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安笑了笑;“蔣兄府上聰明伶俐的丫鬟許多,云酈怕是當不得大用?!?lt;/br> 這話蔣平可不贊同,“我府上丫鬟雖不少,但沒有一個比得上云酈的心靈手巧,善解人意?!?lt;/br> 心靈手巧?善解人意?裴鈺安黑眸幽幽地掃向蔣平,曾幾何時,他竟對云酈了解的如此深刻,難道他們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來往很多?</br> 裴鈺安垂下眸,濃黑的眼睫遮住黑眸里的情緒,他淡淡地說:“實在抱歉,云酈是我母親送來伺候我的,如果留在蔣家,回京之后為弟母親那邊……”</br> 所謂長者賜,地位和尋常丫鬟自然不同,但蔣平想到蔣漁,還是繼續說道:“為兄知道讓你為難,可我家阿漁難得這么喜歡一個丫鬟……”</br>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阿漁的母親走的早,我政務繁忙,陪伴她的時間有限,伺候她的丫鬟仆婦沒什么合她心意的,好不容易有個云酈……”</br> 他頗為誠懇地看著裴鈺安,“為兄只能厚著臉皮提出這個要求?!?lt;/br> 想到蔣漁可愛的樣子,裴鈺安心里燃起幾分憐愛,下一瞬,他看向蔣平,“我家小妹也很是喜歡云酈,我將她帶離京城時,她紅著眼睛盼她留下,若是我沒將她帶回去,怕是小丫頭要傷心了?!?lt;/br> “蔣兄,你也是知道的,云酈很討孩子喜歡?!笔Y漁雖然喜歡云酈,可京城之中,還有意朵,他不能一時心軟便置自己的胞妹不顧。裴鈺安如是想。</br> 話說到這個地方,蔣平只能無功而返,不過他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倒也沒生氣,目送蔣平的背影遠去,裴鈺安的目光挪向西廂緊閉的房門。</br> 云酈聽力不如裴鈺安,隔著房門和距離,她聽不清兩個人說了什么,她站在窗前,倒是能瞧見蔣平離開。蔣平離開,云酈便推開了房門,裴鈺安正好望著云酈的方向,兩人的目光便在空氣中交匯。</br> 云酈眨了眨眼,好奇地問:“世子,蔣大人說什么了?”而后她補充一句,“如果不能告訴奴婢,就算了?!?lt;/br> 云酈的目的不只是當裴鈺安的丫鬟,自然能多知道他的事的時候便要努力進擊,但分寸也得掌控好。</br> 裴鈺安對著云酈的目光:“蔣平說想留你在蔣府。”</br> 他竟然主動提了?云酈的反應飛快,臉上迅速流露出幾分驚愕,而后她糾結地問:“是因為蔣小姑娘嗎?”</br> 她沒有直接回復答案,是先遲疑地問想她留下的原因,裴鈺安眸中幽光閃過,“是因為蔣漁,她很喜歡你?!?lt;/br> 他直直地看向云酈,“你想留在蔣家嗎?”</br> 云酈咬了咬唇,低下頭嘆了口氣,“奴婢自然是要和世子回京城的?!闭f著,她抬頭看向裴鈺安,“世子怎么回復的蔣大人?”</br> “我幫你拒絕了。”裴鈺安說。</br> 云酈聞言,神色有些復雜。</br> 裴鈺安皺了皺眉,她不是說自然要和她回京城嗎?為何他拒絕蔣平后她沒有很開心?</br> 這時云酈笑著說:“世子,奴婢今日在廚房里燉了鴿子湯,現在去看看好了嗎?”</br> 裴鈺安頷首,應是他多想了,云酈和蔣漁才幾日感情,國公府里還有意朵,他母親,她的小姐妹,她怎么可能想留下。</br> 而另一邊,蔣漁得知他爹的這個結果,略有些失落,蔣平摸了摸她的頭,“爹爹盡力了?!?lt;/br> 蔣漁雖喜歡云酈,可感情還沒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她爹爹這么說,她癟了癟嘴。</br> 她抱住她爹的脖子,眼睛一轉道:“爹爹,你過幾天帶我去打獵吧。”</br> 半年前蔣漁被蔣平帶著去打過一次獵,但那次蔣漁差點出了意外,蔣平再也不敢帶她出去狩獵,不過蔣漁現在正是難過的時候,蔣平便先應了聲好,反正蔣漁不是個執著的孩子,過幾天敷衍過去便罷了。</br> 見爹爹同意了,蔣漁歡呼一聲,要吃糕點,不過片刻,廚房里端了蔣漁喜歡的糕點來。</br> 蔣漁小手拿著一塊小豬形狀的點心,嘗了一口,問粉蝶:“是那個圓圓的人做的嗎?”</br> 粉蝶知道她說的那個圓胖的大廚,便點點頭。</br> 蔣漁嘆了口長長的氣:“酈酈比他瘦,可她捏的小豬要比他捏的胖,比他可愛?!?lt;/br> 思及此,蔣漁從膳桌上跳下去。</br> 蔣平見狀便問:“你去哪兒?”</br> “我去找酈酈啊。”蔣漁不是個糾結的人,何況她爹答應帶她去打獵,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br> 蔣平一愣,連忙說:“閨女,你裴叔叔已經拒絕把云酈給你了?!?lt;/br> 蔣漁憂傷地嘆了口氣:“我知道啊,但酈酈都要走了,我應該趁著她沒走的時間繼續和她玩啊?!本拖袼{蝶,她要嫁人離開她的時候,她也多多陪著她。</br> “你說對吧?爹爹?”</br> 自家閨女的邏輯是沒有問題,蔣平點點頭,“不過現在天太晚了,酈酈她睡了,我們明天去吧。”</br> 蔣漁想想,也是,便沒再要求。</br> 被蔣漁想著的云酈伺候完裴鈺安,回到房間休息,腦子里閃過也是蔣平父女的事,她身為丫鬟,雖能近水樓臺先得月,但這個身份也是掣肘,很多事都不能做。</br> 裴鈺安現在還想回京之后將她送離國公府,最開始她來蔣家,她想了個計劃,蔣平府上很多未婚的青年才俊,畢竟是一州同知,他的屬下挺多,她本來想勾搭一個,表示動心,試試裴鈺安。</br> 可來了蔣府便有蔣漁天天纏著她,沒空去勾引那些青年,但后來她和蔣漁玩的那么好,前兩日她便想好了將計就計,她不會慫恿蔣漁讓她留下,給蔣漁希望,但她可以在裴鈺安前表達對蔣漁的喜歡。</br> 尤其是當蔣漁因為她不會留下而難過后,她會隨口問世子是不是回京之后就送她走,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她留在江州算了。</br> 但這個度是閑聊間的無意識說之,讓她看看裴鈺安對她的感情動了幾分,這番話她本來是打算明日說,但今日蔣平先來說了想留下她,裴鈺安居然沒問她的意思便拒絕蔣平,云酈勾了勾唇,或許在裴鈺安心里,她的分量比她想象中的要重一點。</br> 既然如此,云酈怎么能讓她的世子爺這么容易就放心呢。</br> 云酈第二天起床后,對著鏡子略略撲了一層粉,讓自己看起來憔悴些。</br> 用早膳時,裴鈺安一下子便注意到云酈略蒼白的臉色,他皺了皺眉:“不舒服?”</br> 云酈勉強地笑了笑:“沒有。”</br> “那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裴鈺安叫了聲常余,讓他去請個大夫來。</br> 云酈這下是真確信她在裴鈺安心里的地位非最初可比,她當初不舒服,裴鈺安最多問兩句,但她若是說沒事,他定不會直接請大夫。</br> 云酈趕緊說道:“奴婢真的沒事,就是有些事拿不準?!?lt;/br> “什么事?”云酈已經將早膳全都擺好,裴鈺安沒用一口,直接問道。</br> 云酈遲疑了下。</br> “不能說?”</br> “是這樣?!痹漆B臉上流露出幾絲糾結,“其實前幾日蔣姑娘就提過想讓奴婢留下陪她,奴婢當時以為小孩子隨口說說,可昨日蔣大人都來了,說蔣姑娘想讓奴婢留下,奴婢才知道蔣姑娘是當了真的,奴婢昨夜想了一夜,還是不知道時該去寬慰寬慰她,還是不去見她,疏遠她?!?lt;/br> 她巴巴地望著裴鈺安,“世子你這么聰明,你覺得奴婢怎么做對蔣姑娘才最好?”</br> 裴鈺安沉默片刻,“既然要走,還是疏遠她好?!?lt;/br> 云酈神色帶著幾分難過,她下意識說:“如果京城離江州沒這么遠就好了。”</br> 裴鈺安緘默不語,垂眸隨意用了幾口早膳,便出府辦事,云酈回想起他剛剛的舉動,忍不住彎了彎唇。</br> 這時,門口突然現了小女孩脆脆的聲音,“酈酈?!?lt;/br> 云酈愣了下,連忙走了出去,蔣漁沖著她跑了過來,云酈提醒她慢點,她蹲下身,有些意外地看著蔣漁,“姑娘怎么來了?!?lt;/br> “你過幾日都要走了,我要趁著你沒走的時候陪陪你啊?!笔Y漁臉上的疤已經徹底痊愈,新長出來的皮膚顏色比周邊略淺,可若是不注意,卻也察覺不到。</br> 云酈沒想到蔣漁傷心之后是這個邏輯,她摸了摸蔣漁的頭,轉念一想,又覺得很正常,如果她喜歡的人要離開她,似乎在要離開的時候,也會想多陪陪她,便也就釋然了。</br> “你吃早膳了嗎?”</br> “我吃了?!笔Y漁拉著云酈的手說,“我們去喂魚吧,它們還沒有吃呢?!?lt;/br> 云酈自然不會拒絕蔣漁,反而見她這么喜歡自己,看著白白嫩嫩的小幼崽,云酈心里真的有些遺憾,江州和京城的確隔得太遠了。</br> 或許是真的接受云酈要走的結局了,蔣漁一整天都要云酈陪著,甚至還要云酈陪她用晚膳,云酈想到裴鈺安,笑著應了,甚至親自給蔣漁做了一桌她喜歡的食物。</br> 蔣平歸家,一般都會陪著蔣漁用晚膳,便第一次嘗到了云酈的手藝,既蔣平也要用晚膳,云酈就問了廚娘蔣平的口味,膳桌上也有幾個蔣平愛吃的菜。</br> 蔣平夾了個紅燒獅子頭,嘗了一口后便愣了愣。</br> 云酈對自己廚藝很有信心,尤其打聽到蔣平口味重,她放料時手還略重了些。</br> 蔣平深深地看了云酈一眼,云酈微微蹙了蹙眉,之后蔣平大笑一聲:“沒想到云酈姑娘的手藝也這么好?!笔Y漁夸過云酈做的點心好吃,可蔣平知道自家女兒愛美,就憑云酈那張臉,只要她做的不很難吃,在蔣漁心里都會不錯。</br> 想著,蔣平越發遺憾,都是丫鬟,為何他府里沒有能比得上云酈的?</br> 這邊其樂融融,而另一邊,裴鈺安自回來后就沒瞧見云酈的身影,他倒沒多想,這個時辰云酈一般都在廚房準備他的晚膳。</br> 常余從門口進了裴鈺安的臥室,低聲道:“主子,用晚膳了。”</br> 裴鈺安應了聲,起身去到膳廳,兩個小丫鬟擺好世子的晚膳,躬身就要退下。</br> 裴鈺安瞅了瞅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擰眉道:“云酈呢?”</br> 小丫鬟道:“云酈姐姐今晚在陪蔣姑娘用晚膳。”</br> 拿筷子的手微微一僵,裴鈺安抬眸問:“蔣姑娘?”</br> 丫鬟點點頭,裴鈺安揮揮手,示意丫鬟離開,丫鬟離開后,他隨意嘗了兩口菜,味道的確不錯,只是……的確不是云酈做的。</br> 他略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br> 之后回了屋,便專心處理起公務來,這江見寒一直捉不到,各處的通緝令下去后都沒結果,這應該是持久戰,他等不了這么長的時間,而且十月下旬了,再過兩月便是新年,江州理清的差不多,他就可以回去了。</br> 想著,他叫了聲常余。</br> “江景園幾時開業?”江景園和江見寒有關系,江州事變的時候,江景園也被查封,但這種被沒收的財產,要么賣給商人,所得的銀子納入江州府庫,將來繼續收稅,要么便直接由官府經營,賺的錢也歸入江州府庫。</br> 江州人很喜歡江景園,而且江景園上上下下數百口人還指著江景園生存,前幾日,在江州某官吏的合規操作下,江州便被賣給了幾個江州商人,聽說要不了幾日便能重新營業,而且演出人員還是以前的人員。</br> “這個屬下也不知?!?lt;/br> “去問問,若是開業,繼續買票?!?lt;/br> 常余應諾。</br> 見常余要走出去,裴鈺安叫住他,“別忘了你裴大人侍衛的身份?!?lt;/br> 常余有些茫然,世子爺這句話的是什么意思,但在主子面前,他盡可能想表現得聰明些,便沒問,而是出去之后問了扁余。</br> “扁余,主子為什么要說最后那句話?他有什么暗示嗎?”常余摸著下巴問。</br> 常余拍拍他的肩,“主子的意思是不介意你以權謀私?!?lt;/br> 常余大吃一驚:“以權謀私?”</br> “比如,讓江景園快點開業,包括,買到位置最好的包廂?!?lt;/br> 常余疑惑:“主子從不以權謀私?。亢螞r主子也不是喜歡看江景園表演的人,我怎么覺得主子是另有安排,才不像你說的那么膚淺。”</br> 扁余:“……”</br> 他冷冷地笑了下:“你可以不聽我的?!狈凑陔x開江州之前,不能帶云酈姑娘去江景園看下旬百戲可不是因為我辦事不利。</br> 兩人話畢,便見一淺藍色的身影從院外走進,常余嗓門大,立刻叫了聲,“云酈?!?lt;/br> 云酈拎著燈籠,對廊下兩人點了點頭,又問:“世子呢?”</br> 在房間里寫家書的裴鈺安放下筆,往門口走去。</br> 常余樂呵呵地說:“世子在忙呢。”</br> “世子在忙啊,那我回房了,你們也早些休息?!?lt;/br> 常余樂呵呵地點點頭。</br> 云酈轉身,十幾步后,便到了西廂,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就在她合上房門的那一瞬,常余覺得背后一冷,他扭過頭,笑道:“主子,你有何吩咐?”</br> 裴鈺安目光沉沉地盯著他。</br> 常余嘿嘿一笑。</br> 裴鈺安吸了口氣,轉身回了房。</br> 這時候,扁余不知道他是該同情常余還是應該同情世子爺。</br> 云酈回房洗漱之后,便上床睡覺了,第二天早晨,她還是早早起床,給裴鈺安做了一桌早膳。</br> 剛擺好膳,聽到后面腳步聲響起,云酈扭過頭笑:“世子,奴婢做了昨日向蔣府廚子新學的如意叉燒包,你要不要嘗嘗。”雖新學了這一樣,但云酈還做了一份雞絲粥,四喜小饅頭,水晶蝦餃,兩個小菜,還有一盤裴鈺安喜歡的甜點。</br> 裴鈺安嘗了一口如意叉燒包,味道鮮香,他笑了笑:“不錯?!?lt;/br> 云酈被他夸贊,臉上也露出個笑模樣。</br> “你昨日去陪蔣漁了?不是說不去陪她嗎?”裴鈺安狀似隨口問起。</br> “蔣姑娘聰明靈透,她說既然奴婢要走,那就要珍惜還在江州的時候,便拉著奴婢去玩了?!彼龂@了口氣,“但這讓奴婢覺得我還不如一個孩子?!?lt;/br> “何出此言?”</br> “奴婢怕到時候不是蔣姑娘舍不得奴婢,而是奴婢不舍得離開蔣姑娘?!痹漆B仔細地觀察裴鈺安的神態。</br> “是嗎?”裴鈺安垂下頭說。</br> 云酈笑笑,這時候一道脆聲在院里響起,“酈酈?!?lt;/br> 云酈連忙從膳廳走出去,蔣漁瞧見云酈,立刻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過來,云酈笑著蹲下給她理了理頭頂跑歪的絨花。</br> 蔣漁看見膳廳里用早膳的裴鈺安,目光一亮,“裴叔叔?!?lt;/br> 她跑到裴鈺安的桌子前,裴鈺安看見白嫩的小崽子,對她笑了笑,又問她用過早膳沒有。</br> “我吃過了。”蔣漁湊到裴鈺安的身邊,“裴叔叔你離我近一點?!?lt;/br> 裴鈺安湊近了她點,他一靠近,蔣漁便立刻靠過去,重重地親了下他的左臉頰,裴鈺安一愣。</br> 蔣漁嘿嘿笑了聲,而后壓低聲音說:“不能告訴我爹爹哦。”</br> 裴鈺安略有好奇:“為什么?”</br> 蔣漁偷偷地說:“因為裴叔叔是個男人,爹爹會生氣的?!?lt;/br> 她艱難地看向裴鈺安:“不過裴叔叔長的太好看了,我實在是把持不住?!?lt;/br> 裴鈺安沉默了下,蔣漁見他不應,小嘴一跨,“裴叔叔,我爹爹會揍我的,我這么可愛好看,你舍得我被揍嗎?”</br> 裴鈺安看著古靈精怪可愛討喜的蔣漁,搖搖頭說:“裴叔叔不會?!?lt;/br> 蔣漁心滿意足:“我就知道裴叔叔不僅長得好,對阿漁也好。”話說完,她就跑回去拉住云酈的手,“酈酈,我們今日去種花啊。”</br> 云酈看了裴鈺安一眼,跟著蔣漁離開了,裴鈺安回憶著蔣漁可愛討喜的行為,默默起身,去了官署。</br> 云酈當日繼續陪著蔣漁,眼看到了晚膳,蔣漁今日沒提成讓云酈做晚膳的要求,不過云酈主動提了,蔣漁自然說好。</br> 等陪蔣漁用過晚膳,云酈才告辭。</br> 但雖離開了蔣漁住的院子,云酈卻沒有走遠,而是在蔣漁院子濃陰茂盛的地方站著,約莫等了兩炷香,云酈瞧見蔣平從蔣漁住的小院出來。</br> 云酈前走一步,叫了聲蔣大人。</br> 蔣平一頓,走向站在樹下的云酈,“云酈姑娘,你怎么還在這兒?!?lt;/br> 云酈低聲道:“奴婢在等蔣大人。”</br> “等我?”</br> 云酈嗯了聲,略遲疑地說:“奴婢有幾句話想和大人說,是和蔣姑娘有關的?!彼跉庥行殡y,“只是奴婢這個身份說這些話有些僭了,但奴婢實在是心疼喜歡蔣姑娘,便顧不得身份。”</br> 蔣平對蔣漁的事非常傷心,他說:“你但說無妨?!?lt;/br> “奴婢覺得,蔣姑娘太寂寞了,雖然她性格活潑,看似和誰都能玩,但是沒有幾個人能走到她心里去,這樣長大的姑娘,很容易孤單的,蔣大人還是要抽時間多陪陪蔣姑娘?!彪m云酈存了私心,但蔣漁的確是這樣的,她有些孤獨,不然不會這么喜歡才出現沒多久的她。</br> 蔣平其實也略有發現,雖府里只有蔣漁一個孩子,但他屬下有孩子的可不少,但沒一個能和蔣漁玩的很好。</br> 云酈又說:“還有蔣大人是不是經常對蔣姑娘言而無信?”</br> 蔣平微愣:“這個……我沒有吧?!?lt;/br> “奴婢這段時間,聽蔣姑娘提過蔣大人曾經答應帶她去劃船,沒去,答應帶她去捉魚,沒去,現在答應了蔣姑娘要帶她去狩獵……”</br> 蔣平猛地拔高聲音:“我過幾日就帶她去?!?lt;/br> 云酈倒是真希望蔣平把這一點記住,“蔣大人不要以為姑娘就小孩子,就隨意糊弄她,蔣姑娘的記性很好,而且說句不該說的,言傳身教……”</br> 蔣平尊敬道:“我知道了,多謝云酈姑娘提醒?!?lt;/br> “大人不必謝我,蔣姑娘那么可愛,奴婢也不想她失望?!彼敛谎陲椀乇磉_出對蔣漁的喜歡,又似無意般地說,“若不是……,奴婢也很想留下來陪著她的。”</br> 蔣平心念一動。</br> 云酈笑了笑,便告辭了,黑沉的月色遮住她的眉眼,她不想給蔣漁她會留下的期盼,但她不介意慫恿蔣平,她這么關心蔣漁,又聰慧溫柔,還得蔣漁的喜歡,如今又表達了幾分想留下照顧蔣漁的期盼,云酈相信,蔣平大概率會再向裴鈺安提起這件事的。就算不提起,她也會讓他提。</br> 而下一次,她可不會讓她的世子爺這么容易幫她拒絕。</br> 思及此,云酈眨了眨眼,覺得不妨先給她的世子爺來點刺激的,云酈回了院子,而裴鈺安這個時辰難得沒在房間里,而是坐在院子的石凳上。</br> 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向深夜才歸的云酈,神色復雜難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