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br> 六月二十八。</br> 昨日服用過藥方的病人,沒有出現別的癥狀,已經全部痊愈。</br> 醫館里一片歡聲笑語,這一日,開始大面積的使用對癥的藥方。</br> 果然,和昨日一樣,兩副藥下去藥到病除。</br> 醫館里歡騰起來。</br> 宮中聽說了此事,皇帝高興得大聲叫好。</br> 他大手一揮,賞了王太醫一座宅子。</br> 這么多年,這是太醫院頭一回得到皇帝直接的賞賜。</br> 許多人眼紅,還有許多人來巴結王太醫。</br> 王太醫一如既往,既沒有眼高于頂,也沒有計較從前,還和往常一樣,該如何便如何。</br>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由此得到了一大批的擁護者。</br> 太醫院里醫徒甚多,有了這一回的事件,王太醫從沒有一個助手徒弟,成了助手徒弟最多的一位太醫。</br> 對此太醫院正看在眼里,也表示贊同。</br> 這是王太醫應得的,說出去太醫院面上也有光。</br> 隨著病人們一個一個被治好,瘟癥這件事得到控制,塵埃落定,徹底翻過片去。</br> 這一日,京城城門也終于打開。</br> 連日大雨,京城外道路不清,雖然雨水退下去,但是一眼看去一片泥濘,車馬依舊不能往來,不過好歹也算可以進出。</br> 從這一日開始,城外百姓們住所的修繕工作也提上日程,依舊由丞相許懷義全權負責。</br> 許懷義最近名聲大噪,自然少不了前來巴結之人,有人勸他,還是過幾日再說,也不差這幾日,萬一七月來了天不晴,那他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無用功。</br> 若是從前,許懷義或許還會聽,但是現在,任何聲音都影響不到他,他一門心思按著信中的指示,安排得有條不紊。</br> 事實上,從楓林湖放閘之后,他便開始按照指示,著手準備城外老百姓住所的修繕事宜。</br> 人力財力物力,經過這十來天,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到這一次城門開,只是在世人面前開始動工而已。</br> 如果一切順利,這是實實在在省出來的時間,可以讓老百姓早些享受到福利,重拾對生活的希望,有利于京城安定。</br> 對此,有人報到皇帝那里去,這種事,一個不好就是巨大的損失。</br> 而且也會在百姓中造成不好的影響。若七月天不晴或者又有雨,那他們修繕到一半的工程,便會直接泡湯,而老百姓也會受到打擊。</br> 折子說的句句誠懇,有理有據,但是皇帝沒有采納。</br> 這一日,早朝上,皇帝特地把這件事拎出來,當眾表態:</br> “朕相信丞相,丞相只管放手去做,朕全力支持?!?lt;/br> 許懷義領旨謝恩。</br> 底下的大臣們聽著這話,再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一個個都非常敏銳的嗅出這位丞相大人,已經不可同日而語。</br> 不少官員們在心里琢磨著,如何跟丞相打好關系。</br> 蘇府里的蘇長榮也是這么想的。</br> 昨日聽聞丞相府的一個小妾過生日,連忙備了厚禮巴巴的送上去,沒想到對方又還了回來。</br> 蘇長榮慘遭打臉,卻也絲毫不氣餒,想著等瘟癥過去,他過兩日也能出府了,到時候一定要跟這位丞相大人好好的敘一敘。</br> 朝廷中跟蘇長榮一樣想法的還有許多人,除了丞相,還有欽天監趙硯臣,朝廷新貴,后起之秀,眾人都不敢怠慢。</br> 在老百姓們的期盼中,七月來臨。</br>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向地面,整個京城發出一陣驚呼。</br> 百姓們恨不能敲鑼打鼓,招搖過市,慶賀太平。</br> 七月初一的早朝上,皇帝問趙硯臣:</br> “這一月的天象如何?”</br> 眾位大臣都齊齊看過來,一個個屏住呼吸。</br> 趙硯臣站出來,拱手回答,擲地有聲:</br> “回陛下的話,順風順水,夏盛和鳴?!?lt;/br> 皇帝點點頭,幾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看起來心情不錯。</br> 朝堂上的官員們都放了心,別人說的話可以不信,但是趙硯臣說的話就是真理。</br> 等早朝進行到一半,陽光從金鑾殿的窗外照射進來,在場的所有人看趙硯臣的目光,都莫名帶上了敬畏。</br> 早之前,趙硯臣便說過:七月初一,天必晴。</br> 這樣有真才實學,有真本事,有能力也得皇帝器重的同僚,交好絕對沒錯。</br> 不少人已經在心里琢磨著,如何才能跟這位趙大人拉近關系。</br> 回想起來,好似趙大人明明已經在朝中做了那么多年官,但是崛起也就是這幾個月的功夫,在此之前默默無聞,籍籍無名。</br> 英雄不問出處,這方面大家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在考量,今后如何與這位趙大人相處。</br> 關于這位趙大人,在京城的風聲有不少人都聽說過,只不過那個時候趙硯臣人人微言輕無權無勢,沒有人在意罷了。</br> 有了上一回天罰之事,已經有不少人為了以后交好在背地里調查過。</br> 這位趙大人已經年過二十三,但是尚無家室,好似是和太師府的六小姐有關。</br> 若是自己能促成這門婚事,能去趙府喝一杯喜酒,也能多幾分同僚情誼。</br> 大殿中的周太師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投過來的目光,渾身都有些不適。</br>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上雪白的胡須,往趙硯臣看了一眼。</br> 別人不知道趙硯臣為何不娶妻,他心知肚明。</br> 從前的趙硯臣他可以忽視,但是現在的趙硯臣在朝堂上舉足輕重,若真擺上臺面,他還真不能視而不見。</br>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br> 看朝廷百官現狀,他心里一時不知是喜是憂。</br> 喜的是自家這個六孫女兒,也對趙硯臣心中有情,而且為了反抗府中的婚事,一直稱病不嫁,居住在慧慈庵當中。</br> 憂的是當初趙硯臣和自家孫女情投意合,被忠勇侯府的四公子從中破壞,太師府不愿得罪忠勇候府,只能對趙硯臣棒打鴛鴦。</br> 而且,在忠勇候府四公子打壓趙硯臣的時候,并沒有伸以援手。</br> 迫使一對有情人分開,這件事確實是太師府做得不對。</br> 現在……</br> 周太師心中琢磨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br> 下了朝,大臣們走出金鑾殿,感受著落在身上的陽光,心中一陣唏噓,幾乎都不敢看趙硯臣。</br> 有想巴結的御史,心下一合計,跟上了周老太師。</br> 謝御史腳步稍快,跟上老太師,連忙迎上去:</br> “老太師請留步?!?lt;/br> “下官府上新得了一副公卿的字,不知真假,早便聽聞老太師對此研究頗深,可否請老太師幫忙鑒賞一二。”</br> 這話說得極有水平,若是直接送上去,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若是找人幫忙又是對方的長處,那對方一般都不會拒絕。</br> 老太師一看,這位謝御史是萬金油,有能力有眼色,平時行事也規矩,有用得著的時候,他略微一想,回道:</br> “好說,何時有空送過來就是,老夫托大便幫謝大人看看,不過也不一定準確?!?lt;/br> 謝御史一聽這話,眉開眼笑,趕忙拱手,“太師哪里話,若太師看不出,那就沒人看出來了。下官先謝過太師?!?lt;/br> 周太師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而去。</br> 謝御史沒再跟上去,凡事欲速則不達。</br> 接下來就是讓自家的公子去趙府跑一趟。</br> 若是這件事成了,那他也算跟欽天監面前賣了個好。</br> 如此想著,謝御史加快腳步,往自己府中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