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廊下走到門口還有一小段路。</br> 該說的綰寧已經說完了,一路無話。</br> 宋淵在家里那么久,之所以把話留到現在說,主要是免了和君逸對峙,宋淵可以全權判斷這件事。</br> 也免了宋淵和君逸聯系太緊密,遭人惦記。</br> 綰寧沒有說話,宋淵也沒有再開口。</br> 因為,關于綰寧說的,他在邊境早有耳聞,事實上,他的想法其實和綰寧說的不謀而合。</br> 不過,他只是有所耳聞,知道的并沒有那么確切,如今看綰寧言語中傳遞出來的消息,心里不由得對君逸有了新的認識。</br> 君逸看到了和他一樣的東西,說明這個消息十有九七是對的。</br> 也說明,君逸對那個位置,或許籌謀良久。</br> 宋淵現在更擔心的,并不是西涼,而是綰寧。</br> 自古奪嫡之路上,從來都是鮮血淋漓,烈火烹油,每一步都不能錯,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br> 綰寧嫁給君逸,有些事情根本無法避免。</br> 只是,事到如今,他擔心也沒有任何用處,只能盡力護著了。</br> 快到門口時,綰寧停下來。</br> 宋淵看向她:“可是還有話?”</br> 綰寧看著宋淵,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開口道:</br> “父親,你沒有站隊,只是,不得不忠君。”</br> 宋淵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眼放光。</br> “這也是逸王殿下說的?”</br> 綰寧:“不,這是女兒對父親說的。”</br> 宋淵哈哈大笑了幾聲,滿眼欣賞地看著綰寧:</br> “不愧是我宋家的兒女,好好好。”</br> 宋淵無比欣慰,這個女兒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br> 看綰寧的目光愈加欣喜。</br> 綰寧沒有再說話,做了一個往前走的手勢,一路和宋淵出了大門。</br> 走到門口,外頭已經有一隊將士在等著。</br> 一見宋淵,齊齊跪下行禮。</br> 天明微光,前頭兩排士兵舉著火把照亮,場景看起來莊嚴肅穆。</br> 宋淵停下腳步。</br> “就到這里吧,不必送了。”</br> 綰寧也停下腳步,點點頭:</br> “是,父親保重。”</br> 宋淵嗯了一聲,兩步下了門階,翻身上馬,回過頭來看了綰寧一眼,駕的一聲,往前而去。</br> 身后的將士們也隨后跟上,一隊人馬,很快便消失在街巷的拐角處。</br> 綰寧站在門口,一直等看不見,杜若才上前:</br> “小姐,國公爺已經離開了。”</br> 綰寧嗯了一聲,提了提裙擺,轉身回了國公府。</br> 前廳里,老夫人還站在門口,一直向外望著。</br> 一見綰寧回來,連忙迎上去,</br> “你父親走了。”</br> “是。”</br> 綰寧上來,拉住老夫人的手,見她眼圈通紅,知道是剛剛哭過。</br> 溫聲勸慰著:“父親過年就會回來了。”</br> 老夫人一時又有些難過,掉了一行淚下來。</br> 綰寧:“父親會保重自己的,祖母不必擔心,若父親知道祖母擔心,他心里怕是也不好受。”</br>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聽著綰寧的話,到底寬慰了許多。</br> 張嬤嬤趕忙笑道,“還是大小姐有法子,又是往前,老奴得勸許久都作用不大。”</br> 綰寧笑起來,接著話頭打趣了幾聲,屋子里的氣氛才歡快起來。</br> 綰寧拉著老夫人坐下,“天還早,祖母一會兒再睡一覺,如今綰寧有一件事想和祖母商量。”</br> 老夫人看著她,目露慈愛:“什么事,你說。”</br> 綰寧:“就是這幾日,我想去各家府上走動走動。</br> 前些日子,各家不是送了許多貼子過來嘛,綰寧這十多年來,都沒有怎么出過門,也想去和這些夫人小姐們接觸接觸,免得以后鬧笑話。”</br> 老夫人一聽,心中了然,笑了笑:</br> “還以為什么事,原來還是為了逸王那個小子。”</br> 老夫人的話,語氣帶著揶揄,看綰寧想出去認識什么夫人丫鬟小姐都是借口,其實是想去學習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以后好做逸王妃。</br> 老夫人想著上一回綰寧來國公府,問她的話,說如何跟男子相處,后來她才知道,原來說的就是逸王。</br> 后來知道結果,她心中還想著,他們兩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認識的,倒瞞得密不透風。</br> 不過,二人情投意合,卻是好事。</br> 君逸這個孩子,她是了解的,比起另外兩個,是好得很多。</br> 不過對方畢竟是皇子,想到以后,心里多少有些忐忑。</br> 這婚事是陛下賜婚,又是綰寧自己愿意,她也只能隨他們去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希望他們以后過得好。</br> 在后頭也就沒有多話去問,這會見著綰寧說,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自然是要打趣她一番。</br> 綰寧的臉頰一下子就紅了,“祖母……”</br> 老夫人呵呵呵的笑起來。</br> 綰寧又道:“祖母,我想帶著阿梨一起去,阿梨現在到了適婚的年紀,也該為她相看了。</br> 今年先看著,有合適的可以先定下,到明年及笄禮一過,便可以成婚了。</br> 老夫人想了想,“是。</br> 如今梨丫頭父母不在,孤身一人,雖是郡主,但是宮中主子們那么忙,難免忽略。</br> 我往常倒是想著,但是到底沒有放在心上,著實不該,虧的你一直記掛著。</br> 女子成婚是大事,必須得好好相看。梨丫頭那個年紀,確實該提上日程了。”</br> 綰寧點頭:“是是是,還希望祖母為阿梨挑一門好婚事,讓她一輩子安穩無憂才好。”</br> 綰寧鮮少有如此明確表達喜歡的人,老夫人聽著這話,心中驚訝,問道,</br> “你和梨丫頭的關系很好?”</br> “嗯很好,我也很喜歡阿梨,阿梨待我也很好,當初在郡主府,若不是阿梨,那些人不管不顧的沖進去,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br> 想到上回那件事,綰寧的語氣明顯有點低落。</br> 老夫人當即明白她說的是什么。</br> 當初吳氏和蘇雨瀾陷害綰寧和窮書生私通,鬧得滿城風雨。</br> 若不然綰寧拖著病體出來解釋,怕是就被她們坐實了罪證。</br> 老夫人一陣心疼,拍了拍綰寧的手以示安慰:</br> “是,她是個好孩子。</br> 今兒得空,我讓張嬤嬤看看,挑幾家好的,我帶你們倆一塊去。</br> 帶你出去見見這些夫人小姐,多認識一些朋友,順便學習一下待人接物,再為梨丫頭挑一門好親事。”</br> 張嬤嬤在一旁笑著道:</br> “大小姐的待人接物可不用再看其他人,前些日子來咱們府上做客的,哪個不說大小姐教養好,落落大方,挑不出一絲錯處。”</br> 說到這個,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滿眼驕傲。</br> “是,不錯,可是有好幾位夫人跟我夸呢。”</br> 綰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br> 想起前世,入了策王府成為策王妃,后來又成為皇后,為了不讓人家挑錯,明里暗里都下了不少的功夫。</br> 說了一會話,綰寧覺得困頓,想回去睡一會兒,老夫人自然不攔著,等綰寧走后,和張嬤嬤一起挑著帖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