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榮繼續(xù)說道:</br> “第二,便是你乖乖的做你的吳姨娘,你的兒子女兒成為庶子庶女,你們?nèi)齻€都能好好活著。</br> 只有這兩個選擇,現(xiàn)在,你自己選。”</br> 吳氏終于跪不住了,整個人發(fā)軟跌坐在地上,她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br> 這兩個選擇,沒有一條是生路,步步都荊棘叢生。</br> 吳氏緩緩的回過頭來,看向蘇雨瀾,眼中的情緒無比復雜。</br> 若是死,她可以保住正妻的名頭,蘇雨瀾也依舊是嫡女,她們可以體面的入葬蘇家的墓地。</br> 而蘇錚依舊是嫡子,會得到很好的教習,會得到很好的培養(yǎng)。</br> 但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br> 而且,她若死了,蘇錚怎么辦呢?他還那么小,誰會護著他呢?被別人欺負了又怎么辦呢?做錯了事誰來教他呢?……</br> 想到這里,吳氏淚水嘩嘩而落。</br> 心中無比后悔,當初鬼迷心竅,為什么要把蘇綰寧送入宮中。</br> 她要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有未來。</br> 但是,活著她就是姨娘啊,她就由妻變成了妾,大周也就是她如此了吧,她的兒子女兒就都變成了庶子庶女,前方的路又該如何走?</br> 一想到自己要成為蘇家的姨娘,吳氏心中無比的屈辱,感覺到天都要塌下來,砸在自己身上,有一座大山壓著她,透不過氣來。</br>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姨娘,和一個從青樓出生的賤妾同身份的姨娘。</br> 她不想這樣,她不要這樣,她都無法想象別人會如何看她,吳家會如何看她。</br> 這些年,因為蘇家的關系,吳家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她絕對不能接受自己以姨娘的身份回到吳家,若不然,她該如何面對逝去的父母,如何面對哥哥嫂嫂……</br> 吳氏從沒有感受到像此時此刻這般的窘迫和絕望,恨不能一頭撞死算了。</br> 蘇雨瀾看見她眼中的情緒,沖著她搖頭,“母親,女兒不要死,女兒要活著。”</br> 吳氏閉上眼,淚水沖刷而下,跟額頭傷口里流下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整張臉看起來無比可怖。</br> 她側(cè)過頭看向蘇長榮,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人居然如此陌生,這么多年她竟從沒有看清過他。</br> 這一回,吳氏沒有任何動作,只怔怔的望著蘇長榮。</br> “請老爺遵守承諾,好好善待錚兒,他也是你的兒子,妾身在九泉之下感激不盡。”</br> “不……”</br> 蘇雨瀾聲嘶力竭地大喊。</br> 她踉踉蹌蹌的站起來,走到蘇長榮面前,“父親,不,我不要死,我要活著,我要嫁入恒王府。</br> 父親,我求求你,你別讓我死,等我嫁入恒王府,我一定好好聽父親的話,我一定會對蘇府有用的。</br> 父親,你看我長得也不差,而且這一回我知教訓了,以后父親說什么我便做什么,父親讓我如何,我便如何,求求父親不要讓我死。”</br> 蘇雨瀾一邊哭一邊說著,在蘇長榮面前跪下:</br> “父親這不公平,為什么你只讓母親選擇,不讓我選擇。</br> 我選擇活著,我愿意做庶女,只要父親讓我做的,我絕無二話。”</br> 蘇雨瀾伏地,痛哭流涕,那聲音無比絕望。</br> 蘇長榮早知如此,看向吳氏:“你決定好了嗎?”</br> 吳氏心痛到說不出話來,看著這樣的蘇雨瀾,她再說不出剛剛那樣的話。</br> 她也想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能翻身。</br> 地上,蘇雨瀾哭哭啼啼的說著:“父親,女兒才十五歲,你真的忍心讓女兒就此死去嗎?”</br> 吳氏看到這般卑微屈辱的蘇雨瀾,再也忍不住,她往前兩步,跪在蘇長榮面前,</br> “老爺,妾身愿意做姨娘,妾身這就搬院子。”</br> 一旁的柳姨娘見狀,嘴角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br> 心中想著,回去得好好賞給她出主意的丫鬟,今日實在太解氣了。</br> 前廳里哭聲此起彼伏,蘇長榮看著心煩,帶著柳姨娘就要離開:</br> “既如此便趕緊搬吧,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br>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br> 屋子里,只剩下了吳氏和蘇雨瀾二人。</br> 蘇雨瀾停下了哭聲,吳氏去扶她,手才剛剛挨著,就被她猛的拍開。</br> 蘇雨瀾轉(zhuǎn)過頭來,眼神冰冷,無一點溫度:</br> “離我遠些,免我受無妄之災。”</br> 吳氏聽著這話,心痛到無以復加,“瀾兒,你怎么說這種話?這件事明明是母親在替你受過,你知道的。”</br> 從蘇長榮和柳姨娘說出那些事,她就知道了,是蘇雨瀾的手筆,她是為了保住蘇玉瀾才認下的罪名。</br> 蘇雨瀾從地上爬起來,在桌前站定,掏出懷中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看向吳氏:</br> “別說得那么高尚無私,父親剛才說了,就算你不認,作為蘇府的主母,這件事你也難辭其咎。”</br> 吳氏眼中震驚,“瀾兒,你怎么能說這種話。”</br> 蘇雨瀾蹲下來,目光冷冷的看著吳氏,聲音平靜:</br> “你都要讓我死了,還想我對你說什么好話呢?</br> 你選擇了蘇錚,而犧牲了我。”</br> 吳氏大駭,連忙解釋,“不是這樣的,瀾兒,你聽我解釋。</br> 蘇雨瀾一把甩開她想要攀上來的手,“是不是這樣,我剛才看得一清二楚。</br> 不必狡辯了,我不傻也不蠢,你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看見了聽見了。”</br> 吳氏淚如雨下,她也不想的,但是剛剛蘇長榮給她選擇的時候,她一想到以后要頂著姨娘的身份,她哪里還能想更多。</br> 蘇雨瀾冷冷的撇向她:</br> “你想死我不攔著,但是我要好好的活著,我還要嫁入恒王府,做恒王的側(cè)妃,我還有大好的前程,我要好好的活著。”</br> “瀾兒……”</br> 蘇雨瀾沒有應她,走到門口,整個院子空無一人,她緩緩回頭:</br> “天還未黑,姨娘還是趁著時間尚早趕緊搬出去,別惹得父親不快,到時候還連累我。”</br> 說完,蘇雨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br> 屋中,吳氏瞪大雙眼,淚水洶涌而下,看著門口蘇雨瀾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她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br> 姨娘……姨娘……</br> 蘇玉瀾竟然叫她姨娘……</br> “哈哈哈哈哈……”</br> 屋子里傳來一陣癲狂的笑聲,接著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聲。</br> 四周的丫鬟下人都不敢靠近,誰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br> 沒人敢說話,也沒有人敢進去。</br> 不多久,柳姨娘的丫鬟過來交代了一句:“讓吳姨娘搬去桂花院。”</br> 眾人一聽:</br> 吳姨娘……桂花院……</br> 眾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br> 原本主院伺候的人,這時才后知后覺的懼怕起來。</br> 兩個一直跟著吳氏的貼身丫鬟,慌忙進屋去看吳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