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恒王府，也收到了消息，氣氛一片凝重。</br> 在他們眼里，君晟已經算是潛在的勁敵，如今多了一個丞相，實在是讓他們的境況雪上加霜。</br> “王爺，這可不是好事情，好端端的，大皇子居然和丞相有瓜葛。依照我們跟大皇子府這一層關系，對于我們來說是大大的不利。”</br> 君恒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那你們說怎么辦？”</br> “王爺，屬下以為，必須要彈劾丞相，把事情擺到明面上來，不能讓他們這么明目張膽的來往。有了陛下的敲打，讓他們收斂，起碼以后行事受限?！?lt;/br> “是，屬下也如此以為?！?lt;/br> “不過，咱們既然已經決定和大皇子交好，這樣做若被大皇子知道，怕是會生了隔閡。”</br> 君恒看了底下眾人一眼，開口道：“和大皇兄交好，也只是表面工作，我們真正要做的，是解除眼前的困局，別讓大皇兄針對我們，而想辦法讓大皇兄和我們一起，一致對外。”</br>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這個一致對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家也知道說的是誰。</br> 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是目前看來，做起來有點困難，不過看君恒志在必得的樣子，其他看出來的幕僚，也不好潑他冷水。</br> 只得訕訕著應下幾句：“是是是?！?lt;/br> 而后趕緊轉移話題：</br> “王爺，陛下一反常態支持大皇子，是不是對我們產生了懷疑？</br> 亦或是，宮中醫女那邊出了什么差錯？這件事，陛下交給了淑妃，淑妃絕對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哪怕沒有證據，也會制造一些證據，往皇后娘娘身上攬，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和我們有關系。”</br> 說到這里，幕僚不自覺就壓低了聲音。</br> 這件事大家雖然心照不宣，沒有說出來，但是誰都知道真實情況是什么樣的，確實是經不起淑妃細查。</br> 君恒想了想，皺起眉頭，“有這個可能?！?lt;/br> 想到這些事情和一團亂麻一樣，君恒越想腦子里越亂?？偢杏X這件事情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但是他又出不了局，有一種被人牽制，卻無可奈何之感。</br> “本王進宮一趟，好壞和母妃通個氣，這件事不能掉以輕心。至于丞相那邊……，你們讓人直接上奏吧，不過藏著些，如今父皇態度不明朗，我們不能輕易表態暴露。”</br> “是?！?lt;/br> 到了下午，皇帝便收到了底下大臣彈劾許懷義的折子。</br> 御書房，皇帝氣得怒摔折子：</br> “一群廢物，干別的不行，偷窺倒是在行。”</br> 皇帝一邊罵一邊心有余悸，還好有許懷義在前頭擋著，若是被人發現他也去了大皇子府，那怕是要翻天。</br> 這折子，雖然彈劾的是許懷義，但是他心里有鬼，一下就感覺到了冒犯，氣不打一處來。</br> 一旁許懷義趕忙安慰，</br> “陛下莫惱。</br> 大臣們兢兢業業，這也是對所在位置負責的表現?！?lt;/br> 皇帝輕哼一聲，“哼，當真以為朕什么都不知道?！?lt;/br> 皇帝不是氣這些人上了折子，而是這折子上得太快了，快到或許許懷義的馬車剛剛離開大皇子府，那些人就知道了。</br> 這就說明，那些人的勢力無孔不入，說不好就對他造成了威脅，這才是皇帝真正在意的點。</br> 許懷義不動聲色，在一旁站著。</br> 剛剛皇帝從大皇子府出來，皇帝親臨大皇子府，無論說什么，君策都只得答應。</br> 皇帝傳他入宮，便是商量這件事的后續，如何安排。</br> 皇帝略想了想，看向許懷義，開口道：</br> “這件事，只當不知，朕就看他們能玩出個什么花樣來?！?lt;/br> 許懷義低頭嗯了一聲，沒有再接話，一副皇帝說什么就是什么，他沒有半點想法的樣子。</br> 另外一邊，挨著傍晚，君策便去禮部領了個差事，沒什么實權，但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去大皇子府。</br> 本來他想去鴻臚寺的，但是不想對上君逸，現在鴻臚寺由君逸說了算，他倒不是怕君逸，就是現在多事之秋，還是不要多生事端，所以直接去了禮部。</br> 領了差事，有了名頭，君策當即打著安排和親的名義，去了大皇子府。</br> 傍晚，天隨時會黑的時間，大皇子府的正廳，君晟和君策相對而坐。</br> 君晟看了他一眼：“我這里什么都沒有，連像樣的茶水都拿不出來，還請二皇弟見諒?！?lt;/br> 君策笑了笑，“大皇兄嚴重了，我今日來，本就不是為喝茶的?！?lt;/br> 君策頓了頓，沒有賣關子，徑直把自己的想法說了。</br> 他這一次來，就是要君晟一個確切的答案。事情到了這一步，君晟究竟是合作還是不合作？</br> 若是不合作，趁現在時間還早，讓一切恢復原樣或者讓君晟和君恒兩方斗起來，一切都有轉還的余地。</br> 他可不想做那個冤大頭。</br> 君策說完，目光緊盯著君晟，沒有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br> 君晟聽著，眉頭微皺。</br> 而后從椅子上站起來，負手而立，望向門外，一副垂眸思索的模樣。</br> 臉上帶著糾結的表情，那模樣，君策幾乎都能讀出其中的信息，</br> 過了許久，君晟再看君策，似乎是極忐忑的心情，極為猶豫之后，做了一個極為重大的決定。</br> “和二皇弟合作，倒也不是不可以……</br> 只不過，我也怕二皇弟得償所愿之后，過河拆橋?！?lt;/br> 君策一聽這話，一下精神起來，君晟說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同意就好。</br> 只要同意，以后的事，自然是以后再說。</br> “大皇兄說的哪里話，這次合作一定是建立在雙方共贏的基礎上。</br> 我幫大皇兄出府，我們一起讓老四出局，這不僅僅是幫我，而且還是大皇兄為自己報仇。</br> 大皇兄被困在府上這么多年，難道就真的甘心當初的陷害嗎？</br> 至于以后，老四出局之后，咱們各憑本事。</br> 不過，話既然說到了這里，我也明明白白和大皇兄說清楚：</br> 我既然幫了大皇兄，自然是心里有足夠的把握。若以后大皇兄要跟我爭，我也把話擺在這里，我絕不退縮。若大皇兄不跟我爭，那我也必定保得大皇兄安于一方?！?lt;/br> 君策這話，說得非常漂亮，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br> 沒有說的假惺惺許諾什么？或者說以后就讓大皇兄上位的鬼話。而是表明立場，也說明現實。</br> 擺事實講道理，一番話說出口，更讓人覺得信服。</br> 君策住了聲，到這里，已經多說無益，得留時間給君晟。</br> 前廳里只有他們二人，過了許久，君晟才開口：</br> “說實話，我對二皇弟并不是很信任。</br> 若說從前，我對那個位置還有一點奢望，想要盡自己的能力，讓老百姓能過得更好一點。</br> 但是經過這五年，我已經想明白了，一個人的能力，始終都是有限的，也始終是被拘束的。</br> 我已經累了，再去爭去斗，也沒有了那樣的精力。</br> 但是，我也并不覺得二皇弟得償所愿之后，就會放過我。”</br> 君晟示弱得恰到好處，君策沒有半點懷疑。他想了想，也不跟君晟糾結這個問題，直截了當的問道：</br> “那大皇兄，如何才能相信？”</br> 既然君晟已經提出了這樣的問題，那他說再多用處也并不大。這種情況，把對方的問題反問對方，才能得到這個事情的真正答案。</br> 君晟認真的想了想，開口道：</br> “我要二皇弟你給我一個保證，要親筆書寫。你可以把我調出京城，也可以讓我做個閑散王爺，但是要保證我的安全?！?lt;/br> 聽到這樣的話，君策愣了一下，而后心中大定。</br> 他之前還是高看了君晟，以為這個嫡子長子怎么也是個威脅。</br> 但沒想到，五年時間，磨光了他的志氣，磨平了他的棱角，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br> 不過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五年不聞不問，暗無天日，不能出府，別人也不能進來，就光缺乏溝通這一點，怕是都要把人逼瘋。</br> 廟里的和尚尚且能上山砍柴，能出門見人，但是君晟這五年，只有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哪里還能想到更多。</br> 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一個人跌落神壇，變成螻蟻。</br> “這一點，大皇兄可以放心，哪怕今日我沒有答應大皇兄，但是大皇兄娶了東晉公主，我也絕對不可能和東晉為敵。</br> 不瞞大皇兄說，我知道這位十三公主在東晉并不受寵，她和不和親，和誰和親，東晉皇帝怕是都并不在意。</br> 但是大皇兄應該明白，只要她身上流著東晉皇室的血，她公主前面冠了東晉兩個字，無論是誰上位，都得給東晉三分薄面厚待她。”</br> 君策聽到這里，看了君策一眼。</br>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完美的回答，若他真的是像他剛才說的那樣想的，那他現在幾乎就已經被說服了。</br> “大皇兄覺得呢，是不是這個理？”</br> 君晟側身，看著君策，看了許久，似乎是終于下定決心：</br>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希望二皇兄說到做到。”</br> 說著，君晟走到案前，攤開了紙筆，示意君策開始寫。</br> 君策見狀，更加高興。君晟對這件事越執著，越說明他毫無底氣。如此一來，他更加沒有什么可擔憂的。</br> 君策十分爽快的拿起筆，按照君晟的意思開始寫，很快，刷刷幾下，就寫好了，還蓋上了自己的大印。</br> 君晟拿起，仔仔細的看了一眼，生怕有什么錯漏。</br> 君策見君晟如此，已經完全沒了擔憂，心中暗道自己這一步棋，實在走得太對了。</br> 讓君晟出來，不僅能打擊到君恒，而且沒有半點后顧之憂。</br> 君晟收好宣紙，看向君策：</br> “接下來，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先申明，太危險的事情我不做?！?lt;/br> 君晟傳達的意思很明顯。</br> 就是，他知道君策的意圖，但是也不甘愿去當炮灰，因為這個時候皇帝還在，哪怕君策不追究，皇帝也不會放過他。</br> 這話一出，君策直接便想到了這一點。只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沒想太多，只覺得從剛剛的表現來看，君晟確實就有這么慫。</br> 這次要抓大放小，既然大處他得了好，那么這種小處，他也就不介意了。</br> “大皇兄放心，要你做什么，我一定會事先知會的。無論什么事，我都會相機而斷，但一些小事，不用經過我的時候，就也請大皇兄千萬別推辭?！?lt;/br> 君策也不是傻的，話說到這份上，干脆就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規矩都立起來。</br> 照理來說，這時候君晟應該直接答應才是，但是他聽著這話，猶豫了一下，而后直接搖頭：</br> “不行，你的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在做不做這件事情上，我要有絕對的自由權，這件事能不能做？要由我來判斷?！?lt;/br> 君策聽著這話，眉頭皺起，心中暗道：</br> 五年不見，這君晟怎么變成了一根筋？自己若是答應的話，后面的安排肯定不好開展，</br> 但若是自己不答應，那么今日的合作怕也是會泡湯。</br>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來這一趟，苦口婆心勸說良久，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心里便半點都不甘心。</br> 這君晟實在太可惡了，五年不見，不僅慫，而且還變得精明市儈，哪里是當初高潔無塵的大皇兄？</br> 君策內心鄙視，但是眼下的境況又不得不答應，哪怕十分不情愿，最后還是答應下來。</br> 雖然心中十萬個不樂意，但話到嘴邊，依舊好聽：</br> “大皇兄，若是別人，我當然不會答應，但是你是我的長兄，從前對我又頗為照拂，既然你堅持，那我于情于理我也應該要答應，這個人情必須要給。</br> 不過還是希望大皇兄能對我體恤一二，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都能……好商量?！?lt;/br> 君策臉上帶著笑容，以為自己說的已經很親近，但是沒想到，下一刻就聽到君晟說，</br> “不行，雖然我相信二皇弟，但是二皇弟底下那些幕僚，卻都不是好相與的，我只相信我自己，二皇兄考慮吧。</br> 若可以的話，咱們合作，要不行的話那算了就算了。反正我也被關了五年，再多幾年，也無所謂都習慣了。</br> 再說了，現在跟東晉和親，想來父皇也不會太虧待我，實在不行，就去東晉做個平民老百姓，好像也挺不錯的?！?lt;/br> 君策原本聽到君晟那句不相信他，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心里那叫一個嘔，敢情他說了半天都是無用功。</br> 聽到后面這句，更是瞪大眼睛，一時呼吸困難。</br> 簡直活久見。</br> 從剛剛的對話里，他知道君晟慫，但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慫到了這種地步。</br> 居然說得出，去東晉做個平民老百姓這樣的話，君策感覺自己要翻白眼，一口氣差點上不來。</br> 他看向君晟，仿佛是第一天認識這個人。</br> 但是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和君晟周旋。</br> “那大皇兄直接說，什么事可以聽我的？”</br> 這句話，君策說出口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br> 君晟似乎沒有察覺，他很認真的想了想，回答：</br> “在保證我自身安全，和保證大皇子府安全的情況下，對付君恒，我全力配合?！?lt;/br> 君策聽到這句話，差點哭出來。</br> 這是這次談話里，最好聽的一句了。</br> 若是之前，聽到君晟加上這樣的前綴，要保證他的安全，保證大皇子府的安全，他一定嗤之以鼻。</br> 但是現在，在君晟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情況下，他覺得這個要求，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br> 反正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讓君晟對付君恒，現在可以達到目的。還有，后面他們兩個之間的爭斗，看眼下的情況，完全都不用擔心。</br> 想到這里，君策輕輕的吐出一口氣，算是有了一絲安慰。</br> “行，我答應?！?lt;/br> 君晟：“好的，那就這樣說好了。”</br> 君策原本還想掙扎一下，在君晟這句話出口，直接吞進了肚子里，選擇不再折騰。</br> 擺了擺手：“嗯，那就這樣?！?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