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云酈瞇了瞇眼，看來在她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國公府發(fā)生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事。</br> 春云就把事情給云酈說了,其實是這樣，自從云酈和裴鈺安離開京城后,劉青燕的脾氣就變了不少,很是爽朗，待下人也不暴躁急切，頗有她剛嫁進(jìn)國公府的感覺。</br> 上個月,夫人去上香，路上遇見一群歹徒，那歹徒和裴鈺安曾經(jīng)辦過一場案子有關(guān)。</br> 是劉青燕拼命保護(hù)昌泰郡主,才讓昌泰郡主脫險,但劉青燕右腿受了傷，至今行動不便。</br> “總而言之，因為少夫人救了夫人,現(xiàn)在夫人對她倒是很好。”當(dāng)然也不止于此,這幾個月劉青燕不再忤逆昌泰郡主,很有對待長輩的尊敬。</br> 云酈深吸了口氣,她問：“那夫人身邊的藍(lán)衣姑娘是……”</br> 春云：“她叫明蕊，是香韻姑姑的女兒。”</br> 香韻這個名字云酈不陌生，王媽媽從昌泰郡主年少時就跟著她，那位香韻姑姑跟著昌泰郡主的時間更早。</br> 只是昌泰郡主生下裴鈺安后,二十多歲的香韻便出府嫁人了,她嫁的人還是個舉人,又過了幾年，那位舉人考中同進(jìn)士，在京城謀了個七品官，之后外放知縣，聽說前幾年去世了。</br> “那位明蕊姑娘的父親三年前去世，香韻姑姑也病逝了，她在鄉(xiāng)下孝期一滿，祖母就逼她嫁人，嫁的人卻不太好，明蕊姑娘就偷跑出來，來投奔夫人了。”</br> “你們走了不到五天，這位明蕊姑娘就來了，夫人也很喜歡她。”</br> 昌泰郡主心腹的女兒，還是官家出身，思及此，云酈垂下眸。</br> “謝謝你啊，春云。”云酈笑吟吟地拉住她的手，“我從江州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了些南邊的東西，你看看你喜歡嗎？”</br> 身為丫鬟，云酈沒給春云帶很昂貴的禮物，雖南行路上云酈不缺錢，但云酈要的不是施恩，是良好的關(guān)系。畢竟春云和她沒有競爭，春云是家生子，不夠聰明，但她沉穩(wěn)踏實，年初已經(jīng)定了婚，明年開春便要嫁人，嫁的人還是裴鈺安的某個護(hù)衛(wèi)。</br> 她給春月的禮物是一對金穗耳珰，價格不便宜，但對于春云這個大丫鬟來說，又不太超出她的身份。</br> 春云喜歡地說：“謝謝。”</br> 云酈笑瞇瞇地聽著她道謝，心里卻琢磨起來劉青燕和昌泰郡主。</br> 兩個時辰后，天色昏黃，云酈聽人說世子回來了，云酈估計裴鈺安就算回來，一時也不會來外書房，而是去見昌泰郡主。</br> 而裴鈺安的確如云酈所想，去見了昌泰郡主。</br> 昌泰郡主雙眼泛紅，看著裴鈺安好一番打量，親眼見他沒受傷后，那顆心才完全落下。</br> 裴鈺安等昌泰郡主心情穩(wěn)定，看著她蒼白的眉眼，扶她坐下，又才輕聲問：“母親，聽說你前些日子遇了刺。”</br> 提到這件事，昌泰郡主一臉心有余悸，“幸好青燕在，也幸好官兵來的及時，不然……”</br> 她簡單地把事情給裴鈺安說了一遍。</br> 最后，昌泰郡主重重嘆了口氣：“這幾個月，青燕倒是變了很多，和以前……”</br> 劉青燕蠱蟲一解，估計性情也就恢復(fù)以往了。</br> “她傷的怎么樣？”聽人說，劉青燕的右腿受了重傷。</br> “現(xiàn)在可以拄著拐杖走幾步了，太醫(yī)說，要完全康復(fù)，得養(yǎng)上兩三個月。”</br> “但她受傷也不全是壞事，最近孫家人還想著她……”說到這兒，昌泰郡主深吸了口氣，“臨嘉，江州私茶的背后主使真的是孫之南嗎？”</br> 裴鈺安在昌泰郡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微冷：“證據(jù)確鑿，的確是他。”</br> “那會不會牽扯到我們國公府？”昌泰郡主急急地問。</br> 裴鈺安果斷搖頭：“我們裴家清清白白，而且我是這個案子的主查官，并不曾因兩府之間的關(guān)系而徇私枉法，怎么會牽扯到我們國公府？”</br> 昌泰郡主徹底松了口氣，孫之南不管怎么說，也是劉青燕的舅舅，那如今便也就是裴鈺安的舅舅，雖然她知道，沒參與江州私茶的劉家都無事，可總不能徹底放心。</br> 思及此，昌泰郡主猶豫地說：“你有空還是去看看青燕吧。”</br> 裴鈺安挑了挑眉，看來昌泰郡主的確和她關(guān)系解了凍，要知道江州私茶案的主使可是她的親舅舅。雖劉家干凈，牽扯不到她，但到底沾親帶故，總免不得有些牽連，比如雖他不無愧于心，但私下還是有些流言蜚語，說六親不認(rèn)，或者就懷疑他有徇私，而這都是因為他的妻子是劉青燕而起。</br> “我會去的。”他本來就要去見劉青燕。</br> “不過現(xiàn)在天色晚了，先用晚膳吧，你今兒跑了一天，肯定累了。”昌泰郡主心疼地說。</br> 裴鈺安嗯了一聲，昌泰郡主便轉(zhuǎn)過頭吩咐道：“明蕊，要擺膳了，去把她叫來，說她哥哥回來了。”</br> 立在門口的少女聞言，聲音清脆地道：“我現(xiàn)在就去。”</br> 聽到這個名字，裴鈺安愣了愣，看向立在門口的少女，明蕊見裴鈺安看了過來，沖他笑了笑。</br> 這下裴鈺安從她臉上找到了熟悉輪廓。</br> 明蕊掀起錦簾出去，裴鈺安蹙眉看向昌泰郡主：“她是香韻的女兒？”香韻沒隨夫君外放時，經(jīng)常帶著她的女兒，來國公府向昌泰郡主請安，雖然六七年沒見，裴鈺安還有印象。</br> 昌泰郡主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那怎么在國公府？”</br> 昌泰郡主嘆息一聲，“這也是個苦命的。”便把明蕊這幾年的不容易全說了。</br> 裴鈺安對明蕊也就是認(rèn)識，感情不多，雖有些同情，但他見過的可憐之人太多，明蕊在他心里排不上號。</br> 裴鈺安陪昌泰郡主和裴意朵用了晚膳，又說了會兒話，這時，時辰已經(jīng)不早，裴鈺安起身離開榮正堂，便見烏沉的天色中飄起了雪花，這點(diǎn)雪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他徑直往院里走。</br> 才走幾步，背后傳來一道略急的聲音，“世子，等等。”</br> 裴鈺安扭過頭，明蕊拿著一件白狐披風(fēng)匆匆走來：“下雪了，世子披件披風(fēng)走吧，免得受寒了。”</br> 明蕊將披風(fēng)遞給裴鈺安，裴鈺安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然后他頓了頓，看著有些她略有些像云酈的氣質(zhì)，他不由對眼前的女郎道：“明蕊，既來了國公府，就好好過日子。”</br> 明蕊一驚，“世子還記得我？”</br> 裴鈺安卻沒有多說，披上披風(fēng)，轉(zhuǎn)身就離開了。</br> 明蕊看著他的背影，眸光幽暗，世子竟然還安慰她。</br> 走出榮正堂后，裴鈺安的腳步越來越快，不過一炷香，就到了外書房院口。</br> 外書房門口掛著兩盞熟悉的紗燈，院里那一顆生出枝丫的石榴樹枯葉盡落。</br> 裴鈺安走進(jìn)院內(nèi)，小廝便急匆匆地道：“世子回來了。”</br> 外書房頓時動了起來，裴鈺安四處看去，云酈坐在廊下，聽到這道聲音，驟然起身，往院里走來。</br> 裴鈺安腳步匆匆，沒等云酈走下廊檐，他就先走了上去，“怎么在外面坐著？”</br> “這不是估計世子快回來了嗎？”云酈跟著裴鈺安進(jìn)門。</br> 裴鈺安解開披風(fēng)，云酈伸手接過，熟稔地掛在一側(cè)的酸枝梨木架子上，然后她轉(zhuǎn)過頭說，“對了，世子，奴婢今日一回來，夫人就讓大夫給奴請脈了，看奴婢的眼神也很是失落。”</br> 云酈神色有些難過，眼神不安，“世子，你說夫人以后是不是都不喜歡奴婢了。”</br> 見云酈如此在乎昌泰郡主的情緒，裴鈺安吸了口氣，語氣平靜地道：“不會的。”</br> 說話間，春云端著盆溫水進(jìn)來，云酈伸手想接，裴鈺安眉心一壓，立刻說：“你別動，大夫說你的左臂還不能用力。”</br> 他自己從春云手里接過水盆，擱在臉架上，又說：“你回去休息吧。”</br> 云酈看著他的動作，半晌后，她低聲道：“那奴婢告退了。”</br> 聽著云酈漸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裴鈺安垂下頭，用力地絞干帕子。</br> 第二天一早，裴鈺安洗漱之后，便去見了劉青燕，劉青燕正拄著拐杖在廊下練習(xí)走路，見是他來了，她拄著拐杖往房間里走，“我以為你昨天就會過來。”</br> “昨兒太晚，怕耽擱你休息了。”裴鈺安說完，他看著她包著木板的左小腿，“你的傷……”</br> 劉青燕不在意地說：“沒事，再養(yǎng)一兩個月就成了。”</br> 進(jìn)了房間后，劉青燕在圈椅上坐下，示意裴鈺安也坐，裴鈺安坐下后，看著她問：“你體內(nèi)的蠱……”</br> “已經(jīng)完全沒了。”劉青燕動了動拳頭，臉上笑容消失，正經(jīng)地道，“我身上的蠱我懷疑是宋柔安下的……”</br> 裴鈺安眼神陡然一凜：“宋柔安？”</br> 劉青燕頷首，“沒有直接的證據(jù)指向她，可我思來想去，那段時間我和她接觸很頻繁，而且她每次來我這，都會盯著我屋子里熏爐……”</br> 她略做挺頓，“前些日子她看到我神色清明，和你娘的關(guān)系變好，表情也很復(fù)雜……”</br> 裴鈺安臨走前，安排了人繼續(xù)查劉青燕為什么會中蠱。昨天回來后也問了問，但沒有結(jié)果，今天本也想問問劉青燕這邊的進(jìn)展，聞言沉聲說：“我會順著這條線繼續(xù)查。”</br> “好。”劉青燕應(yīng)聲說，話落，兩人彼此看著，又不知還能說什么，氣氛略微僵硬。</br> 劉青燕端起茶潤了潤嘴，直接說：“我舅舅那件事……”</br> 裴鈺安默了默，看向她說：“鐵證如山，靜候陛下發(fā)落。”</br> 雖孫之南狗膽包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到底是劉青燕的親大舅，就算她們關(guān)系不好，但孫家還有她的二舅，表兄弟妹。</br> 孫之南犯的事影響不了出嫁女，和劉家無關(guān)，更和裴家無關(guān)，但孫家人恐怕不能善了。</br> 思及此，劉青燕心頭百味陳雜。</br> 裴鈺安見她神色，垂下了頭。</br> 見裴鈺安低頭，劉青燕苦笑一聲，“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對孫家人網(wǎng)開一面。”</br> 裴鈺安搖了搖頭：“我不擔(dān)心你提這些。”眼前的劉青燕倒是和婚前重合起來，爽朗干脆講道理，既然如此，也就不會做那些無理取鬧的事。</br> 這時，劉青燕突然問：“我十二歲那年秋天落水，是不是你救的我？”</br> 裴鈺安愣了下，他奇怪地問：“怎么說起這件事了？”</br> 劉青燕十一歲的時候，他們幾個同齡人去莊子上玩。午睡時，劉青燕獨(dú)自溜出莊子，自己去玩，結(jié)果瞧見有小孩落水，她想都不想就跳進(jìn)去救人，但把那個六歲的小孩救上了岸，自己精力耗盡，險些溺死在水里。</br> 幸好裴鈺安經(jīng)過，跳下去把她給撈了起來，那時候劉青燕昏迷，死活不醒，他只好讓那小孩看著她，自己去找人。</br> 不過還沒找到人，就聽說劉青燕醒了來，當(dāng)時又有人說昌泰郡主和裴鶴吵架，他只能急匆匆回京。</br> 后來也沒多說這事，畢竟他撈她，也不是指望她感恩的。</br> “沒事兒。”見他的樣子，劉青燕就知道當(dāng)初救她的是他，而不是師兄。</br> 旋即她又忍不住自嘲一笑，她當(dāng)初醒來看到的是師兄，便一直以為是師兄救起了她。</br> 師兄不是挾恩相報的人，她也沒一直說她感激這份救命之恩，只是像條跟屁蟲一樣跟著她，然后就漸漸喜歡上了他的不羈，他的瀟灑。</br> 不過仔細(xì)想來，后來她也提過這件事，師兄說不是他救的她，他看見她的時候她就躺在草地上。她以為是師兄謙虛，如今看來，真的只是誤會一場。</br> 劉青燕扯了扯唇角，再度看向裴鈺安，轉(zhuǎn)而說起另外一件事，“還有和離，恐怕我們倆一時半會和離不了了。”</br> 見她主動說起和離，裴鈺安眸光沉沉地看向她。</br> “我知道你也不想和我過了，我呢，想起以前做的事，也覺得不想和你過了，”劉青燕拿手遮了遮臉，下一瞬，她深吸口氣，眼神挪向裴鈺安，“但我娘因為孫家的事，重病在床，太醫(yī)說，再受不得一丁點(diǎn)刺激，只能一點(diǎn)點(diǎn)調(diào)養(yǎng)。”</br> “你知道的，我娘性格保守，她要是身體好，我還敢和離，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若是敢說和離兩個字，恐怕她能被我……”</br> “總之，抱歉了。”劉青燕誠懇地說。</br> 裴鈺安放下茶杯，鄭重地看向劉青燕，“你也不必說抱歉，你在國公府中的蠱，但兩年我都沒察覺，也是我的疏忽。”</br> “再者說，你娘也是我算我的師母。”他從前和劉將軍習(xí)過武。</br> 劉青燕聞言，沉默起來。</br> “你先好好養(yǎng)傷，”裴鈺安也安靜片刻，而后問道，“劉家那邊需要我去一趟嗎？”</br> 劉青燕垂下頭，半晌后她拒絕道，“不必了。”</br> 裴鈺安沉默須臾，起身離開留燕居，劉青燕靠在圈椅上，扭頭看著裴鈺安往外走的背影，半晌后，她伸手擋住眼睛。</br> 裴鈺安離開留燕居就去了刑部，之后便是忙碌的一段時間，江州私茶案背后主使是孫之南，但孫之南下，還有許多黨羽。</br> 如此，這么幾年才能□□無縫，從未有人察覺江州私茶和金礦。</br> 等將涉案人員全都捉拿歸案，理清罪行，圣上按照罪行輕重給出懲罰，已經(jīng)是二十天后。</br> 孫之南被判凌遲，孫家三族以內(nèi)的女眷罰入內(nèi)廷，男子流放，五代不能科舉，當(dāng)然這只是根本不知道孫之南做了這些事的孫家人，其余為孫之南辦事的孫家人，也都沒了命，比如孫家二老爺，孫家嫡長子。</br> 劉青燕鼎盛的外祖家一下子變成這樣，她雖心情平和地接受了，但她母親劉孫氏卻重病在床，將養(yǎng)好幾日，才能開口說話。</br> 且太醫(yī)說，未來最好不要刺激劉劉氏，得精心調(diào)養(yǎng)，免得帶來無法挽回的后果。</br> 昌泰郡主知道這個消息后，嘆了口氣，外面有小丫鬟說：“云酈姑娘來了。”</br> 昌泰郡主擺擺手，示意讓云酈進(jìn)來。</br> 雖剛回來那日，昌泰郡主因云酈不曾懷孕，態(tài)度十分冷淡。但這大半個月，云酈每天都來哄著昌泰郡主，她陪在昌泰郡主身邊三年，深知她的喜好，倒也哄得昌泰郡主態(tài)度和緩。</br> 今兒她進(jìn)來后，昌泰郡主卻又直直地看著她的肚子，然后臉色不快地說：“云酈，你已經(jīng)在世子身邊半年了。”</br> 云酈站在廳內(nèi)，身體微僵，低下頭說：“奴婢讓夫人失望了。”</br> 昌泰郡主沖她搖了搖頭：“你今兒先回去吧。”</br> “夫人……”云酈驚愕地抬起頭。</br> “出去。”昌泰郡主有些煩躁地說。</br> 云酈看了昌泰郡主一眼，垂眸離開。走到院中的時候，碰見給昌泰郡主端來藥的明蕊，不等云酈開口，明蕊先關(guān)心地說：“云酈，今兒化雪天氣冷，你可得多穿些，免得受寒了。”</br> 云酈眨了眨眼：“多謝明蕊姑娘關(guān)心。”</br> 明蕊真誠地對她一笑，端著昌泰郡主的藥，進(jìn)了正屋。昌泰郡主見是她來，坐直身體道：“你可想好了，我今兒就和臨嘉提你的事。”</br> 明蕊將藥碗放在昌泰郡主手邊，低頭小聲說：“能侍奉世子，是明蕊幾世修來的福分。”</br> 昌泰郡主滿意地拉過她的手，“你可得比云酈爭氣啊。”</br> 明蕊聞言，眼神微閃。</br> 這邊在說著云酈，而云酈也想著昌泰郡主，她知道，昌泰郡主急了。</br> 但她卻巴不得昌泰郡主更急。</br> 裴鈺安前半個月都是深夜才歸，有時候事情太忙，只讓常余回來拿東西，這兩日總算能早些回來，云酈袖子里揣著裴鈺安特意送給她的小手爐，在廊下等著他。</br> 約莫酉時，云酈聽到腳步聲響，她立刻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向裴鈺安看去，“世子。”</br> 裴鈺安急步走向云酈。</br> 見裴鈺安走來，云酈笑著說：“世子，奴婢今兒又新琢磨了樣點(diǎn)心，廚房里的人都說好吃，你也嘗嘗唄。”</br> 裴鈺安的目光落在云酈的左臂上，云酈當(dāng)著他的面甩了甩手：“奴婢的左……”m.</br> 話音未完，裴鈺安握住了云酈在空中晃蕩的手臂，皺眉道：“大夫說最起碼要養(yǎng)兩個月。”</br> 云酈看著他禁錮住自己胳膊的手，他力氣不大，讓她察覺不到疼意，但不能擺脫他，云酈嘴邊弧度加深：“世子夫人左腿傷的那么重，不到兩個月，她的腿就能跑能跳，奴婢的胳膊……”</br> “你的體質(zhì)能和她比？”裴鈺安不滿地打斷她的話。劉青燕從走路開始就習(xí)武，十個壯漢都不是她的對手。</br> 他盯著眼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干脆命令道，“接下來的半個月都不能干活兒。”</br> 云酈小臉一跨，用右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奴婢得無聊死。”</br> “無聊就看看書聊聊字。”裴鈺安說。</br> 云酈不滿地嘟了嘟嘴，裴鈺安搖了搖頭，直接轉(zhuǎn)身對春云說：“春云，你看著她。”</br> 春云福了福身，“奴婢遵命。”</br> 云酈連忙跟著他，世子世子地叫，裴鈺安有瞬間心軟，但很快眼神越發(fā)堅定。</br> 云酈似是見求他收回成命不可能，這才不糾結(jié)此事，重新說起點(diǎn)心。</br> “奴婢的點(diǎn)心都做出來了，那世子總得嘗嘗吧。”</br> 裴鈺安瞧了云酈一眼：“端來吧。”</br> 他在紫檀方桌前坐下，云酈趕緊往小廚房走，不過片刻，見點(diǎn)心端了上來。</br> 如今已是深冬，開得最好就是紅梅，云酈的點(diǎn)心就是以紅梅為樣，做了份鮮艷欲滴的紅梅小點(diǎn)。</br> 裴鈺安看了云酈一眼，捻起一塊點(diǎn)心品嘗起來，這點(diǎn)心放了芍藥花，紅豆，糖又加得重，頗為符合裴鈺安的口味。</br> 這時候，云酈站在他身邊，小小聲地問：“世子，你什么時候和世子夫人和離啊？”</br> 裴鈺安握著點(diǎn)心的手一抖，他看向云酈，聲音略微有些復(fù)雜，“你很想離開？”</br> “沒有沒有。”云酈擺了擺手，趕緊說，“是今天夫人又一直盯著奴婢的肚子看。”</br> 裴鈺安聞言，也不由得看向云酈的小腹，俄頃，他揉了揉太陽穴：“暫時怕是不能和離了。”</br> 云酈目露訝然。</br> 裴鈺安低聲說：“劉夫人因為孫家的事，身體不好，青燕不愿現(xiàn)在和離刺激她。”</br> “原來是這樣。”云酈輕吁了口氣，又同情地看著裴鈺安，“可夫人那邊……世子恐怕更不好交代了。”</br> 想起昌泰郡主，裴鈺安捏了捏眉心，這次在江南一帶，沒有尋到能回京治療昌泰郡主頭疾的大夫。而這次回來，相比離開時，昌泰郡主的身體更差了些，自然對子嗣也就更加渴望。</br> 想著間，外面?zhèn)鱽硇⊙诀叩穆曇簦徕暟舶櫭迹瑔柺裁词隆?lt;/br> 小丫鬟著急地說：“夫人剛剛暈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