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呼啦啦一群人走過。
令嘉捂著胸口,??心臟撲通撲通跳。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傅承致離開前最后一句話,是讓她不要再出現在他跟前,??倫敦那么大,偏偏就讓他們在機場又遇上了。
曉桐本想探頭出去看看,??是誰把令嘉嚇成這樣。
連妙忙把人拉回來,那群保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洞察力滿點,??開不得玩笑。
背對承重柱,??想著剛才的驚鴻一瞥,??令嘉放緩呼吸。
傅家有私人飛機,平時有自己的登機通道,不知道為什么出現在這兒。
總之,??她們的班次再有幾分鐘就會開放登機口,??那么大的t4航站樓,??只要繞開這行人,??偷偷上飛機,傅承致就不可能發現她。
令嘉覺得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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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為保障出行安全,傅承致一直有自己的通道。
如果不是為了找人,??他絕對不可能踏足有著那么多旅客的航站樓,??復雜的環境對安保而言是一大考驗。
傅承致這趟本來是打算飛往紐約的,臨登機前接到好友的寒暄電話,??通話最后,席霖想起來告訴他,令嘉因為配音在利茲呆了兩周,今天是最后一天,??下午,她會從希斯羅機場直飛回s市。
對方同時好心地提醒了:令嘉和愛拉在利茲碰面、以及令嘉在此之前可能已經知道愛拉存在的事。
這個消息出乎傅承致意料,他確定令嘉沒有任何獲知信息的途徑來源。
他沒說過,霍普不可能開口講。
那她究竟如何得知,又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兩個問題都很關鍵。
金融從業者最擅長從蛛絲馬跡里抽絲剝繭,尋找答案窺知真相。
長久的相處中,令嘉的想法和小脾氣在傅承致這里從來都一覽無余,她大概率不可能把這件事在心底藏太深,如果她是最近才知道,如果誤解再深一些,那她為什么突如其來借錢還債、還決絕要和他劃清界限,就都有了解釋。
一行人的陣仗在機場并不常見,看上去像是大人物出行,通道兩邊候機的旅客都忍不住瞧過來,目光集中放在人群正中那位不知名,但仍覺得貴氣『逼』人、英俊瀟灑的亞洲人面孔上。
傅承致的步履本來急切匆忙,深入候機大廳后,又緩緩慢下來。
皮鞋定住,他沒再朝前走。
霍普奇怪道,“sir?”
“這樣出現,令嘉即便看見,嚇得躲起來?!?br/>
“不找了嗎?”
“算了?!备党兄聡@口氣答著,卻沒有立刻轉身。
“您在想什么?”
“之前的判斷出錯了,只要她不是毫無波動,就是有希望的,令嘉的心已經不再完全屬于沈之望?!?br/>
他最在意的點已經不存在了,傅承致把手『插』|進風衣口袋,微笑著像個勝利者一樣做完總結,只是很快,他的眉目又重新皺起來,仿佛在思考什么棘手的難題。
“在想,令嘉為這件事發了這么大的脾氣,代表她需要的承諾是一段婚姻嗎?”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來了,sir竟然當真在思考和令嘉小姐結婚的可行『性』!
這雖然是霍普喜聞樂見的結果,但還是不免吃驚。
他知道自己身為助理,應當說點什么為老板分憂,但如此重要的抉擇,萬一老板未來后悔遷怒,他吃不了的兜著走。
自繼任以來,傅所有的決定都是從投資者角度出發,愛情許注定短暫,生意卻是恒久的。
合宜往前數三代人,個個都對收購波克希爾集團虎視眈眈,到了傅承致父親執掌合宜時期,曾親口對詹姆士總裁表明過聯姻的意愿,詹姆士也如他所愿,送了自己最喜愛的孫女上了牛津。
盡管沒有契約,但愛拉的履歷、人生軌跡,可以說就是為了成為傅承致的妻子被培養的。
收購案推進在即,如果傅承致反悔,不僅三輩人的夙愿會打水漂,還將面臨來自詹姆士的怒火。
畢竟無論從哪一方面思考,令嘉都是一個對資本增殖毫無幫助的妻子。
—
另一邊,令嘉已經到了登機口,鴨舌帽壓低,她最后一眼回望大廳。
傅承致還立在那兒。
穿著白襯衫,灰『色』長風衣,側臉的輪廓冷硬清消,眼神放空,瞳孔里帶著一些鮮見的『迷』茫。
平日他光芒四『射』、卑睨眾生時候,令嘉很清楚明白他是傅承致,但到了低落時,那臉便不可避免與沈之望合,叫人恨不起來,令嘉已經分不清對他復雜的寬容心里,究竟有幾分是移情,幾分是真喜歡。
蒙頭休息十幾個小時,落地后,周伍已經在機場等待,令嘉還得馬不停蹄飛往首都,盛裝出席第二天的青鼎盛典。
這是內地最具權威、公信力的電影獎項之一,令嘉的作品《天鵝水塔》獲得青鼎獎的最佳女主角提名,是《水塔天鵝》在國內拿到的第一項榮譽。
每次參加活動,大家都『亂』成一團。
要處理的事實在太多,只有事無巨細的準備,才能保證鏡頭里的令嘉完美無瑕,光鮮亮麗。
“……走紅毯的高定品牌方已經送過來了,造型師都改好了你的尺寸,你就去試試,哪套效果最好,咱們就穿哪套?!?br/>
周伍跟令嘉講著,回頭拉住一個工作人員又問,“典禮結束要采訪的媒體都對接好了嗎?別又跟上次似的出岔子?!?br/>
說的是令嘉領青城獎最佳新人時候的事兒,才有教訓,工作人員哪敢疏漏,跟周伍仔細講起了采訪流程。
禮服架已經推到跟前,令嘉摘下面膜,大約試了半個小時,挑了件天青『色』的綢料禮服。
掐腰,有垂墜感的大裙擺,面料底下光滑流動,設計剪裁恰到好處,大約上任模特體型同她很接近,沒有像別的裙子一樣修改太多。
酒店離青鼎會場不遠,就在上妝的時間,令嘉已經能隱約聽到主持人的暖場詞。
妝容是根據禮服來化的,底妝打完,光是眉『毛』就足足勾勒了半個小時,令嘉的臉經過化妝老師鬼斧神工一翻折騰,成了實打實的古典仕女,頗有種嫻靜似嬌花照水,弱不勝衣,楚楚可憐的質。
“行了,大功告成。”
化妝老師最后直起腰,收起四支唇刷,心滿意足結束長達三個小時的面部妝造。
令嘉早已經仰著頭靠在椅子里睡著了,突然驚醒,睡眼惺忪左右看一眼,“能出發了?”
“不能,還得先把宣傳的禮服照片在酒店拍好。”
令嘉嘆口氣,抱著一團裙擺往外走,又被大驚失『色』的造型師叫住:“松開!快松開不能『揉』皺!”
酒店樓梯那的拍照圣地早有其他藝人占領,還得耐著『性』子在旁邊排隊。
又等十幾分鐘,連妙和曉桐才小跑過來,幫她拎著裙擺移到水晶大吊燈底下。
閃光燈中,令嘉又感到了熟悉的厭倦和空洞。
說不上來的煩躁占據了她的內心,她不喜歡這種光鮮卻枯燥,且毫無意義、機械復卻沒有產出的工作過程,但即便如此,以往都坦然接受了,這一次,又是為什么覺得難忍呢?
拍照的二十分鐘里,令嘉將她思考的內容歸結為——
再見到傅承致,讓她心里不平靜了。
在希斯羅躲開傅承致的慶幸,到這兒已經變成難以言狀的失落。
離倫敦越遠,心情的落點越低。
冗長的準備終于在夜幕降臨時結束,整座城市華燈初上,青鼎盛典正式拉開篇章。
由于令嘉今天才從s市飛過來,為了讓嘉賓們準時準點入場,主辦方會負責派車接送。
還有幾分鐘司機就趕來,一行人提前下到酒店停車場等待。
電梯里,連妙在最后盤點核對應該攜帶的物品,回頭問,“曉桐,令嘉的外套你給她拿上了嗎?”
令嘉本來就有哮喘的『毛』病,保暖尤其要仔細。
“拿了呀?!睍酝┐蜷_布包抽出來給她檢查。
“不是這件,這件顏『色』不搭,媒體拍到不好看,是『奶』白『色』的長外套,一兒在會場里穿那個?!?br/>
曉桐一拍腦袋,“現在就回去拿?!?br/>
“你知道放在哪兒嗎?”連妙有點兒生,“車馬上就到了?!?br/>
她說著回過頭。
令嘉揮揮手,叫她放心,“沒事,你們倆一去找吧,反正伍哥也馬上就到了?!?br/>
電梯門緩緩合上,箭頭剛剛往上走,一輛印刷著華鼎宣傳logo的白『色』商務車就從停車場入口駛進來。
令嘉想給人打個電話,又才發現自己身上沒兜,手機放連妙包里了。
車在她面前停穩,電動車門滑開。
戴著白手套的司機跳下車來幫她拎裙擺,令嘉前半截身子探進去,這才發現商務車里除了司機,副駕駛竟還有其他人。
兩個人的質看上去偏斯文,不大像普通干接待的工作人員。
“您好,能給助理打個電話嗎?的工作人員還不知道你們已經到了?!?br/>
令嘉暫停動作,禮貌問詢。
在令嘉看不到的角度,司機與那副駕駛的男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沒問題,”他從懷里掏出手機來,“外面冷,令嘉老師你先上車吧。”
“再等等吧?!?br/>
令嘉還是沒有上去,伍哥等后面的電梯,她估『摸』著應該馬上就下到停車場了。
電話遲遲沒有撥通,那人建議,“時間快來不及了,要不們先把您送到會場,其他同事把他們稍后送到。”
“這……這個恐怕不行?!?br/>
時間確實緊張,令嘉不想為難主辦方,但她這兒外邊裹著防寒『毛』毯,腳上蹬著運動鞋,高跟鞋還在連妙那兒,少了工作人員寸步難行。
副駕駛的男人下來勸她上車,三人僵持了兩分鐘,索『性』2號電梯的門這兒終于開了。
叮聲過后,周伍抱著化妝箱出來。
令嘉眼睛一亮,“經紀人來了?!?br/>
司機和另外的男人對視一眼,不等令嘉的笑容揚到唇角,粗暴將她請上了車。
“你們干嘛!”
周伍大喊一聲,扔了化妝箱就跑過來。
令嘉想喊,可惜車門被司機狠狠帶上,按下了行車鎖。
她眼睜睜看著副駕駛那個身高才一米七的男人,用一根防狼電棒,輕松把一米八五的周伍放倒地上躊躇,然后淡定回來開車。
令嘉不想被點擊,打了個冷顫,識時務者為俊杰,到嘴邊的叫喊適時咽了下去。
車子啟動,很快開出無人值守的停車場。
這像是一場綁架,但有一點很奇怪,這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比較客氣,既沒綁她手,沒蒙她眼睛。
衡量了一下雙方武力,令嘉咳嗽一聲,坐直了弱弱出聲,試圖溝通:“兩位大哥,你們可能有什么誤解,雖然是個明星吧,但沒有錢的,還欠了一屁股債,這些資料你們在網上都可以搜到,平時與人為善,沒跟人結過什么仇,兩位找我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