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打墻?”顯然,這也是上杉虎頭一次聽到這個字眼,他根本不懂這個詞的意思,只是看著面前的二皇子,略顯懷疑,可是心中更多的是警惕,“都是周圍的村民和你說的?”
“是啊。”二皇子嘆息道,“若是真的碰到這些東西,還是要看大將軍的了,畢竟您身上的戾氣,不比惡鬼少多少。說不定真的是能夠鎮得住這些東西呢,我不太了解方士的這些玩意,大將軍不知道懂多少呢?”
上杉虎真想回頭對這個二皇子說一句,你爺爺我懂個屁,但是他還是忍住了,回頭對身旁的參將說道,“去前方再看一看,這么走下去,可不是個事兒。”
“卑職明白。”參將立刻快馬加鞭跑了出去,倒不是著急去通風報信,而是想要趕緊遠離那個一直在講鬼故事的二皇子,在他看來,現在隨時可能再蹦出來一句什么話,給自己嚇個半死不活都是有可能的。
看到參將跑了出去,上杉虎仍然跟著隊伍緩慢得行走著,他看了看身旁的二皇子,這才說道,“想不到二皇子知道的還挺多。”
“不是很久的事情,前幾日抓到的農夫農婦,就隨口問了問,畢竟要和大將軍僵持一段時間,在這里人生地不熟,肯定不好認路,這才雇傭了幾個當地的農忙之人,來協助大軍。”二皇子說道,“不過大將軍也不必擔心,像你們這樣的龍虎之師,定然可以殺出重圍,回到駐地。”
他說是這么說,但是心里卻不是這么想的,而是想要真的碰見什么鬼怪,來把這些人全部殺了吃肉,妖精出來給他們的血都吸干,然后自己亮明身份,皇族一脈,那些妖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量他們也不敢對自己做什么,然后他便可以大搖大擺,回到自己的營地,然后再次騎兵,將北齊打一個片甲不留。
想法是極好的,但是缺乏實踐能力。
單憑借二皇子一個人,似乎無法達到這樣的結果。
“多謝二皇子吉言,若是沖得出去,我每頓飯給你多加一個雞腿。”上杉虎歪著嘴,大笑道。
二皇子沒有回復。
走著走著,馬隊再次停了下來。之前的那個通兵領快馬加鞭跑了過來,再次到達了上杉虎的面前,說道,“大將軍,我們再次行軍已經達到了一個時辰多的時間,可是并沒有任何的變化,現在我發現,又繞回來了!”
上杉虎此時的臉色確實是變了,他皺著眉,他擔心的不是繞回來這件事情,而是參將的問題,他厲聲道,“方才我讓參將去找你,人呢?”
“參將?”通兵領一皺眉,“末將并沒有見到參將大人!”
登時,不僅僅是上杉虎,連同二皇子的目光,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一聲馬的叫聲傳出,眾人回頭看去。
那匹馬慢悠悠得從側方走向了上杉虎,而上方坐著的,正是參將,就在看到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那參將的上身直立在馬背上,而一只手,懷抱著他自己的腦袋!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你看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我沒猜錯那是上杉虎吧?那個將軍?”
“肯定是了,肯定是了,殺人無數,戰功赫赫!哈哈哈哈哈……”
“你看到二皇子的臉了嗎?”
“綠了綠了!我的天吶!”
叢林里面的哄笑聲傳來,于振子和史闡立哈哈大笑,而一旁的鄧子越和鄧子非二人,直接捂著肚子靠在大樹上氣都喘不過來了。
“哈哈哈哈哈!范大人看見了也一定會笑死的,哈哈哈哈哈……”史闡立實在是出不上來氣了,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幾口,這才又開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靜的夜空之下,出現了這些笑聲,范閑一路走來,最后在靠近他們所在的地方之時,聽到了這些聲音。不過此時的范閑并不關心他們在笑什么,而是在思索其他的事情。他并沒有真的見過奇門遁甲所打造出來的陣法或者說運用到實際之中的迷魂陣之類的東西,所以當這種東西真的出現在范閑面前的時候,他并不知道該如何真正的應對。
上一次對方的實力顯然和這一次不是同一個水平下的。
這一次,在那匹于振子的狼都迷失了兩次方向之后,才完完全全的找對了路。
可是范閑并沒有感覺到到底哪里有異常,只是走過這些路的時候,有些不舒服。
他會故布疑陣,但是并不會破除疑陣,此時的范閑在想若不是自己的母親那一關,自己可能就是在養虎為患了,他也同時感嘆,“娘喲,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你給我留下的寶藏……”
想來若不是于振子,范閑對于整個北齊的計劃,還要重新制作,并且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的簡單。
想來想去,范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人的實力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天才兩個字。
走到了眾人的面前,此時的大家伙都笑的忘乎所以,看到眾人這般歡樂,范閑有些訝異,他看著面前的人們,問道,“發生了什么?”
“范大人!”
“大人!”
“大哥!”于振子一臉歡喜的跑了過來,他說道,“對方已經入套了。”
說著那匹狼走到了于振子的腳下,于振子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拍了拍它的后背,那匹狼再次跑了出去。
“它能記得路?”范閑問道。
“記不住,但是它能記得住我的氣味。”于振子說道,“怎么樣走了一圈到這里,有什么感想?”
這就是一個暗中較勁的過程,范閑一定要表現得比于振子更加懂得奇門遁甲之術才能和他有的聊,才能一直讓他依附在自己的身旁,所以此時的范閑腦海之中快速的運動了一下,這才得出了一個結論,“哦,就是有兩個地方做得巧妙而已。”
于振子的眼神果然不一樣了起來,他略帶欣賞的對范閑說道,“你覺得那些地方巧妙嗎?”
“還好。”范閑得到了認可之后,這才放心的說了起來,“只是若是蒙騙第一次遇到此情形的人,還比較容易成功,可是如若是經歷一次之后,就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信任的情況了。”
于振子點了點頭,“之前是試探,其實他們行軍,從第一次出門一直到慶國大營,只需要經過兩片楓樹林,而我之所以這么做,就是要做一條輪回的通道,讓他們就算在目標明確的疾馳之中,也會判辨不清方向,導致隊伍繞了一圈,將走過的路,再走了一次。”
范閑明白了這個天才的想法,于是只是點了點頭,“怎么來是你的事情,我不過問,畢竟你才是真正的抉擇者,我不是。”
說完這句話之后的范閑,又轉而看向了史闡立,這才問道,“你們在笑什么?什么事情那么好笑,都是在外作戰,怎么可以如此輕浮?”
史闡立和立刻低著頭,掩蓋住了自己的笑意,然后硬憋著說道,“大人,我帶你去看一下他們此時的情況吧。”
“他們?”范閑疑惑地看著,“你們如此大聲的說話,居然在敵營的附近嗎?”
“倒也不是很遠的距離。”史闡立說道,“我帶大人去吧。”
范閑點了點頭,跟隨著走了過去。
幾人便坐在這原地等待,曲涵倒是非常的好奇他們到底在笑什么,只是現在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她暫時沒有問,只是將范閑帶來的信息,向面前的幾個人傳達了一下。
幾人面色開始凝重了起來,曲涵說的不是旁的事情,而是說的有關于慶國接下來和北齊會出現的一系列的行動,這樣的事情讓面前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開始逐漸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嚴肅的氣息開始在幾人的面前傳遞著。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范閑和史闡立回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個上杉虎我沒想到膽子那么小啊!”范閑大笑著。
“哈哈哈哈,就是啊,大人你看……你看那二皇子的臉色。”
“哈哈哈哈哈哈……”
“…………”
眾人一臉疑惑。
可范閑到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絲毫沒有管旁人的目光,自己則是在那里哈哈大笑,史闡立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范閑,他其實已經覺得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好笑了,并且周遭的人們,神情又是非常的凝重,他一下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笑出來了。
尷尬地看著范閑,但是范閑似乎并沒有顧忌那么多,他哈哈大笑著,最后看著眾人,“不好笑嗎?”
沒人回答……
一片尷尬……
那邊的范閑笑的火熱,而這邊的上杉虎背脊已經涼透了,這如同鬼魅的參將以這樣一個死法出現在布滿詭異情形的現在,是誰都會非常的害怕,上杉虎倒是還好,但是周遭的人,已經不成樣子了。
戰場殺敵,是非常正常的,但是如此殺人誅心的方法是很罕見的,大部分的將士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方法。雖然上杉虎不怎么忌憚,但是軍心已經動搖了。
為了穩住軍心,上杉虎別無選擇,他立刻對周圍的所有人說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要被這樣的事情懵住了,這些都是戲法而已,江湖道士在大街上比比皆是,僅此而已,不必擔憂,既然我們今夜中了對方的局,今夜我們便不走。”
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明日天亮,再次啟程,今日已經多番勞累,我大齊勝券在握,不怕這些歪門邪道!小小慶國鼠輩,只能用這些江湖數術將我們困在這里,無妨,我們乃正道之師,天亮之后,一切全部水落石出!”
“安營扎寨!”上杉虎說道。
別說,這番話確實有一些效果,方才垂頭喪氣的人們聽到上杉虎如此說來,倒是也吃他這一套,方才略顯驚恐和害怕的將士們,臉上的表情也好轉了許多,既然大將軍都如此說了,他們當然選擇相信自己的大將軍,立刻開始安營扎寨了起來。
“大將軍果然好計策,將此事全部推給慶國,一點事兒都沒有了。”二皇子并沒有張開大嘴叫喊著和上杉虎唱反調,他雖然面對方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但是仍然不敢直接忤逆上杉虎,并且從另一個角度說明,其實二皇子也相信,第二天就能走出去了,殊不知,這只是一個開始。
“那是自然,二皇子殿下可不要告訴老夫,這件事情你全然不知情。”上杉虎平靜地說道,“我和你說了,只要我不想放了你,沒有一個人可以把你救走。”
說著上杉虎也再不管二皇子如何說話,直接將手中的麻繩拿了出來,綁在了二皇子的雙手上,并且將一個被單蓋在了對方的手上,然后才讓對方躺在地上,說道,“今日就在這里休息,也就捆你這一日,等到回了營門之后,我再將你的束縛去開吧。”
說罷,也不管二皇子再說什么,他直接轉頭帶著那通兵領向前方走了過去。
“到底是什么情況?”上杉虎需要明白隊伍到底經歷了什么,所以他要和通兵領走一遍他們走過的路。
通兵領說道,“和您解釋過了,現在并沒有遇到其他的問題,還就是那一個問題,我們已經走某一個楓葉林之中,迷路了,而且我已經可以斷定,我們迷路的這個地方的走法,我們沒有走錯,我也試過從每一個我做標記的地方,走反方向甚至其他的方向,可是根本沒有任何的辦法,沒有變化。”
上杉虎意味深長的看著通兵領,點了點頭,他是真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但是他有這樣得的經驗,于是說道,“據我估算,也不會是什么太大的問題,有人在搞鬼這件事情,已經證明了,但是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若是胡亂的出擊,恐怕是會被逐個擊破,若是在這里被一些人埋伏了,我們說不過去。”
通兵領說道,“明白了,大將軍,和下面交代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會把每個營的任務都說到極致,并且和他們說明白我們面對的事情并不可怕。”
上杉虎有些欣賞面前此人的作風,“那我就將此事給你辦,你下去和他們說吧。”
通兵領點了點頭,轉身回到了隊伍之中,只剩下了站在隊伍最前方的上杉虎,冷漠地看著上方的信號,發起了呆。
……
北齊的皇宮院落之中,雜七雜八的草叢各種奇怪的地方長出來,小皇帝坐在庭院之中,將看了一半的書,丟在了一旁,低聲的嘆了口氣。
“范閑不會失手吧?”皇帝問道。
司理理輕柔地抓住了皇帝的手掌,笑道,“陛下怎么還在擔心?”
皇帝向后躺了躺,“若是出了茬子,該如何呢?”
“如范閑所言,直接坐實他的罪名,將他列為我大齊的通緝要犯,全國捉拿。”司理理說道。
皇帝緩緩地說道,“這終究不是最穩妥的辦法啊。”
“臣妾以為,上杉虎的去除,若是這一次沒有成功,也可以等到下一次,不急的。”司理理說道,“上杉虎并非生性多疑之徒,他若是能夠完完全全的歸順陛下,不除之……”
“否然。”皇帝平靜地說道,“上山虎必須死,沒有任何的余地。”
“是……”司理理知道,提到上杉虎,皇帝就是如此的狀態,她知道如今上杉虎已經變成了小皇帝的心結,一日不除之而后快,一日就會憂心忡忡。
“范閑的方法,成功還是沒有問題的。”司理理低聲地說道,“但是后續的事情,對我大齊有利,我實在想不通,為什么范閑會拿出這樣的條件?”
“因為愛財。”皇帝說道,“范閑終究不是一個狼子野心之人,掌握錢財對他來說,比掌握權勢更加的重要,所以他只需要做一個滿心歡喜的富家翁就可以了,至于監察院的事情,他不會希望涉足太深的。”
“陛下何以見得?”司理理問道。
“海棠朵朵。”皇帝嘆息了一聲,“朵朵來信之中,可有說明,他對于權勢并不是特別的在意。”
“或許是因為他有了呢?”司理理也不太了解范閑,她說不出范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皇帝不想再這個話題討論下去了,于是轉頭問道,“皇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司理理看著皇帝陛下,笑了笑說道,“陛下,我想到一個名字,是范公子起的。”
“什么?”皇帝問道。
“紅豆飯!”司理理嫣然一笑,如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