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三人來到了主院外。</br> 半夏候在外頭沒有進去,王嬤嬤打了簾子,綰寧進了門。</br> 隨著簾子落下,室內光線倏而一暗,綰寧仿佛看到:一場大戲,拉開序幕。</br>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位下側的蘇雨瀾。</br> 蘇雨瀾面不改色,鎮定的坐著。</br> 看到綰寧進屋,也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沒有任何情緒。</br> 綰寧心下了然,知道自己猜對了。</br> 若不然依照蘇雨瀾的性格,這時候肯定是要鬧的,但是她沒鬧,還這么安靜,不用說,就是吳氏已經做好了思想工作。</br> 而且頗有成效。</br> 首位上,吳氏端坐著,從綰寧一進門,視線就落在她身上,打量她。</br> “綰寧見過母親。”</br> 綰寧低著頭,吳氏看不清她的表情,面露狐疑,不動聲色的開口:“坐吧。”</br> “是。”</br> 綰寧依言坐下。</br> 吳氏開口了:“今日叫你來,是為了策王府發生的事。”</br> 吳氏話音才落,底下坐著的綰寧抬起頭來,眼淚不住的往下落。</br> 抽泣著叫了一聲:“母親。”</br> 兩個字,眼里的委屈溢于言表。</br> 說完這句,又不敢再說別的,隱忍的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br> 吳氏眼中露出嫌惡的表情,耐著性子說道:“母親聽了瀾兒的說法,現在想聽聽你的說法。</br> 雖然你一直住在寧心院,偏著我們,但是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母親不會偏頗。</br> 你有什么說什么,若是瀾兒有錯,母親一定罰她。”</br> 蘇綰寧一副隱忍的模樣。</br> 抬頭看向對面的蘇雨瀾,咬著下唇沒有說話。</br> 吳氏看著這一幕,眉頭微微皺了皺。</br> “你有什么委屈,可盡管跟母親說,母親一定會為你做主。”</br> 綰寧這才低下頭,抽抽嗒嗒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言簡意賅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br> “今日妹妹的奶娘,在策王殿下的房中被人發現。但是妹妹卻說那里頭的是我。</br> 若不是恒王殿下進去把人拉出來,怕現在,女兒的名聲就毀了,現在跟策王殿下有染的就是我了。”</br> 綰寧的話說得很巧妙,不多不少,挑重點的說了一兩句,仿佛分不清楚什么更重要,卻充分表達了自己的情緒。</br> 吳氏看向蘇雨瀾:“瀾兒怎么說?”</br> 蘇雨瀾開口:“是我看錯了,當時姐姐的丫鬟連翹一直說姐姐在里面,所以我想當然的便以為姐姐在里面。</br> 當時我還怕大家亂想,還特地囑咐了大家,不可以亂說。”</br> 蘇綰寧委屈得眼淚直掉:“妹妹完全可以說沒看清楚,但是妹妹口口聲聲跟大家說里面的人是我,我心中實在難平。”</br> 吳氏看到她這副模樣,不動聲色的把她打量了一遍,語氣試探:</br> “策王殿下身份尊貴。若是能嫁入策王府也是極好的。”</br> 綰寧愣住,看向吳氏:“可是這般不明不白,怎么可以呢?豈不是給蘇家蒙羞嗎?”</br> 綰寧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張臉羞得通紅,連哭也不會了,只怔怔的看著吳氏。</br> 吳氏聽完這話,沒有發表意見。而是看向蘇雨瀾:“這件事確實是瀾兒的不對,就罰她一個月的月銀,下次引以為戒,可千萬不能再犯。”</br> 不痛不癢的懲罰,就為了看綰寧的態度。</br> 蘇雨瀾心中好笑,得意的看了綰寧一眼:“是,瀾兒謹記。”</br> 吳氏看到她眼里的得意,眉頭皺了皺,到底年紀小還沉不住氣,只能慢慢教。</br> 再看蘇綰寧,只顧著哭,她逆來順受慣了,但是抬眼看過來,眼中還是有些忿忿不平。</br> 如果說蘇綰寧什么都不表示,隱忍過去,吳氏還覺得事情不對。雖然綰寧一直都是隱忍的性子,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br> 但是她今天在策王府已經爆發一次了,就說明她內心已經受到了沖擊。</br>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像往常一樣,反而不正常。</br> 而她直接說出來了,說明今天的反常之處確實只是被氣到了。</br> 也對,畢竟女兒家的名聲是大事。</br> 吳氏看向綰寧:“你說是瀾兒把你帶到了房間當中,然后你不舒服,便出了房間,對嗎?”</br> 綰寧點點頭:“是,連翹當時把我帶到了房間,具體是哪一個房間女兒也說不清。</br> 女兒對策王府并不熟。</br> 然后女兒感覺不舒服,便從房間里出來。</br> 之后在半路就發現了,大家一直往這邊走,后來聽妹妹那樣說話才知道發生了什么……”</br> 吳氏仔細聽著她話里的每一句。打斷他的話,問道:“那你另外一個丫鬟半夏呢?”</br> 綰寧垂眸,果然姜還是老的辣。</br> 仔細一聽就察覺出了漏洞,話由她編,但人可以審問。</br> 綰寧:“半夏沒跟我一起進屋,她被連翹帶到了桃花林,一直在桃花林等著。”</br> 吳氏聽著,眼中狐疑越發明顯。</br> 桃花林是對的,但是其實蘇雨瀾是把她們主仆二人,都帶到了桃花林打暈。</br> 半夏是暈倒在桃花林中,而綰寧確實被她幾個婆子送到了怡音別院。</br> 吳氏揮了揮手,立馬有丫鬟把門外的半夏帶進來。</br> 半夏嚇得不行,在底下跪下:“見過夫人。”</br> 吳氏看著她:“本夫人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若撒謊了,你該知道本夫人的手段。”</br> 吳氏做久了當家主母,自然知道怎么跟這些下人打交道,怎么從他們口中套出實話,話不用多有用就行。</br> 半夏有些瑟瑟發抖,看了一眼綰寧飛快低下頭:“是。”</br> 吳氏開口:“我問你,在策王府,你今天發生了什么?”</br> 半夏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br> 吳氏:“所以你是被連翹帶到了桃花林,然后一直在桃花林等著?”</br> 半夏點頭:“是,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瞞夫人。”</br> 綰寧一直低著頭,一副哭泣狀。</br> 她沒有讓半夏撒謊,只不過把事情的說法改了一下。</br> 半夏和她不同,沒有那樣的定力,她撒謊很容易被看出來。</br> 而且以吳氏的手段,想要套出半夏的話輕而易舉。</br> 但實話又不同。</br> 半夏今天確實是被連翹帶到了桃花林,而且一直待在桃花林,只不過她把自己暈倒在桃花林的真相隱去了,沒有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