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四月的時候,花正開得好看,也許今天看還是一樹星星點點的花骨朵,明天就是一簇一簇盛放的花朵了。那深粉色淡粉色的花,配著深綠色淡綠色的草和葉,如果天氣好的話,湛藍的天空中悠悠地飄過幾片云彩,隨便往哪兒一看就是一幅令人著迷的風景畫。
海棠的生日要到了。就在這樣美好的春日,在兩個人又一次解開心結,平靜下來后的幾天,四月二十二日,恰好是個周日。
周五午飯后,她們站在學校的一棵玉蘭樹下,潔白的花壓在枝頭,有微風吹過就輕輕搖擺。這花開有一段時間了,每天經過時兩人都會看上幾眼。
海棠看著眼前這幾朵玉蘭花,每朵都有不同,又都一樣圣潔、優雅得好看,“最近很多花都開了,真好。”
“嗯,好看。”
海棠回頭,許夢正看向她這邊,不知道是在看著花還是看著她,也就不知道這話是說花還是在說她。溫暖而輕柔的風把她們包裹在玉蘭樹下,像是仙境。
海棠要說些準備了一天想要說的話,“海棠花也開了,周日去村里我帶你看好嗎?”
“真的嗎?”許夢的眼睛里帶著驚喜,卻又很快平復下去,“周日……你還是好好休息,花的話,拍些照片給我看吧。”
“我想你和我一起去看真的花,”海棠挪得離許夢更近了些,“這樣說你也不去嗎?”
許夢還猶豫著,她的愧疚感還沒完全釋懷。
海棠嘆氣,她知道許夢在顧慮些什么,如果換了自己恐怕也會這樣瞻前顧后。但她不希望再這樣下去了,即使只是一段時間——許夢的真摯和熱烈在自己看來明明是最美好的。她應該做些什么,而且要盡快。
“周日那天……我過生日。”她不再說下去,停下來看許夢的反應。
“哦!生日!”此前許夢不知道海棠的生日。她曾經想過要了解這件事,但海棠社交軟件的資料上沒有寫,她又擔心海棠對生日有負面的想法,也就作罷。今天海棠和她說生日,說明海棠像她和她的朋友們一樣都會慶祝自己的生日;海棠邀請她在生日的那天見面,不是把她當作重要的人了嗎?她同時為這兩件事感到高興。
“生日快樂!啊……不對不對,還沒到那一天。”許夢用手去摸自己的脖頸,吐吐舌頭笑起來,“你就要是個成年人了。”
“那,到了那一天你當面和我說生日快樂好不好?”海棠也笑。海棠喜歡看到許夢笑,因為她笑就代表她在開心著,因為海棠覺得,她笑起來像一個發著光的精靈。她知道許夢會答應的。
周日,海棠很早就醒來,全然沒有以往周末想要在床上多賴一會的欲望,醒來就立刻起身。
消息欄里已經有了兩條消息,一條葉子發來的,一條許夢發來的,都是卡著零點的生日快樂。她帶著笑臉回了消息就下床去洗漱。一向早起的爺爺正坐在藤椅上看報紙,見海棠出屋門,問她怎么起得這么早,又看她神清氣爽的樣子覺得高興,緊接著向她說生日快樂。
“今天兩頓飯吧,下午你姑跟你弟弟來給你過生日,完事兒了正好去上課。”
海棠一邊洗臉,聽見爺爺的話大聲回了句“知道啦!”。等收拾妥當再回到客廳,她看許夢回了消息說吃完早飯就動身過來,海棠扭扭捏捏地去問爺爺今天早晨吃什么。
“我剛剛吃的油條,不想吃爺給弄點別的?”爺爺的眼睛從報紙上挪開,看海棠這樣問有關于早餐的事,覺得奇怪。
“沒事,我也吃油條……那個,我吃完飯要出去一趟啊。”
“要去哪?”
“不去哪,”海棠的手指頭在沙發靠背上劃拉過來劃拉過去,“就,在外面轉轉。”
爺爺瞇起眼睛笑,合上報紙去端茶杯,“是不是有朋友來找你玩啊?”
海棠似有若無地點點頭,壓抑不住嘴角微微上翹。
“去吧,好好吃了早飯再去。”爺爺把報紙和茶杯都放到茶幾上,轉頭看著去玻璃窗那邊廚房里熱飯的海棠,安詳寧靜的神色里夾雜著些愉快,“下午帶她來家里一起吃飯吧。”看海棠聞聲轉過身來瞪大著眼睛,就止不住笑得更明顯了些。
“不行不行,她下午要回學校訓練的。”
“那就早點過來坐坐再走。”
“爺爺!”
爺爺還是笑,但打住話頭不再去逗海棠。他隨著藤椅緩緩搖晃,看著前面白白的墻卻好像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想過去那些沉重的一切像夢一樣就那么飄渺著了,而此刻照在身上這薄薄的陽光和隔壁屋輕輕的響聲卻顯得無比真實。
海棠站在公交車站。她想剛剛自己磨磨蹭蹭地吃飯、洗完,終究還是來早了些,卻不知道自己感覺的節奏有誤差。當她收拾好出門和爺爺打招呼的時候,爺爺答應著,看了看表無奈地笑了笑,也沒說什么。
不一會兒許夢到了,還沒下車,見了海棠的面就喊了聲“生日快樂”,惹得車上的乘客、連帶等著按下關門鍵的司機師傅都轉過頭來看。海棠也不顧那些,接著許夢的話就說謝謝。她回想起過年時許夢來,下車就伸了手來暖她的臉,一時間覺得臉頰熱熱的。今天取而代之的是許夢遞來手里拎著的一個小小的紙袋,“我買了些書簽,有櫻花、玫瑰花、蘭花、荷花,可是找不到海棠花。”
公交車開走帶起一陣輕柔的風,許夢披散在肩頭的黑發微微飄動,海棠的心思也飄飄搖搖的。她輕輕搖頭:“沒關系,這些花都是好看的,沒有海棠花也沒關系。”
“你等等,以后我會找來給你的。”她們并排走在沒有人行道的馬路邊,盡量縮窄距離,搖搖晃晃間她們的手臂隔著薄薄的衣料不時碰在一起。
“好,”海棠深深地點頭,“現在,我們先去看真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