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酈上一句話落,便僵在原地,似是察覺了自己言詞的大膽。</br> 她訥訥地說:“世子,奴婢剛剛就是……”</br> 她遲疑了下,雙手握緊,而后看向裴鈺安,突然換了句話,“世子,世子妃的身體能治好嗎?”</br> 裴鈺安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治好了如何?治不好如河?”</br> “治好了自然皆大歡喜。”云酈先笑著說了一句,然后看了眼裴鈺安,聲音低啞,“若是治不好,奴婢愿意……”</br> 前面一句話似乎已經耗盡了她的所有勇氣,雖和男人有過夫妻之實,可就那一夜,這自薦枕席的話著實令她面紅耳赤。</br> 但青春柔美的少女臉頰暈紅地說出這番話,她身上的桃子香一個勁兒地往他鼻子里鉆。</br> 裴鈺安好不容易才拉回神智,“這倒不必。”</br> 云酈是個好姑娘,她應該有自己的人生,何況他已經想好了未來的路怎么走。</br> 云酈眼神疑惑。</br> 裴鈺安迎著她的目光,“我已經決定回京之后便和離,若是和離,母親便不會強迫你……生子。”</br> “和離?”云酈看著裴鈺安,今日她來說這番話是一想知道裴鈺安將來的計劃,二是看看裴鈺安會不會對她的提議心動,但他雖流露出了兩分意動,只可惜他不是憑借喜好做事的男人。</br> 云酈心緒飛快轉動,和離結果她想過,她不太喜歡裴鈺安和離,他若是要和離,必定得娶新妻,那大可能送走她,她在他身上費盡心思,怎么能無功而返。</br> 云酈臉上越發擔憂,“可你們是圣旨賜婚……能和離嗎?”</br> “陛下性情寬容,若知道我們夫妻無情,他會同意的。”</br> 云酈大松了口氣,一副為他慶幸的模樣,“那就好,那就好。”</br> 她神色輕松,裴鈺安垂下眼,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緒。</br> 他沒有選錯,放青燕自由,另娶合適的妻子,對任何人都好。</br> “那世子,奴婢就出去了?等會兒還要搬去蔣家呢。”云酈笑瞇瞇地說。</br> 她周身的壓抑沉悶全消,裴鈺安看著她,心情不由得也好了點,“去吧。”</br> 目送云酈背影遠去,裴鈺安則抬腳去了官署,搬家這種事,用不著他留在這兒自己處理。</br> 這次搬家云酈頗為滿意,不知道誰和蔣家溝通,她和裴鈺安住一個院子,她是西廂,出了門便能瞧見裴鈺安的正屋。</br> 見面的機會增多,刷好感的機會也就越多。</br> 云酈正收拾東西,院子外面突然出現了小女孩的聲音:“粉蝶,不是說裴叔叔今天搬到這兒住嗎?人呢?”</br> “小姐,裴大人如今恐怕在官署辦事,估摸晚上回來,我們晚上再來可好。”</br> “行叭。”</br> 云酈聞言,從房間里走了出去。</br> 果不其然,便在院子里看見了個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她穿海棠紅的衣裳,頭上挽兩個花苞,一雙大圓眼睛,但卻戴著張小面紗,小面紗上還繡著玩繡球的小老虎,面紗朦朦朧朧,令人看不清小女孩下半張,但只憑借小姑娘露出的眉眼,便知道是個極漂亮的小女郎。</br> 蔣漁站在院中,抬頭看著云酈:“你是誰?”</br> 云酈欠了欠身:“奴婢是云酈。”</br> 蔣漁的目光的落在云酈臉上,仔細打量一番,她奶聲奶氣地說:“你長得可真好看。”</br> 她嘟了嘟唇,不知想到什么事,扭過頭竟落下眼淚,云酈一懵,就見蔣漁眼淚洶涌道:“我本來也和你一樣好看的,嗚嗚嗚嗚嗚。”</br> “姑娘,你的臉過幾天就好了。”跟著蔣漁的丫鬟粉蝶忙勸她說。</br> 蔣漁吸了吸鼻子,“這話你說了好幾天了!”</br> 云酈目光略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粉蝶有些尷尬,對云酈解釋,“云酈姑娘,我家小姐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這幾日眼尾有條小疤。”粉蝶用了姑娘兩個字的稱呼,雖都是丫鬟,可進門,她就發現這位云酈姑娘的穿著打扮不是尋常的丫鬟能有的,最起碼是個大丫鬟。</br> 蔣漁或許是已經毀容好幾天了,雖想到自己的臉很是難過,可哭過一場,便能控制住情緒。</br> 她抬起泛著紅的眼睛看向云酈:“云酈,你過來點,雖然我的臉丑了,但看你我心情好受點。”說到此處,她又掉了幾顆痛苦的金豆子。</br> 粉蝶趕緊解釋道:“我家小姐就喜歡好看的人。”</br> 云酈笑了笑,連忙走到蔣漁跟前,經過粉蝶旁邊時,小聲問了一句,“她臉上的疤有多大?”</br> “不大,就小拇指的一般大下。”</br> 云酈走到蔣漁的跟前蹲下,蔣漁看著云酈那張美美的臉,先是一樂,而后更加悲從中來,眼見她又要哭,云酈低下頭柔聲說:“姑娘別忙著哭。”</br> “其實奴婢以前臉上也有過疤,可后來都好了,你瞧奴婢的臉現在是不是很光滑,所以你別哭。”</br> 蔣漁吸了吸鼻子,小奶音尤其痛苦,“可是我現在很丑啊。”</br> 云酈沉默了下:“奴婢有個辦法,能把姑娘臉上的疤變成你喜歡的模樣。”</br> “我喜歡的模樣?”</br> “姑娘可要和奴婢進屋?”云酈將聲音放的尤其溫柔。</br> 聽到能變成她喜歡的模樣,蔣漁想都不想便點頭:“我要我要。”</br> 進了屋之后,蔣漁等粉蝶關好門,這才愿意摘下面紗,摘下面紗后,她朝著銅鏡看了眼,云酈就發現她的小嘴一癟,萬分痛苦地挪開了目光。</br> 老實說,云酈看著她的表情,她有些想笑,可小姑娘表現得如此在意,哪怕那疤只有她的小拇指甲蓋的一半大小,而且如今開始結痂,過不了三四天便能脫落,云酈還是表現出和蔣漁同等的重視。</br> 她將她的胭脂水粉取出,選了些沒什么鉛粉,都是花草為原材料的,然后細細地端詳了蔣漁的小臉,輕聲問:“我在姑娘這個位置畫兩顆小櫻桃可好?”</br> “小櫻桃?水嫩嫩的小櫻桃?”蔣漁目光陡然一亮,“能嗎?”</br> “當然能。”</br> “那你快把它變成小櫻桃,我喜歡小櫻桃。”蔣漁口氣頗為迫不及待。</br> 云酈笑笑,拿出細毫筆,沾了櫻桃紅的水粉,便往蔣漁的臉上畫去,蔣漁那道疤她是不碰的,涂抹這些東西不利于養傷,她是沿著蔣漁傷疤的周圍畫,雖等筆落,略有些瑕疵,因為那道傷疤不著色,可若是不很仔細看,便是兩顆嫣紅誘人的小櫻桃。</br> 蔣漁端詳著自己的臉,激動道:“我終于又變好看了。”她大松口氣,眉眼間都是愉悅的笑,她看向云酈,“明天你能繼續給我畫嗎?”</br> “當然可以。”云酈笑著應好,“只要姑娘不嫌棄奴婢就是。”</br> “你畫的這么好,我怎么會嫌棄?”</br> 云酈合上胭脂水粉的蓋子,垂眸淺笑:“奴婢就只會畫幾樣小東西,奴婢擅長的東西可不在這。”</br> 蔣漁目露好奇,“你擅長什么?”</br> 云酈想了想:“奴婢擅長做各種各樣的吃食。”</br> “吃食,比我家廚子做的好嗎?”</br> 云酈搖頭說:“這個沒比過,奴婢怕是不知道。”</br> 蔣漁小手撐著小下巴,認真端詳云酈后,她堅定地道:“我覺得你肯定做的比他好。”</br> “為什么?”</br> 蔣漁對著鏡子仔細打量了自己的絕世美顏,尤其是眼尾下那兩顆誘人可愛的小櫻桃,這才笑瞇瞇地說,“因為你和現在的我很像哦,都一樣好看。”</br> “好看的人做的東西自然也好吃。”</br> 云酈不由得想笑,而蔣漁摘掉面紗后,又拉著頗得她心的云酈去看她飼養的小錦鯉,這之后蔣漁許是覺得和云酈在一起很開心,再加上要等裴鈺安回來,便一直在院子里和云酈玩。</br> 裴鈺安走到門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模樣粉嫩的小姑娘靠在云酈身旁,云酈手里拿著一個繡繃,輕言細語地為她解說,便聽小姑娘興奮地一拍手,然后抱住云酈的脖子,吧唧就往她臉上印了一口。</br> 云酈和蔣漁相處一天,已發現她那顆勝于常人的愛美之心,最初被她親的時候,她還愣了愣,現在只是看她一眼。</br> 秋日涼風瑟瑟,暮光也帶了幾分冷意,可裴鈺安看著女人垂眸溫柔看著小女孩的那一幕,只覺得心是像被輕輕地碰了一下。</br> 跟著裴鈺安一道過來的蔣平也愣了下,因蔣漁露出的半邊側臉沒戴面紗,要知道自從前幾天臉被碰出蚊子小的痕跡來,她離開房間定要帶戴面紗的,他叫了她一聲漁兒。</br> 蔣漁雙眸一亮,扭過頭:“爹爹。”</br> 她猛地從凳子上跳下去,直奔蔣平,眼看要撞到蔣平膝蓋,蔣平雙手一伸,利落地將她抱起。</br> 蔣漁激動地將左臉湊到蔣漁跟前:“爹爹,你看我好看嗎?”</br> 蔣平這才發現他愛美的女兒為什么不戴面紗,原來是傷疤處畫了兩顆小小的櫻桃,但畫那櫻桃的脂粉不曾涂抹在她的傷疤上,他朗聲一笑,“好看。”</br> “這是云酈給我畫的。”蔣漁指了指云酈。</br> 云酈起身,笑著曲了曲膝:“奴婢參見世子,參見蔣大人。”</br> 云酈今日穿一身淡紫色交領襦裙,腰間有細帶,便勾勒出腰肢的不堪一握,她氣質溫柔,眼清唇朱,盈盈一笑時,像極了春日迎面掃來的暖風,令人心曠神怡。</br> 蔣平他不是貪圖美色之人,可在乍然瞧見這么個美貌動人的丫鬟,還是不由一愣,下意識多看了幾息。</br> 蔣漁見爹爹也看著云酈,追問道:“爹爹,云酈是不是很好看?”</br> 蔣漁的脆聲響起,裴鈺安擰眉看去,便見蔣平目光直直落在云酈身上,裴鈺安重重咳了兩聲,蔣平趕緊回神,“好看,和我家漁兒一樣好看。”</br> 裴鈺安道:“蔣兄,如今時辰已晚,你們也早些回去歇息吧。”</br> 蔣平正要應好,蔣漁立刻看向裴鈺安:“裴叔叔,我等你半天了,你送給我的生辰禮,就是那九連環我很喜歡。”</br> 見是蔣漁說話,裴鈺安目光溫柔了幾分,“你喜歡便好。”</br> 九連環?云酈挑了挑眉,裴鈺安送給蔣漁的生辰禮不是那副套娃嗎?她在裴鈺安面前表現得異常喜歡的套娃。</br> 等蔣平帶著蔣漁離開,裴鈺安轉回視線,云酈把九連環一事放下,疲累地揉了揉脖子。</br> 裴鈺安眉頭微擰:“不舒服?”</br> 云酈扭了扭脖子:“今天陪蔣姑娘玩了大半天,蔣姑娘精力旺盛,奴婢似乎有些體力不支。”</br> “若是覺得累……”</br> “不不不,奴婢覺得和蔣姑娘在一起玩,挺開心的。”云酈阻止裴鈺安繼續說下去,她看著蔣漁消失的方向,輕輕地笑了聲,“雖奴婢覺得將來能生男孩好,可看著蔣姑娘,奴婢忽然又……”</br> 說道此處,云酈收了聲,“世子,起風了,你快回去休息吧。”</br> 裴鈺安看了看云酈,低聲說:“你也早些休息。”</br> 洗漱結束,裴鈺安躺在床上,想起剛剛那一幕,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云酈面對蔣漁時的臉龐,如果她有了孩子,是不是會更加溫柔?</br> 而與此同時,云酈躺在床上,想到裴鈺安今日看見蔣漁時,他眉眼間自然流露出來的喜愛,云酈覺得裴鈺安對孩子的憧憬已經不需要她推進,且孩子是個女人都可以給他生,最重要還是得讓他喜歡上她,只想要她給他生的孩子。</br> 但她接下來應該怎么做,刺激他喜歡她?</br> 云酈覺得有些辦法,用過一次,便不好用第二次了。</br> 第二天一早,云酈醒來后,便去廚房親自為裴鈺安做了早膳,日常的好感還是得繼續刷。</br> 裴鈺安看著擺早膳的云酈,有些意外,“今日怎么是你做的早膳?”</br> 云酈將水晶燒麥放在膳桌上:“因為奴婢本來的任務就是照顧世子啊,而且世子這段時間都瘦了。”她心疼地皺了皺眉。</br> 裴鈺安沉默了下。</br> 云酈抬起頭,笑吟吟地看著他:“這份水晶燒麥奴婢改良過的,你嘗嘗好吃嗎?”</br> 云酈將裴鈺安對膳食的喜惡了然于心,她做的早膳自然更能讓裴鈺安滿意。等他吃過一頓完全符合他心意的早膳,裴鈺安今日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笑著去官署。</br> 云酈看著裴鈺安離開的背影,頗為憂傷,雖天長日久也能積累感情,可太慢了,只這事急不得。</br> 想著,蔣漁便來了,云酈給她畫了顆她想要的櫻桃,蔣漁又拉著云酈去玩。</br> 蔣漁是帶云酈去捉蚯蚓,粉蝶見蔣漁去干那事,一開始就躲得遠遠的,以前其實她也想躲,但姑娘身邊總要貼身跟著人,她不能躲,如今云酈在,她巴不得把這份差事交給她。</br> 蔣漁拿著把小鋤頭,吭哧吭哧地挖著花園,瞧見地里有蚯蚓,就指揮云酈快捉起來,等會兒去喂知南和知北,那是她養的兩只公雞,皮毛鮮艷,尤其矚目。</br> “爹爹說了,他們吃蟲子才能長得更好看。”蔣漁對云酈道。</br> 云酈倒是不怕蚯蚓蟲子這些小玩意,從善如流地撿了起來,撿的時候,她還細細地比較了下:“姑娘,這只蚯蚓要比別的厚實一些,更好看些。”</br> 蔣漁一聽,立刻過來端詳,半晌后她說:“果然如此。”</br> 粉蝶站在旁邊,已經目瞪口呆,這位云酈姑娘不僅美,而膽子也挺大的。</br> 云酈倒不是故意討好蔣漁,比起和成年人在一起,云酈真的更加喜歡小孩子。而且既然要陪人家玩,云酈不想掃興,何況蔣漁除了比別的小女孩活潑了些,愛美了些,總體而言,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br> 但一來二去,蔣漁是真的喜歡上了云酈,雖剛開始是因為云酈長得好看,但她喂雞,云酈能說出怎么養雞,她去想捉魚蝦,粉蝶和奶娘就只知道讓她別去,危險,云酈卻會尋一個碩大的木盆往里面放了水魚蝦和石頭,讓她玩個痛快但又沒有危險,而且云酈能梳比粉蝶奶娘他們更好看的頭發,做比廚子更好吃的糕點。</br> 蔣漁是真的喜歡和云酈了。</br> 這日天氣有些降溫,蔣漁便拉著云酈的手說:“等冬天了,酈酈,我和爹爹帶你去山里泡溫泉,可暖和了。”</br> 云酈聽裴鈺安提過一嘴,最遲這個月結束,他們便要啟程回京了。</br> 她搖搖頭:“奴婢怕是不能和姑娘一起去了。”</br> “為什么?”蔣漁一愣。</br> “因為再過一些日子,奴婢便要離開江州了。”</br> “離開?”蔣漁愕然。</br> “奴婢是京城的人,等你裴叔叔案子辦完,我們自然是要走的。”云酈說。</br> 蔣漁皺眉看著云酈:“可是我不想你走。”</br> 云酈目光閃了閃,忽然想慫恿蔣漁去向裴鈺安要求留下她,到時候她在裴鈺安面前表露出意動,想要留下陪伴蔣漁,在她或許會離開的時候,裴鈺安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云酈有些好奇。</br> 可旋即,她低下頭,望著蔣漁期待的目光,云酈還是沒有說那番引誘的話。她不是好人,可不至于去傷害一個四歲小姑娘的感情,她注定會離開,若是給她留下希望,到時候失望,小姑娘豈不是更加難過。</br> 蔣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這番話,接下來也沒心情玩了,悶悶不樂地從亭子里回了房間,第二天蔣漁也沒去找云酈玩,云酈想了想,也沒去看她。</br> 這日下午蔣平從外歸來,便聽粉蝶說小姐一直不開心。</br> “不開心?”蔣平愣了愣,蔣漁性格活潑,每天神采飛揚,除了毀容的時候,且最近有臨嘉那個長的極美的小丫鬟陪著她,不應該樂不思蜀嗎。</br> 蔣平推開蔣漁半掩的房門進去,便見蔣漁抱著一個小老虎形狀的玩偶,他記得這個是前幾日那個云酈送給蔣漁的,蔣平還真挺喜歡云酈的,那姑娘不僅容貌不凡,而且心靈手巧,貼心懂事。</br> 雖她來后,蔣漁不像從前那么盼著他歸家,可他日子忙,陪伴蔣漁的時間不多,能有這樣的人讓蔣漁開心,蔣平還是很喜歡的。</br> 蔣平問:“漁兒,誰惹你傷心了。”</br> 蔣漁吸了吸鼻子,“云酈。”</br> 蔣平皺眉:“她怎么了?”</br> “她過段日子就要走了。”蔣漁長嘆口氣。</br> “這個………”她肯定得走,又不是他們蔣家的人。</br> “可是,我不想要她走。”</br> 蔣平安慰道:“不過就是個丫頭,爹爹到時候給你找新的。”</br> “新的能有云酈好看嗎?”</br> 蔣平回憶了下云酈的容貌,摸了摸鼻子說:“那你可是為難爹爹了。”他是真沒見過幾個比云酈還好看的人。</br> “唉,爹爹,你讓我靜靜地難過一會兒吧。”</br> 蔣平放她難過去了,小丫頭是個重感情的人,以前養的金魚死了一只都要哭半晌,但走到一半,瞧見自家女兒悶悶不樂的樣子,蔣平折身回去道:“你就那么喜歡那個云酈?”</br> 粉蝶伺候她兩年了,都不見她和她玩得有多好。</br> “她漂亮啊,看見她我就開心,而且我喜歡什么,她都知道,反正……她就是很好。”蔣漁嘆了口長長的氣,忽然眼光一亮,“爹爹,你那么厲害,能不能把云酈留下來。”</br> 如果是個男子蔣平就要嫉妒,可云酈是個女郎,蔣平只覺得心軟,尤其是念及蔣漁沒有母親。蔣平想了下:“你是想我問你裴叔叔要人?”</br> 蔣漁趕緊抱住蔣平的胳膊,“能要嗎?”</br> “可是……”他是來請裴鈺安來他家暫居,不是要他的丫鬟,但蔣平瞅著蔣漁期盼的目光,好不容易有個她喜歡的人,而且有云酈在,她那張臉天天杵在蔣漁面前,說不準能提高蔣漁對好看的要求,別看到個好看的人就眼巴巴地望著。</br> “爹爹!”</br> “爹去試試。”蔣平倒也覺得沒啥,云酈再如何,也就是個丫鬟,臨嘉身為國公府世子,伺候他的丫鬟許多,沒了那個叫云酈還有千千萬,何況別說丫鬟,有些好友之間連嬌妾都可以互相贈予。</br> 雖說云酈長得美貌,但依他的觀察,臨嘉不是沉溺美色之人,何況那個云酈也不是他的妾,只是伺候他的丫鬟。</br> 思及此,蔣平便直接去了裴鈺安的院子,裴鈺安是剛剛和蔣平一起從官署里回來的,此時云酈正在給他按摩腦袋,疲乏緩解。</br> 外面傳來請蔣大人安的聲音,裴鈺安示意云酈停下手,笑著迎出去。</br> 兩人在院中的石凳坐下,云酈沏了茶來,蔣平今日是為云酈而來,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但見她雖是丫鬟,一舉一動,頗為大方,蔣平越發滿意。</br> 裴鈺安卻見蔣平的目光一直落在云酈身上,他不留痕跡地皺了皺眉,“云酈,你先回房吧。”</br> 云酈曲了曲膝,回了房間。</br> 而見蔣平的目光一直等云酈徹底消失后才收回來,裴鈺安面色微不可查地沉了沉。</br> “蔣兄,現在前來,可是有何要事?”裴鈺安聲音略有些冷。</br> “要事倒談不上。”蔣平笑笑,“是為了自己的私事。”</br> “私事?”</br> 蔣平頷首:“在下是為云酈姑娘而來,不知可否請臨嘉割愛,將云酈姑娘留在蔣家。”</br> 裴鈺安捏著茶杯的手險些不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