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杜若和半夏聽到里面的動靜,相互看了一眼,再仔細一聽又沒了聲音。</br> 半夏看向杜若,“你聽見沒有?剛剛好像是小姐的聲音,說什么當皇帝……”</br> 說到這里半夏一驚,趕忙捂住自己的嘴。神色有些驚慌失措,生怕一不小心說出什么不該說的。</br> 杜若搖搖頭,“我剛剛望著別處了,沒注意聽。”</br> 半夏趕忙道,“那就是我聽錯了。”</br> 杜若笑:“瞧你緊張的,沒事,附近都是殿下的人。”</br> 屋子里,綰寧和君逸相對而坐。</br> 綰寧有些不好意思,連喝了兩杯茶。才轉開話題道:</br> “忠勇侯府的事情,你準備怎么辦?”</br> 君逸知道綰寧是問他要不要把忠勇侯府拿下,神色嚴肅起來。</br> “這件事有些復雜。</br> 忠勇候府是君恒的財產主要來源,牽連甚廣,責任也重大,恒王更不會輕易放手。</br> 這件事怕是吃力不討好,很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大概率不會插手。”</br> 綰寧點點頭。</br> 事情現在才剛剛開始,就已經這么麻煩,其背后肯定還有更多的牽扯。</br> 忠勇侯府主要是恒王府的錢袋子,對于君逸來說吸引力不大。</br> 雖然沒有人會介意錢多,但是也要看風險,風險和收益同在,但風險太大便不值得。</br> “那這樣,就會落入策王的手中。”</br> 綰寧微微皺眉,看表情是不想這種事情發生的。</br> 君逸收回目光:“我不會給他。</br> 這本是朝廷生意,這一回如果忠勇侯府和恒王府徹底脫離關系,便把這條線的錢直接投入國庫吧。</br> 君策倒是想要,但是,無論如何君恒不會給他的,我若再從中周旋,他肯定拿不到。”</br> “嗯。”</br> 綰寧一想到君策費盡心思,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就覺得自己和君逸合作這個決定無比正確。</br> “你在想什么?”</br> 君逸看她不說話,開口問道。</br> 綰寧心虛:“沒什么。”</br> 君逸沒有追問,喝了一口茶,開口道:</br> “如今國庫收支平衡,若有了這一份的額外收入,國庫充盈,怕是會生些變故。”</br> “怎么?”</br> 綰寧看君逸的表情,直覺有大事發生。</br> 她稍微一聯想,就想到了前世那一件大事,暗道君逸的敏銳。</br> 她心中吃驚,君逸這已經不是走一步看三步了,而是走一步看十步。</br> 現在忠勇侯府的事,八字都沒一撇,他就已經在琢磨,忠勇侯府的錢充入國庫會有什么后果?</br> 這樣的人前世能坐上攝政王的位置,確實是實至名歸。</br> 君逸:“之前我在北境多年,熟知北燕的脾性,北燕一直對大周虎視眈眈。</br> 特別是去年,他們遭受了旱災,許多地方顆粒無收,百姓怨聲載道,他們境內不能生長,就只能向外掠奪。</br> 現在安份,不過因為他們內政不穩,所以才一直沒有出兵。</br> 等北燕內政穩定,大周和北燕一定會有一場惡戰,這事,皇帝也知道。</br> 若到時,國庫充盈,我猜測他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對北燕出戰,占個先機多一分勝算。”</br> 綰寧皺眉:“那豈不是說到時候會有戰事?”</br> 君逸點頭:“和北燕這一戰無法避免。</br> 而且依我看,北燕的意思并沒有要拿下大周,并不是他們沒有野心,而是他們有自知之明,他們只是想要大周周邊的十郡。</br> 有了那十郡,北燕才可以真正起身。</br> 若大周沒有防備,割讓十郡,怕是板上釘釘的事情。</br> 上一回君策出征那一次,北燕其實沒想打仗,除了他們內政的原因,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來大周探探底。</br> 所以君策回得這么快,大家都以為大周大捷,但其實北燕已經拿到了他們想要的消息。</br> 我敢肯定,只要他內政一穩,必定攻打大周。</br> 北地離中原腹地遠,行軍困難,派大量士兵駐守邊境,耗費人力物力巨大,實乃下策。</br> 只有主動出擊,徹底擊潰北燕主力軍,打掉他們的野心,實行招安政策,北燕才能徹底平靜。”</br> 綰寧聽著君逸平緩的語氣,已經感覺到后背沁出了絲絲涼意。</br> 心中隱隱約約猜到了君逸要說什么。</br> “那……到時候陛下會派誰去?”</br> 君逸:“現在朝中可用武將,西北有你父親,卻要防著西涼,不能隨意動。</br> 北地自從上一次君策去過,現在是由淑貴妃的娘家,彭家的人駐守在那里。</br> 如果到時候真的戰事起,皇帝很大概率會派彭家的人上戰場。”</br> 綰寧垂眸:“彭家的人能力不夠,是嗎?”</br> 君逸看向綰寧,眼中神色復雜:</br> “不錯,這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哪怕大周軍隊糧草準備充分,若沒有一個得力的將士,這一仗,怕是難。”</br> 君逸語氣沉重,綰寧明白了他的意思。</br> 若是戰敗,必定丟十郡,大周在短期內絕對收不回來,這是奇恥大辱。</br> 而且君逸是上過戰場的人,最是疼惜士兵,一想到沒有一個好的將領,那么多士兵都要去送死,不可能不心痛。</br> “你想去。”</br> 君逸不看綰寧:“是,為了大周,為了大周將士,我要去。”</br> 綰寧看了一眼他的腿,沒有說話。</br> 他現在靠這一雙腿退居幕后,但若有一天他又能站起來,那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會反噬到他身上。</br> 若他一無所有,哪怕他是個健康的皇子,確實會引起忌憚,但是對方不會太用力。</br> 但是,若他擁有錢,擁有聲望,擁有國公府,擁有軍隊,擁有戰績,擁有皇帝的喜愛與信任,擁有百姓的愛戴和敬仰。</br> 那么另外的人,一定會毫不猶豫不遺余力的除掉他。</br> 如今敵明我暗,是好處,到時候被搬在臺面上來,那就真正是血肉橫飛的戰場,沒有情面可講。</br> 綰寧:“那現在你想怎么做?”</br> 君逸:“廢掉一個是一個。”</br> 君恒和君策兩個人在朝廷斗了那么久,把兩個同時廢掉不現實。</br> 廢掉一個,他以后對付起來也會輕松些。</br> 若不然被君逸和君策雙面夾攻,他護住自己容易,但是現在……,他怕傷著綰寧。</br> 他有了軟肋,便不得不顧及良多。</br> 綰寧脫口而出:“從策王開始吧。”</br> 君策前世,能成為皇帝,能打敗君恒,必定有其過人之處。把難的弄出局,剩下那個容易的,輕而易舉。</br> 君逸搖頭:</br> “從表面上看,君策和君恒兩個人勢均力敵,但是加上背地里的產業和個人能力手段,君策確實勝一籌。</br> 先讓他出局,確實對以后容易,但是困難度很大,危險度也很高。m.</br> 而且照現在的情勢來說,表面上的平衡也要被打破,這一次牽扯到欽天監,忠勇侯府和恒王府一定會反目。</br> 君恒連表面都要趨于劣勢。</br> 這個時候,他橫插一腳去對付君策,不是明智之舉。</br> “我現在對付君策沒有十足的把握,說不好就會兩敗俱傷,被君恒坐收漁利。”</br> 綰寧低著頭,沒有說話。</br> 也對,她小看君策了。</br> 君策是能悄無聲息讓君逸也著了道,讓他坐在輪椅上的人。說明他能力手段實力都不弱。</br> 是能在出現婆子那樣的事,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甚至把這件事拿出來作伐為自己謀利的人。說明他心性堅韌。</br> 而且,就她的智謀,除了有天生聰慧,也少不了前世君策的教導。</br> 重生以來,她順風順水,除了智謀得當,主要是沾了先知的光。</br> 因為可以“未卜先知”,所以可以未雨綢繆,加以利用,讓自己如虎添翼,在這些事件里,如魚得水。</br> 她問自己:</br> 若她沒有先知,若對上君策,能有幾分勝算?</br> 君逸看她面色凝重,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br> “對不起,不該和你說這些。”</br> 這些日子,綰寧的每一步動作都讓他側目,他知道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婦人,加上剛剛綰寧要他做皇帝的話,才說了這些。</br> 綰寧搖頭:“對,告訴我,你和我說這些,我很高興。</br> 不僅說明你相信我,你還認可我,我很高興。”</br> 君逸面色認真,抬手把她鬢邊的額發挽到耳后。</br> “以前我總怨老天爺不公,現在我知道,它對我很好,它把最好的留給了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