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府。</br> 寧心院里花團錦簇,陽光明媚。</br> 整個院子里的花都散發出勃勃生機。</br> 綠葉伸展著腰肢,煞是好看。</br> 六月整整下了一個月的雨,今日雨后天晴,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舒心的笑容。</br> 好像平時從來不覺得陽光是如此讓人欣喜的事情。</br> 寧心院里靜悄悄的。</br> 因為綰寧要回國公府,半夏和杜若都下去收拾準備了。</br> 綰寧坐在屋子里喝藥膳,她對面君逸端端正正的坐著陪她,神色卻是不高興的樣子。</br> “綰綰,我不想你那么快走,再過幾日好不好?”</br> 綰寧看他一副小孩要糖的模樣,竟也沒覺得這話有何不妥,只覺得他如此單純神態,還有些可愛。</br> “已經待了好幾日了,若不是陛下要我多待幾日,那一日病好,我就該回國公府了。”</br> 君逸抿了抿唇,看向綰寧。</br> 他長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這會巴巴的看著她,像清晨帶著薄霧的森林里,走出一只迷途的小鹿一般,讓人心生憐惜。</br> 綰寧被他看得心都要碎成水渣渣,拾都拾不起來,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br> 她用碗擋住臉,花了很長時間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湯,抬眼一看君逸,他還保持著那個動作,神情依舊。</br> 可憐巴巴的樣子,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兒。</br> 綰寧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一下就遭不住了。</br> “那個……,你可以經常來看我。</br> 現在我們已經賜婚,是未婚夫妻,偶爾見面,也是可以的。”</br> 綰寧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說了這種難為情的話,為了哄一哄自己的未婚夫。</br> 總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又覺得就是要這么做。</br> 大概是君逸長得太過俊朗,她不忍心看著這張臉皺眉。</br> 綰寧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br> 對,沒錯,就是這樣。</br> 不能讓可愛又俊美的男孩子傷心,是罪過。不能讓可愛又俊美的男孩子難過,會心疼。</br> 反正他什么都沒有經歷過,什么都不懂,自己是過來人,哄一哄寵一寵,應該的……</br> “偶爾?”</br> 君逸喉嚨里發出兩個字的音,很明顯是對這個詞不滿意,語氣里滿是幽怨。</br> 綰寧莫名有一種哄小媳婦的即視感,怎么之前沒有發現,君逸還如此黏人的一面呢。</br> 就……又驚又喜。</br> 真是……很有點可愛。</br> 這幾日綰寧住在逸王府,他們幾乎同吃同住,就差沒有同睡成真夫妻了。</br> 逸王府自己的地盤,綰寧也不用拘束。</br> 相處下來,綰寧的感覺非常好。</br> 說不上來具體,就是覺得很幸福很高興很開心。</br> 兩個人在一起,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哪怕不說話,什么都不做,就靜靜的坐著,也很好。</br> 她記憶里已經想不起來跟君策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過這樣的時光,好像是沒有的,他永遠都很忙,偶爾過來一起吃個飯,都像是恩賜。</br> 除了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稍微多些,等后面國公府全力支持之后,來的時間便很少很少了,幾乎屈指可數。</br> 那時候,她總以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自己本身不夠好,不夠美,不夠體貼,不夠溫柔,不夠有趣……</br> 但是現在她發現,在君逸這里,她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也不需要去懷疑自己哪里不好,他讓她覺得,自己值得被愛。</br> 君逸,很好很好。</br> 突然要分開,綰寧心里其實也很舍不得。</br> 而且國公府不像蘇府,國公府的護衛是蘇府的好幾倍,君逸想要偷偷摸摸溜進去見面,怕是不可能。</br> 而且還要顧忌著不被人發現,限制就更多。</br> 這就意味著,他們見面的時間也變少了,一想到這里,她的心里更不舍了。</br> 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會眷戀的。</br> 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對方在一起。</br> 綰寧低頭:“那每次我出門的時候,便去玲瓏坊坐一會兒,我們可以在那里見面。”</br> 君逸嘴角微動,看起來依舊不是很高興的樣子。</br> 他想每時每刻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br> 以前從來不懂,原來愛一個人,是一刻也不愿意和她分離。</br> 現在明白了,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br> “那你每日都會出門嗎?”</br> 綰寧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問,一時也語塞,斟酌著用詞回答道:“每天出門怕是不大好吧。”</br> 君逸聽著這話,又投過來一個巴巴的眼神。</br> 活像一臉幽怨,受了委屈的小媳婦。</br> “可是我想每日都這樣見到你,一想到有些日子不能見,我這個心里……就難受的很。”</br> 綰寧對上他真切的目光,一雙眼波光粼粼倒映著她的影子,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br>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男子的眼睛可以長得這般好看。</br> 如一汪泉水,朝陽落在上面,浮起輕霧,又從霧氣中折射出光芒來。</br> 美男撒嬌,這誰遭得住啊。</br> 從前綰寧從來不覺得自己對男色有什么想法,現在才發現,美色確實撩人,若不然為什么她現在都恨不能答應他,直接說不回去了。</br> 綰寧抬手,按了按眉心,讓自己保持理智。</br> 語氣卻溫柔得不像話:“那我偶爾也來逸王府看看你。”</br> 君逸嘆了口氣,知道這已經是綰寧能做的最大限度,只得點點頭,應道:</br> “那你一定要記得哦,不許忘了哦。”</br> 對上君逸巴巴的眼神,綰寧感覺自己活像一個欺騙小朋友的壞人。看著這樣的君逸,她怎么忍心讓他失望,趕忙點頭,</br> “好的好的。”</br> 見君逸沒有再說話,她才又微微松了一口氣。</br> 綰寧給君逸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br> 嘟囔著說了一句:“怎么從前不知道你會這般……。”</br> 君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本正經的回答,“從前我也不知道。”</br> 綰寧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他要表達的意思,臉色一紅。</br> 君逸往旁邊挪了挪,伸出手握住綰寧的手,</br> “綰綰,你要想我哦,每天都要想。”</br> 綰寧臉更紅了,欲蓋彌彰的咳了兩聲,應得慌忙:“好好好。”</br> 君逸又嘆了口氣:“真是舍不得。”</br> 外頭傳來半夏的聲音,“小姐,準備好了,可以動身了,國公府的馬車已經在外頭候著了。”</br> 綰寧正想應,一抬頭就看到君逸難舍難分的眼神,那句“好,馬上就來”怎么也說不出口。</br> 外頭半夏沒有聽到回話,三兩步進了屋來查看,看到君逸在,連忙又退了下去。</br> 臉上帶著標準的姨母笑,心道:小姐和王爺感情真好。</br> 外頭陽光明媚,陽光從窗口落進來。綰寧實在被君逸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br> “我要走了。”</br> 綰寧一邊說著,一邊艱難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br> 她略微低著頭,眼睛不敢看君逸,像自己做錯了什么壞事似的,一時也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br> 君逸起身走過來,大手一撈,一把抱住了綰寧,聲音低沉又深情:</br> “要想我!”</br> 綰寧被他擁住,一動也不敢動,嗡聲嗡氣地應了一聲:“嗯!”</br> “綰綰,我也會想你的!”</br> 說著一手握住了綰寧的手腕,按在自己的心口,示意道:“這里想!”</br> 綰寧的手心貼著他的胸口,感受著胸腔里傳來蓬勃有力的心跳,臉頰的紅暈比花園里的花朵還要嬌艷。</br> 君逸一低頭就看見她又長又密的眼睫微微卷曲著,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br> 像一把小扇子,微微顫動著,可愛極了,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br> “我想把我們的婚期定在今年的十二月十二,可以嗎?那是一個很好的日子。”</br> 正常來說,定親到成親,都有兩三年的時間。</br> 一般十三四歲便開始定親,十六十七歲左右出嫁。</br> 但是綰寧前面的時間都被耽擱了,年齡合適,又是皇帝賜婚,半年已經足夠多了。</br> 若不是怕婚期太快對綰寧不好,傳出什么不好的言論。君逸恨不能明日便把人娶進門。</br> 十二月十二,這個吉利日子,是不會被人說道的最早日期。</br> 綰寧微微一怔:“十二月十二,冬日了。”</br> “是。”</br> 君逸點頭,語氣里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綰寧不答應。</br> “十二月十二成親,到今年過年,我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br> 綰寧嗯了一聲:</br> “冬日會下雪,我喜歡雪,若是那一日下雪最好不過了。”</br> 君逸聽她的回答,激動不已,心頭一喜,捧著綰寧的臉,“所以你答應了。”</br> 綰寧一臉羞澀:“是,你安排就好。”</br> 既然喜歡,既然也想靠近,既然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既然心甘情愿想和對方在一起,便直接了當的告訴對方心意。</br> 君逸高興得不得了,一把將綰寧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br> “綰綰,我真高興!”</br> 綰寧抬手,環上他精壯的腰際,回抱住他。</br> 君逸感覺到她的回應,把她抱得更緊。</br> 一股溫暖的情愫在二人之間蕩漾開來,窗口的陽光微微浮動,空氣里傳來淡淡的梔子清香,為這一幕染上明麗的色彩。</br> 君逸微微低頭,眼神堅定,有水光含在眼眶中。</br> 神情喜悅而帶著期許,他仿佛看見:</br> 十二月十二日。</br> 銀裝素裹的京城。</br> 大雪紛飛,</br> 她一身大紅嫁衣,</br> 腳踩滿地晶瑩剔透,</br> 嫁給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