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聲音都遠去了。

　　光繭里的小玻璃人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安靜。

　　季晗之難得的覺得身體有些僵硬。

　　手指上傳來的劍柄觸感也似乎有些不真實。

　　冰冷的、黏膩的陌生氣息，如附骨之蛆，一絲一縷，隔著整個山洞的距離爬上季晗之的腳踝，順著腿纏附在他的骨骼和皮肉。

　　額角滲出冷汗。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只是一點點溢出的氣息，卻讓他這樣如臨大敵。

　　季晗之冷著臉，目光緊緊縮在那漆黑的山洞。

　　“噠……”

　　“噠……”

　　帶著回音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黑暗空間里清晰可聞。

　　黑色的陰影投射在洞穴的巖壁上。

　　良辰玉失去光澤，蒙著厚重的灰色。

　　那腳步不疾不徐，帶著逗弄和恣意。

　　像是一條蛇，嘴角有令人悚然的笑意，毒牙若隱若現。

　　尾巴在不經意間纏繞上他的獵物，然后隨意的絞緊，看著它們因為窒息而失去生機。

　　是化神境？還是合體境？

　　冷汗順著額角滴落，浸潤在胸前的衣襟上，無聲無息。

　　季晗之的手放在乾坤袋上，只需要一瞬間，他就可以拿出他的家底，以做保命。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強烈，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脊背幾乎是下意識的微微弓起來，目光掃過這狹窄逼仄的山洞，計劃自己的路線和可操作的空間。

　　白色的破舊長袍從拐角露出來。

　　季晗之順著看上去，對上了一雙猩紅而冷漠的眼睛。

　　鮮血般的顏色濃郁而艷麗，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味。

　　來人停住了腳步，兩人就這樣隔著一段路對視。

　　季晗之站在碎落的石塊后頭，那人站在出口，高大的身形擋住了所有細微的光線。

　　一頭長發如銀色的瀑布，帶著洶涌的波浪，如暗夜里的月光。純凈的銀色里沒有雜質，找不到其他顏色，華麗而優雅。

　　那是一張很成熟的臉。

　　眉峰沉穩，配合清單的眉色，高山清雪。紅色的豎瞳此時帶著些惡趣味，落在季晗之身上。銀白色的睫毛煽動，在瞳孔前附上一層輕薄的紗。

　　鼻梁高挺，線條流暢。色澤淡潤的唇挑著，露出兩顆鋒利尖銳的牙。

　　對方身量高挑，應比他要高上半頭。白袍下的肌肉飽滿，寬肩窄腰。

　　季晗之第一次見到這樣俊美的人，饒是他也有片刻失神。

　　對方那深邃的眉眼，和與眾不同的發色瞳色。

　　這是一只妖。

　　北域的妖。

　　季晗之垂了眼睛，遮擋住眼中的思索。

　　那人眼底興味更濃。

　　季晗之在打量他，他也在認真的打量面前這個長身玉立的青年。

　　帶著些血腥氣的味道，

　　下一瞬間，

　　出現在季晗之面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臂。

　　這讓季晗之有些不適。

　　對方的皮膚細膩看不到瑕疵，那雙眼垂著，似是認真的在打量季晗之這位漂亮的修士。

　　指甲很長，像是某種獸類的爪子，落在季晗之臉側。

　　不過輕輕一動，就帶出一道血痕，一滴血凝結在口子里，被男人輕輕用指腹抹去。

　　他看了一會兒食指上的血跡，將它舉起來。

　　猩紅的舌尖略過，露出一個帶著些驚喜的笑意。

　　陌生的疼痛讓季晗之忍不住蹙了蹙眉。

　　并非是他不想反抗。

　　他根本動不了。

　　這個男人，似乎在周圍設下了某種空間禁制。

　　季晗之渾身上下能動的，也只有眼睛。

　　他神色冷淡，看見對方舔掉了手指上粘附的他的血。

　　還是一只嗜血的妖。

　　他又垂了眼睛，心里盤算這只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沒有感覺到殺意。

　　但那股奇怪的黏膩的潮濕感覺，卻一直沒有褪去。

　　從腳踝的地方升上來的，隨著男人的靠近，更加明顯，更加陰冷。

　　“你……”

　　他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

　　像是某種遠古的生物，帶著其妙的空靈，似乎周圍的空氣也在隨著他的聲帶震顫。

　　“你叫什么？”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可季晗之莫名覺得，他并非在笑。

　　只是他醇厚如絲絨般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溫和的，笑著的。

　　季晗之沒有說話。

　　清凌凌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男人倒是真的笑了一下。

　　“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股莫名的空靈感更重了。醇厚的嗓音帶著玄妙的波動，像是威脅，像是蠱惑。

　　“季晗之。”

　　他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就這么輕易地說了名字，眼里有些懊惱。

　　男人看起來很愉悅，手指拂過那道口子，尖銳的牙齒露出來，眼里有壓抑的光。

　　季晗之暗自和禁錮他的力量較勁。只是面前這個男人似乎非常精通于空間的法則，一時間竟也掙脫不開。

　　他體內的靈氣瘋狂運轉，臉上卻不動聲色，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樣子。

　　“讓人說名字的時候，也要自我介紹。”

　　“這是禮尚往來。”他直直的看著那雙紅色的眼睛，冷靜的，鎮定的，面對里面嗜血的光。

　　波浪一樣的銀發動了一下，像是有些困惑的，男人愣了神。

　　“怎么。”

　　等了很久，沒有等來回答。

　　只有男人的手，還在臉頰上磨痧。

　　“不會你連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聲音里夾著嘲諷。

　　衣袍下的手指微微動了。

　　“jia……”男人喃喃著，只有一個模糊不清的音節。

　　“什么？”季晗之還在挑釁，他的眼里也露出明顯的諷刺來。

　　十指都可以動了。

　　男人沒空管他，只是兀自思索著。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眉頭攏著，視線沒有焦距。

　　銀白色的睫毛如蟬翼，微微的顫動著，遮住眼里的神色。

　　季晗之微微抬著頭，眼角的紅越發耀眼。

　　袖子里的手掌握了握拳。

　　“不重要。”那男人放棄了似的，又將視線落在季晗之身上。

　　“真是漂亮的……人族？”

　　他的手往下滑，落在季晗之纖細的脖頸邊，隨后一把掐上去。

　　季晗之被他巨大的力道扯的不禁揚起頭，瞬間窒息的感覺涌上來，臉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紅寶石似的眼珠動了動，壓抑著，看向手底下雪白的，脆弱的脖頸。

　　“似乎也很美味。”

　　他貼近季晗之，張開唇角，一對尖銳的牙齒暴露在空氣里，閃著冰冷的寒光。

　　淡淡的茶葉清香竄進鼻尖。

　　青年像是厭惡，眉毛狠狠擰在一起。

　　但那男人卻突然頓住了。

　　他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緊縛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男人第一次皺起了眉毛。

　　他收起牙齒，臉色有些古怪：“不對。”

　　“不應該。”

　　他聲音低啞，像是在做艱難的斗爭。

　　“怎么，”季晗之還有心思冷笑，他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嘶啞的難聽。

　　他就快要能夠掙脫了。

　　“你的家長，沒有教你怎么從人族身上，扎孔飲血嗎？”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松開了手。

　　“咳，咳咳！”季晗之劇烈的咳嗽著，他拼命壓抑自己想要去按壓脖頸的手。

　　就差一點！

　　再有一點點時間！

　　他一定要打的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男人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