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臨,在天氣愈加燥熱的蟬鳴聲中,七月悄無聲息的過去了。</br> 八月的第一日,便下了一場雨。</br> 照理來說,炎熱的夏季來一場雨,應該是讓人歡欣雀躍的事。</br> 但是因為有了六月那一場月,大家現在見著雨都不免有些惶惶。</br> 還好,這雨只下了一日,第二日天便放了晴。</br> 經過一個月的修繕,城外的道路已經恢復通行。</br> 車馬往來都已正常。</br> 京城以及周邊設施全部恢復,一切步入正軌。</br> 皇帝大力獎賞了工部,工部趁機加固了京城的排水系統。</br> 城外百姓住所的建設進度,和新興農作物的種植,也有了一定的成效。</br> 皇帝非常高興,對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丞相許懷義大大表彰,并賞賜了許多禮物以示嘉獎。</br> 許懷義受寵若驚,轉手便把這些賞賜換了錢,用在了老百姓住所的建設上。</br> 皇帝知道后,在早朝上大加贊賞,特地封了許懷義的夫人二品誥命。</br> 從此朝廷上下對許懷義的印象徹底改觀。</br> 轉眼到了八月初四。</br> 是蘇雨瀾出嫁的日子。</br> 綰寧人沒到,禮到了。</br> 送了一盒寶石頭面,精美無比。</br> 送到蘇雨瀾面前的時候,蘇雨瀾大大震驚了一番,萬萬沒想到綰寧會送她這么好的東西,心中不由得懷疑綰寧的用心。</br> 但是把東西拿出來仔仔細細的讓人檢查過,沒有問題。。</br> 吳氏也看到了,只嗤了一聲,</br> “還算有些良心,自己妹妹出嫁,還知道送些東西。”</br> 在吳氏眼里,綰寧無論送什么都是理所應當的,這幅寶石頭面也還僅僅算過得去。</br> 蘇錚看到卻是兩眼放光,倒不是眼饞這副首飾,而是綰寧的這個行為。</br> 最近這些日子,他也把當初的事情了解了不少,知道了綰寧和吳氏之間的矛盾。</br> 現在綰寧主動送重禮,讓他看到了希望。</br> 現在的綰寧,若能借勢,那是一大助力。</br> 只要綰寧心中有他們這些弟弟妹妹,那么他以后求上門,便不會空手而歸。</br> 雖然他問了幾次,吳氏都沒有跟他說具體,但是他知道她們是有矛盾的。</br> 不過無所謂,只要綰寧跟他沒矛盾,只要會幫他,便無關緊要。</br> 蘇雨瀾是蘇府頭一個出嫁的女兒,嫁的又是恒王府,雖說為侍妾,但依舊辦得熱熱鬧鬧。</br> 吳氏當了十多年的當家主母,這點能力還是有的,只不過多花了許多錢就是。</br> 在這件事上,柳姨娘也沒有從中作梗。</br> 她知道怎么對吳氏是一回事,但是蘇雨瀾不同。</br> 蘇雨瀾嫁的畢竟是恒王,蘇長榮對恒王府也是尊敬的,她不敢造次。</br> 因為是侍妾,不是明媒正娶,恒王府也沒有來人迎接,只來了一頂轎子,過了午時之后,蘇府才在側門放了一掛鞭炮。</br> 等天再晚些,才由人扶著蘇雨瀾從閨房里出來。</br> 只見她穿著一身玫紅色的喜服,蓋著蓋頭,由喜婆牽著,從側門出了蘇府。</br> 出了府門,蘇雨瀾頭也沒回,直接上了轎,向恒王府而去。</br> 吳氏倚著門框,看著這一幕,抹了好幾把淚。</br> 她金枝玉葉千嬌萬寵養著的女兒,今日就出嫁了,卻走的是側門,穿的是玫色喜服,由著一頂小轎,嫁出了門。</br> 吳氏掩面而泣,一旁的蘇錚上來勸了兩句,吳氏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蘇錚就像被打了氣,又有了希望。</br> 蘇雨瀾離開,蘇府一下就恢復了平靜,沒有一個客人來。</br> 吳氏一個人坐在蘇雨瀾的院子里,看著空落落的屋子,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就這么坐了一下午。</br> 恒王府。</br> 跟平時沒有什么兩樣,君恒一大早就出去了,因為上次忠勇侯府的事,他和君策的梁子是結大了,他絕對不會讓君策如此好過。</br> 轎子進門的時候,在恒王府門口停了一會兒。</br> 有下人特地等在那里,見著轎子來,指著一旁角落里的側門:</br> “新姨娘入府走側門。”</br> 蘇雨瀾聽著這話,只覺得無比刺耳,但卻生生忍了下來。</br>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都在教會她一個道理:哭鬧沒有任何作用。</br> 她心里暗暗攥著一股勁兒,同時又滿懷期待。</br> 感覺到轎子顛了一下,知道是過側門的門檻了,心中又是一陣屈辱。</br> 進了側門,是一道內門,喜婆敲了敲簾子:</br> “姨娘下轎吧,側門小,轎子過不去。”</br> 蘇雨瀾聽著這句姨娘,不由得打了個冷顫。</br> 心中有氣又委屈,還是撩開了簾子下了轎,由喜婆扶著向內院而去。</br> 若她還是嫡女,若她以側妃之禮進門,哪會是這般境地。</br> 都說新娘子成親日,腳不沾地才喜慶,但她從蘇府出門,到恒王府進門,全都由自己兩條腿走的。</br> 心里委屈卻無處發泄,只能生生忍著。</br> 一想到今日便嫁給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心中還是不由的涌起一陣甜蜜。</br> 走了好一會兒,才到后院。</br> 院子里安安靜靜的,等她在屋中坐下,才有對門的人來看。</br> 是兩道女聲,不屑又嫌惡的語氣,很是不善。</br> “喲,府里又來新人了。”</br> “是,是蘇家的那位蘇四小姐。”</br> “哦,原來是她。”</br> 兩個八卦的姨娘有一句沒一句的看熱鬧似的,坐在門口嗑著瓜子就聊了起來。</br> 她們倆都是丫鬟提升上來的,沒什么見識,也胸無點墨,倒是把街頭巷尾那些長舌婦的行徑,學了個十成十的像。</br> 姨娘們沒有單獨的院子,除非特別受寵或者生了子嗣的,才可能會撥單獨的院子住,像她們,都是幾個姨娘住在一處。</br> 蘇雨瀾坐在床上,頭上蓋著喜帕,一動不敢動,心中委屈的直掉眼淚。</br> 很明顯,把她和這樣的人安排在一起住,就是王妃的主意,她嫁過來第一日,可見就是要給她下馬威,偏偏她什么也不能說。</br> 從前蘇雨瀾囂張跋扈的時候,紅葉也是個牙尖嘴利的,但是自從蘇雨瀾事事總把氣發到她身上,她也變得唯唯諾諾不敢出聲。</br> 特別是這時候,人生地不熟,到了別人的地盤,蘇雨瀾又是這個身份,她哪里敢出頭,怕是人要把她打死,蘇雨瀾都護不住她。</br> 便只得忍著,只是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表情,顯示出她心中的忐忑,害怕和羞愧來。</br> 那兩個姨娘坐在門口聊了好一會兒,見蘇雨瀾都沒有動靜,也失了興趣,拍了拍手,各自回了自己院子。</br> 紅葉這才松了一口氣,</br> “姨……姨娘,你餓不餓。”</br> 蘇雨瀾似乎不為所動:“王爺呢?”</br> 紅葉一臉窘迫,“奴婢不知。”</br> 蘇雨瀾又氣又惱,心中的委屈頓時藏也藏不住,終于落了兩顆淚下來。</br> 紅葉聽到哭腔,趕忙勸道:</br> “姨娘別哭,一哭妝花了,奴婢剛剛在來的路上聽說,王爺最近很忙,沒準現在還在有事呢。”</br> 蘇雨瀾深吸了一口氣,“我等就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