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楓林湖很大。</br> 從官道上往棲霞山的方向走,楓林湖在山腳下。</br> 湖畔停著許多畫舫,湖堤有賣小吃賣小玩意兒的貨郎。</br> 天氣好的時候,湖堤和京城長街一樣熱鬧。</br> 此時,綰寧和君逸走入湖堤對面杳無人煙的竹林中。</br> 茂密的竹葉擋住了頭頂的日光,風從湖面吹來,帶著濕濕的涼爽。</br> 綰寧輕吸了一口氣,一股清新之氣撲面而來,整個人頓覺耳清目明。</br> 大自然的氣息,讓人流連忘返。</br> 綰寧提著裙擺,往湖邊的山坡處坐下,兩腳自然落下,有風吹來,裙擺微微揚起。</br> 她回過頭,臉上露出笑容,眉眼彎彎:“殿下不會介意我失禮的吧?”</br> 她記得,逸王不喜歡規矩和做作,對真性情的人更容易有好感。</br> 君逸表情一僵:“不會。”</br> 說完,在綰寧旁邊尋了一處草地,也坐下來。</br> 綰寧笑道:“想不到逸王殿下也是不拘小節之人。”</br> 君逸沒有說話,抬頭看天。</br> 天知道他自己怎么想的,腦子里剛剛出現這個想法,動作就比決定快一步,已經這么做了。</br> 四周靜止,氣氛莫名有點尷尬。</br> “二皇兄最近很忙。”</br> “呵,自然了,京城中幾乎人人都知道了,相必宮中也已經聽說了消息,策王殿下應該焦頭爛額吧。”</br> 說到這個,綰寧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的表情。</br> “你好像對這個結果很喜聞樂見?”</br> 綰寧側過頭去看向對面的人群,徑直回答:“當然。”</br> 君逸這才想起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眼前人的手筆。</br> “你和君策有仇?”</br> 綰寧回頭,這一回,君逸說的是君策,而不是二皇兄。</br> “殿下說笑了,不過是以彼之道還彼之身而已。”</br> 君逸:“你怎么知道里頭的是他?”</br> “我不知道,不過本著不能放過害我的人的原則,就把放哨的人送進去了,誰能想到,居然是策王。”</br> 綰寧說這話的時候面不改色,一臉無辜,仿佛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不過是想懲治陷害自己的惡人而已。</br> 但又偏偏,對事情的后果,毫不驚訝,也毫不擔心。</br> 君逸不信。</br> 綰寧知道他不信。</br> 不過有什么關系呢,君逸現在有自己的勢力只是為了自保,根本沒想別的,所以對這種事不關己的事情,犯不著上綱上線要水落石出。</br> 所以哪怕君逸不信,對于她來說,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br> 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還是一個陣營的人。</br> 君逸:“蘇大小姐如何知道云舞閣是他的?”</br> 綰寧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轉而問道:“怎么?消息不準確?”</br> “不,本王查過了,確實如此。”</br> 君逸一本正經的回答,綰寧心中好笑,這逸王,看起來居然單純得可愛。</br> 君逸心中想著這事,沒有注意到綰寧的打量。一抬頭,對上綰寧盈盈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耳尖微微發熱。</br> “本王就是好奇,蘇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么會知道這樣的消息?”</br> 而且,看起來還一副和對方有仇,不死不休的模樣。</br> 后面這一句,他沒有說出來。</br> 對上君逸探究的目光,綰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從來只聽要買雞蛋的人問賣雞蛋的小販,雞蛋什么價格,新不新鮮。</br> 從來沒有人問,雞是怎么把蛋生出來的。”</br> 君逸頓時就笑了:“哈哈哈。”</br> “蘇大小姐,本王不再問了。”</br> “嗯,合作愉快。”</br> 耳邊又傳來林逸的笑,肆意爽朗。</br> 只是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再沒有離開過她身上。</br> 這個姑娘,像一個迷一樣。</br> 越想看清,越看不清。</br> 綰寧回過身,目光落在遠處。</br> 湖畔微風輕輕,楊柳依依,春日的陽光從天空中往湖面灑下,波光粼粼。</br> 四周靜謐,誰也沒有說話。</br> 兩個人就這么坐在湖畔竹林的草地上。</br> 細碎的陽光從頭頂的竹葉間落下,在地上撒下一片斑駁的光影。</br> 半夏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心中想著:自家小姐什么時候和逸王殿下關系這么好了?</br> 看著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湖堤上,身后竹林風來,一旁楊柳依依……</br> 好美的畫面。</br> 看起來……好般配啊……</br> 君逸看向綰寧:“本王看了你寫的詩。</br>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br> 蘇大小姐身上,處處是驚喜。實在讓人刮目相看。”</br> 綰寧:“剛剛你也在?”</br> “嗯,在,后面你出來,大家都在為這首詩喝彩,道是誰寫了如此好詩。”</br> 綰寧看向身后,她記得剛剛從畫舫出來,就往這邊來了。沒想到,君逸居然走在了她的前面。</br> “這首詩不是我寫的。”</br> “哦,是何人?”</br> “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br> “聽聞蘇大小姐鮮少出門,原來只是蘇大小姐的朋友們都是高人不出世,大家都不知道而已。”</br> 綰寧說這首詩不是她所作,也不是前人所作,君逸想當然的就以為這是她認識的友人所作。</br> 能做出這種詩的人,一定飽讀詩書,才高八斗。</br> 綰寧不置可否。</br> 看向君逸。</br> 不知道他的語氣里是探究多一些,還是好奇多一些。</br> 只是,她突然發現:君逸怎么長得這么好看。</br> 可能是從前嫁給策王之后,從來沒有好好的再看過其他的男子。</br> 重生回來那一日,她見過恒王見過策王,現在覺得,那倆都比不得君逸長得好看。</br> “殿下長得真好看。”</br> 綰寧說話,笑得眉眼彎彎。</br> 君逸愣住,他明明在問她認識那么優秀的朋友,但是她……</br> 她居然……調戲他………</br> 調戲……</br> 君逸腦中出現這個詞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br> 再看綰寧,一臉無辜,半點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樣子。</br> 她……</br> 君逸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該是什么表情,一時愣怔住。</br> 綰寧覺得他表情可愛,笑問:“難道逸王殿下不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嗎?”</br> 林逸:“用好看來形容男子,好像不是很妥當。”</br> “是,應該說貌比潘安,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才高八斗,俊美無儔。”</br> 綰寧一口氣說了一串的外貌詞語,君逸忍住嘴角的笑意。</br> “蘇大小姐……嗯,極有趣。”</br> 她看著眼前的人,劍眉星目,一身陽剛之氣,五官俊朗。</br> 澄凈明朗的少年郎啊,就如這春日的太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