伍的時候，第六層樓道虛掩著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喪尸沒頭沒腦地沖出來，和科爾頓撞了個面對面，下一秒看到近在咫尺的活人就瘋狂地咬上去。

　　科爾頓稀里糊涂不知道用英文罵了句什么，拽著喪尸的長發(fā)讓她的嘴遠離自己，然后眼睜睜看著自己剛剛救下的男人屁滾尿流四肢并用地爬上樓梯跑了。

　　“……”

　　他竟然跑了。

　　樓下的五六個喪尸也已經(jīng)快要追上來了，手里這個還張著嘴不住地想往他身上拱，看起來像是很想用他的脖子來磨牙。一瞬間，科爾頓只覺得悲從心中來。

　　他還沒從救了人的自我感動中走出來，心中的小雪花就落下了，一顆心冰冰涼，用心里的積雪給那個男人畫了個大大的圈圈。

　　然后又添了個叉號。

　　“你傻站著干什么，還不跑啊！”

　　突然響起的聲音咬牙切齒，宛如天籟。

　　抬頭，一把大大的菜刀橫空劈下，帶著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力道，一下把科爾頓手里抓著不放的女喪尸劈到一邊去了。竟然是剛剛丟下他跑掉的男人！他有了武器之后竟然又回來了。

　　不過說話的不是他。程樹臉色難看，一腳把已經(jīng)追上來的一個喪尸又重重踹了回去，連帶著倒下兩個，還有兩個不知疲憊地嘶吼著追來。

　　這下不用人催了，科爾頓一激靈就邁開腳：“這就跑！”

　　三個人一起快速到了七樓，安小桉正在等他們，見況招手：“快點進來！”

　　三人一前一后進入七樓走廊，然后所有人一起把樓梯和走廊之間的那扇鐵門重重關上，把喪尸攔在了外面。

　　七樓幽靜，走廊空空蕩蕩，連個腳印都沒看見。

　　科爾頓和被他救又救了他的那個男人一起重重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男人道：“這也太他媽刺激了。”

　　安小桉走到程樹身邊，打量了他一圈，問道：“你沒事吧？”

　　程樹袖子上破了一道口子，額角留了些汗，褲子上還沾了一些不知道從哪里沾到的血，看上去有些狼狽，除此之外看著還好。

　　他搖搖頭，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片刻道：“溫華怎么樣了？”

　　安小桉抱著小小側開身子，她的旁邊有一道嵌在墻上的鋼樓梯，是連接樓頂?shù)模瑴厝A正在上面。

　　“溫華姐還在看，那個蓋子打不開。”

　　就在這時，溫華的聲音從上面響起：“我感覺這個鎖好像松動了，但是擰不開。”

　　程樹道：“你下來，我上去看看。”

　　溫華便下來了。她把小小接到自己懷里，女孩清澈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叫了一聲“媽媽”，然后把頭靠在了她頸窩。

　　“小小真的很勇敢，我們馬上就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了。”溫華鼻子有些酸，抱著她有些哽咽地說。

　　安小桉望著她們彎了彎眼睛。

　　現(xiàn)在只要把上面那個蓋子打開，他們就可以到達天臺，然后順利地坐上直升機，離開這里了。

　　一時間被喪尸追趕的心情也隱隱放松下來。

　　安小桉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她剛才抱著小小跑了一路，這會兒胳膊還隱隱有些發(fā)麻。她撐著下巴看了程樹一會兒，又把視線放在對面。

　　對面科爾頓還和新認識的朋友在胡天海地聊著什么，他中文顛三倒四還時不時夾著一個英文單詞，男人竟然也和他聊的有頭有尾，津津有味。

　　她覺得好笑地聽了一會兒，目光漸漸放遠了，落在對面走廊盡頭的那個電梯上。

　　在公寓里的時候他們有討論過要不要直接坐電梯上來，但是狹小的空間里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萬一在哪個樓層不小心被喪尸碰到，門停住，打開了，他們連逃都沒辦法逃。所以這個提議一經(jīng)提出就被瞬間否決了。

　　安小桉撐著下巴望著電梯，腦海里亂七八糟在想著事情。

　　忽然，她目光一定，發(fā)現(xiàn)電梯原本靜止不動的樓層數(shù)竟然在增加。

　　此刻電梯正在從三樓到四樓走，在經(jīng)過五樓的時候，電梯停了。

　　安小桉的身體一僵。

　　五樓。

　　與此同時，程樹順著梯子下來，看著他們說：“鎖開了，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