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有三多,多山,多怪,多風俗,處處皆有山,山中必有珍饈,苗疆眾山之中,以雷山為向,苗人三面分居,其中位于雷山陰面之禿山頭往日哪是寸草不生,而如今它是沈家的府邸,據說從前沈三爺發家之后干的頭一樁事就是回到苗疆將這山頭占下,播播種種,忙了好些年才有了今日這山青水綠的好風光,但這沈三爺比較記仇,苗人不中意他,他也不中意苗人,所以在這苗疆但凡是沈家的地盤,他就不許苗人進,苗人之圣山禁地,沈家三爺猶如自家園子般肆意進出,足見其氣焰一斑。
這禿山頭在沈家三爺手里少說四十年,可這山頭卻在幾年前換了名頭,且這名頭與這禿頭山極為不符,名喚’濆(fén)山’,濆者水也,而這濆山之內卻無一處水源,許多人對此皆頗為不解,也有同沈三爺的三個兒子沈言,沈崇文和沈崇武親近的人問過這個事,他兄弟二人卻也只是笑笑,其中的玄機仍是無人知曉。
濆山之山門既是沈家之大門,苗疆沈家如苗人一般居于山谷之內,自山門入山,其間有數條通路,卻僅有一條是能通進居所,其余到底是怎么個路數,連沈家的下人們也是不清的,倒是有過幾起先例,下人入夜進山走岔了道,便再也沒出現過,有猜說那些不開眼的下人誤入了沈三爺煉蠱之地,早給喂了蠱蟲,也有說法是這濆山本就邪氣,通著陰曹地府,那些人全是給抓了下去,沈家與這沈家的山頭在苗疆有著說不完的傳言,大多看客對這么些傳言無關真偽,只圖一樂,換句實在話哪怕是住在這濆山里頭的人也不怎么惦記這山里頭究竟多古怪,天曉得,是他們怪還是這山頭怪。
山中暗道伸手不見五指,女子行其間卻猶是閑庭信步,那女子身形窈窕,體態輕盈,僅憑一手之力便將戚梧桐拿捏其間,戚梧桐兩眼一抹黑任由其左左右右的擺弄,更不必提她封住戚梧桐穴道使其口不能言,’這女人內功不在九叔之下?!菸嗤┬闹邪档馈?br/>
溶洞之內異常陰冷,戚梧桐自脊背生出一股涼意,更不必提那女人擱在她背心冰涼涼的手,戚梧桐可是涼到連心尖發顫,戚梧桐大抵記得她們拐了四五次彎,改了三回岔道,過了一個小水塘,還有一段石板路,到了第四回,她有些記不清方向,戚梧桐有意拖慢步子,把地方認認清,哪里曉得,她突然繞到自己跟前,在石壁敲了敲,沒聽出什么特別,倒也不像是暗藏機括,但溶洞內的陰風卻不知怎么便停了,像是那些透氣的小孔全給堵上了似得,一股子氣味撲面而來,好在這氣味嗅起來不大難受,里頭有種味道,似香,也似藥,分不大清。
進到里頭,此溶洞未閉頂,一抬頭便是天,氣味也舒緩許多,通天的洞頂下方開著一潭,水不深,沿鑿在地面之渠道流動,戚梧桐看這渠道開鑿的頗有些玄機,從前她那九叔倒是給過她一本書,講得便是奇門術數,可惜每回九叔講至精妙之處,戚梧桐已睡的滾到桌底下,戚梧桐心中一嘆道,’早知如此,就該打從一開始就睡,聽得一知半解,不如不懂。’
這洞中有七八個木架,雖打掃的十分干凈,但這地方顯然是已棄用,洞中一口爐子一樣的大鼎底部有焦灼的痕跡,可在這洞中戚梧桐并未感覺到絲毫的熱意,可見這鼎起碼有一年未動,戚梧桐的大師伯教過她,他們鐵匠的鍛爐,和煉藥的丹爐是最忌沒了火氣,一旦火氣斷了,這爐子也就廢了。戚梧桐知這沈夫人不會拿自己煉藥,便也放下心。
“夫人今日還帶了人?”
突然的,溶洞中的大鼎之后傳出聲音,那聲音猶如空谷之籟,輕而不虛,嬌柔而不造作,繞梁三日猶不絕于耳,煞是好聽。戚梧桐腦中是熱一陣冷一陣,心道’夫人?挾持自己的這女子,難道就是沈家的夫人,戚梧桐暗自罵自己一聲蠢,瞧她在刀陣中打暗器的手法,早該想到才是?!?br/>
沈家的夫人開口道,“這孩子與你有莫大的淵源,正好給我碰上了,我特地帶來給你瞧瞧?!?br/>
戚梧桐聽這女子這么一說,心念一動,也對鼎后的女子生了心思,聽鼎后有了動靜,一雙眼珠子睜得像兩顆鈴鐺一般,先是一片衣裾,再者是窈窕的身影,最后是面紗下的雙眸顧盼生輝,僅是這雙瞳子,戚梧桐便知那面紗下是個絕世佳人,她的心神也跟著那女子的雙目游動,但那女子的目光只是從戚梧桐面上輕輕拂過,眼神冷淡,與自己并不相識的模樣,戚梧桐心道,’這樣的女子若是我見過,哪有不記得的道理,大抵是不認的。’
沈夫人摩挲手上的指環,低聲道,“她名叫梧桐,戚梧桐,鳳凰棲身的那棵梧桐,鳳凰翔天的傳人。”那口氣不想是告訴人家什么,倒像是警告些什么。
蒙著面紗的女子隨之周身一怔,足尖輕點,一個飛身便到了戚梧桐跟前,二人近的仰望鼻息,就聽那女子幽聲道,“他是真的不在了,你不曾唬我?!蹦桥映蚍蛉藛柕?,“夫人是待她來取我性命?”
戚梧桐心頭一跳,頸上一麻,載到地上,那蒙紗的女子伸手想要扶住她,卻被沈夫人一掌打去,她將戚梧桐放在一旁,同身后的女子道,“我領她來給你瞧瞧,并不曾想要借這么個孩子的手來傷你,但確有一事,十多年來我一直好奇的一樁。”
那蒙紗女子道,“我是萬萬沒料到,這世上最恨我的人會是夫人,夫人真是將我恨得深?!?br/>
沈家夫人道,“非也,非也,練秋痕不曾恨過你,那你同我,就更無一絲一毫的恩怨可言,你被困于此處,也只因你找不到出路,我不曾強留你。”
蒙紗女子點頭道,“不假。”她嘆了口氣,“只是我得知了你真實身份,你婆母為保你平安設計將我留在此地,老人家的一番苦心,你我豈能輕易辜負。”
沈夫人也隨她方才的模樣,點頭道,“你這話也不假?!鄙蚍蛉说?,“這女娃卻仍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涉世未深,許多事不曾有人同她講,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沈夫人頓頓,似是咬著牙續道,“昔日你所作所為,我有幸一見,真是觸目驚心,終身難忘,就連鳳天翔那般人,亦是急火攻心,險些走火入魔,這孩子根基尚欠,若是同其父一般,怕是你又要多背上一條人命了,你說,我說的是?是,不是?玲瓏?!?br/>
那名喚玲瓏的女子低垂美目道,“夫人為何以為十多年來我保守的秘密會因她而對你坦白,夫人就不怕這孩子同練秋痕一樣的下場?!?br/>
沈夫人道,“倒也未必,許多事未到時,是誰也未能料到的,有許多事,即便是到了時候,有那么些人也是不愿認得,說來,都是緣,她已身在江湖,江湖中人生死總是要看開的,死在你主子的手里頭,好過她將來死在旁人手上,她若是能僥幸勝了,那些個恩恩怨怨也算有個了結?!鄙蚍蛉藝@氣再道,“玲瓏,攝魂大法是多么歹毒傷人的功夫,你每用一回這功夫,傷的最多得人往往是你自己,尤其是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在我眼中你并不可恨,相反,十分可憐,玲瓏,縱使是這有生之年,你我都這般耗下去,只要你受得,我也受得,只是,你心中該還有想念的地方,想念的人,不是?一條明路罷了,我其實可以成全了你?!?br/>
“夫人就不曾想過或許我根本不想離開,我也愿意同夫人這么耗著?!庇窳岘囈苫蟮膯柕溃蚍蛉瞬淮?,似笑非笑的瞧著玉玲瓏,玉玲瓏明白,沈夫人早將她看得透,知她有舍不得的人。玉玲瓏側著頭,目光空空的盯著那張被銅鼎擋著的木案,案上一方七弦古琴就那么靜靜躺著,玉玲瓏輕啟朱唇對那琴道,“同為一方琴,你能與世無爭,幽鳴卻不能?!蹦欠角倬秃盟普婺苈牰嗽捯话悖傧翌澚祟潱l出’錚’的一聲又靜下。玉玲瓏仍是瞧著琴,問道,“能否讓我將它也帶走。”
沈夫人嘆聲道,“莫要說這一方,即便是幽鳴,只有我有,也會將它贈予你。我對練秋痕立下重誓,我們能欺活人,卻不該騙那亡人?!?br/>
沈夫人帶著戚梧桐從這山洞出來,她喚了一聲,那暗道上多出幾個人影,其中一人輕聲道,“夫人,老夫人請?!逼溆鄮兹朔鲎∑菸嗤蚍蛉朔愿肋@幾人將她安置廂房,兀自朝另一條小道去。
沈夫人施展輕功跳上石壁,鳥瞰濆山,猶如飄懸云端一般之空中古城,迂回輾轉,高低起伏,地勢崎嶇,怨不得有那么許多入山之人皆紛紛失去蹤跡,最高一處樓宇直通天際望不見頂,似要撥云開霧方能見其面目,氣勢之大絲毫不遜于皇城宮殿,鳳儀山莊同問劍山莊,與之一比,不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沈夫人雙足落地,站定,抖抖衣擺,梳理鬢發,收拾妥當之后,便去拜見沈家老夫人,這沈家的老夫人,年紀比葛家的那位老莊主,還要年長些許,卻有沈三爺的靈丹妙藥讓其未見霜鬢,見自家兒媳來了,便伸出一條胳膊讓她攙著自己,沈夫人扶著沈老夫人,聽沈老夫人道,“我聽下人說,你帶了個小姑娘回來?”
沈夫人恭敬道,路過此處,見見而已。
沈老夫人年紀雖老,卻是耳聰目明,心如明鏡,不咸不淡的同她這兒媳道,“年年打門前路過的,怎就不見你去將他們領到家中,更別說是到苗人村中,把人劫來,那小姑娘的來歷,即便是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一二,你是個知情識趣的好孩子,此番卻是糊涂?!?br/>
沈夫人微微一笑,想她嫁人沈家多年,沈家二老待她甚好,彼此之間雖不曾言語過多,但也未曾有過欺瞞,沈夫人道,“娘,明日,我定將人送走?!?br/>
沈老夫人吩咐她心中有數便好,說來也巧,她們才說完,從月亮門后就又來一人,在老夫人身前作揖,稱她’娘親’。此人就是沈三爺與沈老夫人的兒子,沈夫人的夫君,沈言,此人是出名的畏妻,雖是一家之主,但卻對其夫人唯命是從,從來不逆一句,但此人又極好看戲,家中能對沈夫人指點一二的也只有沈家二老,一聽沈老夫人將自家夫人叫了去,便想著來瞧瞧熱鬧,卻給沈老夫人訓了句’為老不尊’便給涼下了。
沈夫人呵呵一笑道,“這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言也呵呵一笑,道,“夫人不在此?!边呎f邊拉過沈夫人的手,也不知四下無人他是在同誰較勁炫耀。一笑后,沈言收斂心神道,“聽說你帶個小姑娘回來,可是….”
院落看似無人,可沈夫人深知,隔墻有耳,且有兩對四只那般多,隔空朝圍墻擊打,墻頂的幾片琉璃瓦翻過墻,沒聽著瓦片碎,倒是聽見哎呦呦的幾聲,再一陣窸窸窣窣慌亂腳步,沈言暗笑,他可知墻那頭逃走的是哪路神仙。沈言又同夫人問到,那姑娘,沈夫人笑道,你說是便是,你說不是,則不是。說得沈言對這夫人皺起愁眉,此時他心中在算那住在雷山底下的瘋老婆子幾時會來找他們的晦氣。
話說兩頭,此時那雷山底下可是動靜不小,沈夫人風一陣的將戚梧桐卷了去,那苗人老婆子也不急著去尋,這群人似乎只是沖著殷紅鸞去,將小姑娘五花大綁,不知預備帶去何處。獨孤十三問那駝子他這么辦事,如何對得住南宮先生。那駝子不慌不忙說自己應承南宮先生將他十三爺平安送到,可不曾保證過其他什么人。
黃鶯同獨孤十三頓時心急火燎,忽的一人是從天而降,口中幾句文鄒鄒的閑詩,意思大抵就是痛惜殷紅鸞貌美如花,讓他們別對她動粗。獨孤十三長嘆一口大氣,似是對著救兵不大中意。
想他們這救兵在問劍山莊受紫衣女子一擊,看來是沒學乖,骨扇在手中翻來轉去,瞧那架勢又不像是要說道些什么,倒像是...是在等,獨孤十三眼疾,四下那么一打量,半山腰劍氣襲來,使得正是清風道長的玄武四幻,再一細瞧,清風道長的小徒弟,穆良已將殷紅鸞左右的兩人撥開,獨孤十三趕著定心打坐將毒蟲逼出。
穆良雖身負高超劍術,卻與戚梧桐有一個共通之處,無深厚的內力相佐,不宜久戰,他無法沖破苗人的彎刀陣到殷紅鸞身旁將其救下,那玉筆書生四下皆未見戚梧桐,以穆良一人之力抵擋有幾分兇險,他得盡快覓得脫身之法,古人有七步成詩的本領,而這玉筆書生也有七步脫身之法,倒非因其武功了得,能在七招七式里尋得破綻,而是此人總能想到逃脫的法門,要論腳底抹油的功夫,他認第二,這第一的位子,恐怕也無人敢擔,這任子游輕搖紙扇,微微一笑,抱拳對那駝子道,“不知這位如何稱呼?!?br/>
那駝子怎么也想不到此時此刻還有人會將他放在眼中,他朝玉筆書生擺擺手,道,“無名小卒,公子哪里能曉得,老頭不過是替人帶帶路,混口飯吃?!?br/>
任子游搖扇淺笑,心道,’此人的易容術委實高明,不單能改變自己的音容相貌,連身形內力也能隨心掌控?!巫佑螌⑸让嬉缓希?,“先生既然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不如行個方便,同那婆婆說說清,放我幾人離開,價錢好商量。”
駝子眉頭深鎖,一臉為難,偷偷觀察穆良的功力尚且,想這任子游并是無計可施才想從他身上尋法子,本也是想搪塞一番,哪里想到,任子游不經意間向自己出招,十八路擒拿手,招招不傷人,卻又招招都是朝面門,同后背擊打,將他易容的□□以及那一身衣服全給扒了下來,黃鶯瞧這人的模樣竟覺得有幾分眼熟,扯著獨孤十三問此人長得像誰,獨孤十三睜眼蹙眉良久,道了句,“宋連晉?!?br/>
駝子聽獨孤十三說到’宋連晉’,登時面色冷峻,似極不喜他人將自己同這三字相連,這也難怪,要說著宋連晉可不是什么好東西,此人號稱千面郎君,易容功夫了得,更有一身鎖骨大法,能隨意變動身形,自幼童到老者,不論長□□女皆裝扮的惟妙惟肖。此人生的相貌堂堂,不過可惜是個采花大盜,練著一門采陰補陽的邪門功夫,在江湖可謂是臭名遠播,與那鬼劍一樣被慕容家懸賞在外,而這男子卻與此人生的幾分相似,獨孤十三猜他二人非親既故,關系當是不淺,黃鶯心道不妙,便叫獨孤十三將毒蟲逼到一處,再為其施針,恢復幾成內力傍身。
只是他們幾人萬萬想不到,’宋連晉’的大名,不單是那假扮駝子的年輕人聽著不樂,殷紅鸞看似也神情突變,周身散出的真氣像是完全換了一人,任子游心想這姑娘莫是已經恢復了功力,卻見黃鶯拉起獨孤十三,說到,“紅鸞怕是走火入魔了,我功力尚未恢復,你我得合力將她制住?!?br/>
‘走火入魔?’獨孤十三,一思、二思、三思,仍是不明就里,他讓黃鶯莫要出手,自己一個飛身向殷紅鸞,殷紅鸞身前卻有人一擋,那人正是之前嘴里會噴火的男子,不過人家這回可不玩火,上來便是一拳,拳風剛猛有力,獨孤十三一個筋斗向后閃躲,那人又是一拳,獨孤十三再是連翻兩個跟斗,仍未站定,那男子的第三拳已打出。
任子游一見大勢不妙,瞧著苗人的身手了得,自知蠻力他是決計比不過,趕忙喚著穆良小兄弟,穆良聞聲,一劍橫掃撥開眼前的幾人,身子一躍而起,再刺一劍抵擋那會噴火的怪人,而苗人婆子見情勢越發混亂,便朝身旁的人嘰嚕咕嚕說了一通,任子游雖不如那領路的假駝子那般精通苗語,但多少能聽懂些個,知那婆子是要那群手底下的人向殷紅鸞下殺手,覺此女子身份定有可推敲之處,登時一招神行步,想將殷紅鸞攔下,哪知那酷似宋連晉的年輕人也是一身功夫,一手五指彎曲,隔空將殷紅鸞往他那方向引,那年輕人另一手的掌力蓄勢,黃鶯幾步橫在他二人之間,面朝著殷紅鸞讓她逃,那年輕人一掌擊在忽然闖入的黃鶯背心,殷紅鸞登時一愣,面上是黃鶯口中吐出的鮮血。
這下喊大呼不妙的可不單單是任子游一人,就連獨孤十三和穆良也知,習武之人的大忌便是失了常心,此時這殷姑娘,可不是失常心而已,是連常性也失了去。
果不其然,殷紅鸞抱著黃鶯原地轉了一圈,自己到了前面,將黃鶯往后推向任子游身上,那像極宋連晉的年輕人與她對上一掌,卻沒有討到半點便宜,給殷紅鸞一掌震開,獨孤十三與穆良相互一望,這殷紅鸞轉變的太快,太急,他二人有些猝不及防,無從下手。
“戚梧桐?你是戚梧桐?”發狂的殷紅鸞眼前不知哪冒出個老頭,一腦袋亂糟糟,干巴巴的白發,臉上倒是精氣神十足,更是如一只猿猴般上躥下跳,一個勁的追問她是不是戚梧桐。殷紅鸞出手打他,他非但不惱,反之是更加歡喜,樂呵呵道,“要打架,來,來,來,我正手癢?!币幻嬗痔中?,一面已同殷紅鸞對上招。
任子游不禁一樂,心想大救星,天大的救星。
這老頭看似瘋癲,功力卻高的瘆人,殷紅鸞莫說傷他,連他一片衣角也沾不著。那老頭撫掌笑道,“你這女娃娃功夫為何如此古怪,使得也非鳳家那小子的劍法,你到底會不會鳳凰翔天,你是不是戚梧桐。”
任子游在一旁道,“孫前輩,這姑娘確是鳳四爺的徒弟,只此刻她走火入魔,使不出十成功力,前輩若想同她過招,得先將她體內的真氣疏通疏通。”
那孫老頭撓撓后腦,又拍上三拍,道,“懂了。懂了?!笨v身躍起倒懸于殷紅鸞頭頂,先點百會、再點腦后玉枕,后是背上神堂,出手既快又準,為其疏通,那苗人男子見這老頭要救助殷紅鸞上前阻攔,哪料到,這孫老頭只是朝他一吼,就讓他連退數丈。
殷紅鸞收斂心神,同孫老頭道謝,那孫老頭卻是緊鎖眉頭,問道,“謝我作什?!表暱逃謽妨似饋恚霸俅蛞换??!?br/>
任子游知此人秉性好打斗,好玩鬧,便心生一計道,“前輩,這兩位姑娘皆身受重傷,你與她二人比試,既不盡興,又勝之不武,不如,讓她們找個地方調息調息。”說著拿著骨扇指向一人,“您老瞧瞧,那千面郎君可在哪,你不妨先去找他練練手,如何?!?br/>
孫老頭雖年邁,但目光中盡是純真,對著那年輕人瞧了瞧,一跳便到他身邊,拿手在那年輕人臉上一扯,哎呀呀呀的一叫喚,“宋連晉,你這小子該不會也和那姓君的瘋婆子一般練了那個什么、什么心法,妄想返老還童,結果走火入魔。”
那年輕人一臉不悅道,“我姓方,不是宋連晉。”
那孫老頭一時給這姓方的年輕人和任子游說的糊涂,“我不管你姓方,姓圓??傊却蜻^再說?!辈挥煞终f又同他打了起來。
這自稱方姓的年輕人方才才與殷紅鸞對掌,哪能是孫老頭的對手,孫老頭亦是大不滿意,連連怨聲道,太差,不好,不痛快。氣的他使勁跺腳,指著任子游罵他是個小騙子,這人除了長得像宋連晉,功夫還不沾宋連晉的皮毛,又罵那姓方的小子沒用。
任子游一計不成,又生了一計,對孫老頭到,“前輩不是要找戚姑娘比武,您老瞧那邊那個拿劍的?!比巫佑沃赶蛞幻缛?,“那人手中的劍,正是戚姑娘的佩劍,戚姑娘給他們藏了起來,我們也是來尋得,前輩是不是去問問他們領頭的那老婆婆,將戚姑娘藏到哪里去了,好讓她來跟您比試?!?br/>
獨孤十三想這任子游唬弄孫老頭一回,這老頭兒該是不會再信他,誰知,這孫老頭天真的可怕,又信了任子游胡編亂造,真的跑到那婆子跟前去問,只是孫老頭說的是漢話,那婆子說苗話,兩人交談,牛頭不對馬嘴,說的二人發急,任子游喚著幾人快跑,心地寬厚的穆良擔心留老人家一人難以應付這么一干人等,任子游笑笑道,“穆小兄弟,尊師雙臂同在時,孫老頭與他就從未分出高下,他何須你擔心。”
眾人聞任子游此言皆是面面相覷,委實不知江湖上仍有這么個世外高人,就是瘋癲了些。
而他們此時決計是設想不到這孫老頭為了將戚梧桐從苗人寨子中找出是鬧了怎么個天翻地覆,與這一眾苗人和那方姓公子又是結下了怎么的仇怨,其中最為迷茫的就數殷紅鸞,她只怕是一生也無法忘記那苗族婆子望著她時,眼神里的那股狠勁,那份痛恨、厭惡及鄙睨,即便是在午夜夢回時,只要記起那婆子的眼神,殷紅鸞的心尖仍在發顫,苗寨一行,是第一回覺得生死真是一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