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br> 早朝上。</br> 一片肅穆,落針可聞。</br> 沒有人敢說話,大家目光齊齊地望著場中央的年輕男子。</br> 蘇長榮氣急敗壞,站出來指著趙硯臣破口大罵。</br> “趙大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br> 什么叫陛下納蘇府的大女兒,便會大禍臨頭?</br> 你這是置我蘇府的女兒為何地?</br> 若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蘇家決不罷休。”</br> 一刻鐘前,蘇長榮按照慣例,對于皇帝納妃一事謝恩。</br> 這件事,對蘇府來說,是莫大的榮耀。</br> 蘇長榮昨夜特意留宿在吳氏房中,今兒一大早上朝,也是雄赳赳氣昂昂,一副眉飛色舞沾沾自喜的模樣。</br> 一路上,誰見了不對他道一聲喜。</br> 皇帝很久沒有主動納妃了,這一回,親自下旨要納蘇家的女兒,對于蘇家來說,絕對是更上一層樓的好事。</br> 有些官員有意無意的露出交好的意思,有幾個已經約好今兒晚上一起去醉香樓喝酒了。</br> 蘇長榮正沉浸在對天上掉下餡餅的激動了,沒想到,餡餅還沒吃上,就要被人給毀了。</br> 他謝恩的話剛剛說完,皇帝還沒有說話,新任欽天監趙硯臣立馬站了出來,極力反對這門婚事。</br> 說皇帝和綰寧八字不合,這門婚事,不吉。</br> 對皇帝不吉,對京城不吉,對大周不吉。</br> 神怪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br> 對于這位趙硯臣趙大人,大家還是有印象的。</br> 上一回賀縣的事,就是他力排眾議,冒著被殺頭的風險,出城去賀縣救下了許多人。</br> 那一次,他推測出了天災,只不過沒人相信。</br> 后面事實證明,他說的都是對的。</br> 但是也僅此一次,誰也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湊巧。</br> 大殿之上,沒人敢說話。</br> 這種事情,大家不好發表意見。</br> 趙硯臣說得言之鑿鑿,萬一真的有了大禍,他們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br> 但蘇長榮不一樣,他是蘇府的當家人,皇帝新納妃子的父親。</br> 別人可以忍,他不能。</br> 這不光是綰寧的事,還關乎整個蘇家的名聲和命運。</br> 而且,趙硯臣如果不說出來還好,他一說出來,萬一真的發生點什么事,大家立馬就會想到是蘇家的原因。</br> 他背不起這個鍋。</br> 蘇家也背不起這個鍋。</br> 蘇長榮氣急敗壞,一張臉脹得通紅。</br> 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斟酌著用詞,生怕說錯。</br> “趙大人可要說清楚,若不然,我蘇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br> 大殿之上,趙硯臣微微頜首。</br> 心中對綰寧更為敬佩。</br> 蘇長榮的舉動和會說的話,全部都在綰寧的預料之中。</br> 好無差別。</br> 他的主子,多智近妖,算無遺策。</br> 他走出來,不卑不亢,沒有理蘇長榮,拱手對著首位上的皇帝行了個大禮。</br> “陛下還請三思,這蘇家長女,納不得。”</br> 趙硯臣聲音中氣十足,在大殿里回響著,莫名讓人有振聾發饋之感。</br> 皇帝看著他,微微挑眉。</br> 他自然是不相信這種做了什么尋常事便天怒人怨的說法的。</br> 在他看來,這是有人不愿意讓他納蘇家的女兒,而找出來的由頭。</br>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干的。</br> 蘇家女是皇后送進宮,肯定是對恒王有好處,想阻止這件事一定就是策王。</br> 只是他沒有想到,居然連新任的欽天監,都是策王的人。</br> 辜負了他的一番重用。</br> 皇帝看向趙硯臣的眼神微凝:背叛他的人,該死。</br> 不過,策王的手,還真是快。</br> 皇帝心中琢磨著,對于恒王和策王兩個人私底下的動作,他其實都看在眼里,且心知肚明。</br> 只是他有心要鍛煉他們,也就隨他們去了,只要不太過火,他都不愿意插手。</br> 他想納綰寧為妃,除開綰寧貌美,他看著感覺不錯,其中也有別的原因。</br> 當初君恒來請旨求娶為側妃的,就是蘇家嫡長女。</br> 后來策王府出事,也有綰寧的事。</br> 拋開皇后想要送人到他跟前不說,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居然引得他兩個兒子爭相求娶。</br> 直接讓人入宮,免了二人的爭斗。</br> 現在君策為了她,連這樣的幌子都能編出來,可真是昏了頭了。</br> 他是皇帝,從來不信什么大禍臨頭的事情。</br> 這天下人他要誰死誰便不能活著,他要怎么樣,天下人便都得配合。</br> 這樣的說辭,實在如同三歲小兒似的。</br> 皇帝搖了搖頭,內心是對君策的失望,這點手段當真是放不上臺面,看不上眼。</br> 底下,趙硯臣慷慨激昂,一副勢死納諫的模樣:</br> “陛下,這蘇大小姐,萬萬納不得。</br> 還望陛下三思。”</br> 皇帝失笑:</br> “哦,那趙愛卿說說,若朕非要納這蘇大小姐為妃會如何?”</br> 大殿上,眾位大臣看著這一幕,心中跟明鏡似的。</br> 皇帝這一看就是不相信趙硯臣的話。</br> 那神態像在逗阿貓阿狗似的,只聽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只當個笑話聽。</br> 是以,底下的大臣,也和皇帝一樣,一個個都跟看好戲似的,好整以暇的看著這一幕。</br> 趙硯臣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點。</br> 只一門心思勸誡皇帝不能納蘇家大小姐為妃。</br> 他往前走了一步,朗聲開口道:</br> “若陛下執意如此,那十日內,京城必降天災警示。</br> 若警示無用,陛下還是要蘇大小姐入宮,那么京城的災禍,無人能擋。”</br> 趙硯臣吐字清晰,言之鑿鑿。</br> “京城災禍,無人能擋。”</br> 八個字一字一句的說出來,氣勢如虹。</br> 仿佛他就是上天帶來的使者,來預告人世間的災害。</br> 皇帝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顯然是不信這個說法。</br> 繼續問到:“哦,愛卿再說說,是什么樣的災害,無人能擋。”</br> 皇帝漫不經心的態度,已經表達了他此時此刻的內心想法。</br> 朝堂之上只要會察言觀色的,到這一步,都應該斟酌著用詞,最好是閉口不言,不再說話。</br> 但是,趙硯臣仿佛半點都沒聽出來皇帝的話外之音。</br> “回稟陛下,根據微臣推演八字,五行犯水,是為水雨災害。</br> 而蘇大小姐的生辰和陛下對沖“六”字,若陛下不收回成命,六月初一,上天必有警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