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br> 秦驍被傳喚進皇宮時,在皇宮大門前遇到了大皇子秦灝。顯然，他也是接到皇帝的旨意前來。</br> 兩人迎面碰上，秦灝一如既往客氣性的對他露出笑容,喚了句“太子殿下”。秦驍抿了下唇,點頭示意。</br> 兩人一道朝御書房的方向過去，前來為他們引路的宮人戰戰兢兢,在這兩位主子面前,他是半個字都不敢多說，甚至連腦袋都不敢太抬起。</br> 路上遇到的宮人們，遠遠的見著他們,便低著頭行禮,不敢直視。</br> 一路上,兩兄弟相顧無言，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除去腳步聲再也聽不見別的,安靜的有些詭異。</br> 踏進御書房所在的宮門時,早早等候在那里的旬公公笑著迎了上來，為他們引路的宮人這才得以退下。離開時,還小小的松了口氣,而后大步退去。</br> 旬公公開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大殿下。陛下和木將軍已在御書房內等候二位。”</br> 秦驍點了下頭：“嗯。”</br> 進御書房前,秦驍忽的想起什么，轉頭詢問：“旬公公,二殿下呢？他怎么沒來？”</br> “二殿下說這種事情他不懂,來了也沒有什么用,便在皇后娘娘宮中陪伴皇后娘娘去了。”</br> 秦驍稍皺了下眉頭,秦榭這家伙,這么嚴重的事情居然不來！好歹也是個二皇子啊！</br> 秦灝看了秦驍一眼，眼中有些許異樣情緒浮現，卻也沒有說什么，只邁著步子朝御書房大門走去。</br> 旬公公為他們推開御書房大門，進去后，一眼看去便能看見坐在里間面容嚴肅的皇帝和木承州二人。想來，在他們來之前，這兩人已經有過一番別的商議了。</br> 他們進去御書房，木承州隨即起身。</br> 兩人正要行禮，皇帝先一步擺了擺手，語氣滿是疲憊著開口：“這會兒就不要行禮了，坐吧。”</br> “是。”</br> 兩人入座。</br> “早些時候，收到了邊關傳來的消息，唉……”皇帝看向木承州，又開口：“愛卿，你將邊關那里的情況說給他們聽聽。”</br> 木承州拱手：“是。”</br> 秦驍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這時候邊關傳來消息，肯定不是好的。</br> 旁邊的秦灝表情與秦驍沒太大差別，也是一副眉頭緊蹙著，兩眼擔憂的模樣。</br> 木承州道：“今日天尚未亮時，駐守在邊關的將軍派人送來八百里加急信件，涼國大軍已然整肅起，正朝邊關界限移動。”</br> 他深呼吸了下，又道：“另外，今年夏天太過炎熱，邊關駐守城池那片區域，部分干旱導致糧食收成不高，除去百姓所用，留給將士們的糧食沒剩多少，那邊請求立刻派人送達糧草過去支援。”</br> 秦驍與秦灝對視了眼。</br> 秦驍問：“以最快的速度調糧草去邊關，需要多久？”</br> “如若是從京城這邊帶過去，即便是最快，也得要一月，”木承州皺起眉來：“目前最快的辦法是從離邊關最近的幾個州府征用一批糧草過去應急，而后京城這邊再將糧草送去。只要……”</br> 秦灝追問：“只要什么？”</br> 木承州看向他：“只要涼國那邊按兵不動。”</br> 秦灝一愣。</br> “一旦正式開戰，邊關將士們怕是很難支撐到京城這批糧草送去。而且，邊關附近州府的糧草征用，也必須盡快去辦，且一定是要靠得住的，不能有片刻的耽擱。”</br> 木承州說完，御書房內氣氛陡然嚴肅了些。</br> 糧草，是對戰的必需品，必須要盡快送達，否則軍心不穩，到時候不利于他們對抗涼國。</br> 而涼國是早就有備而來，這幾日才在昭國京城發生的事，即便是飛鴿傳書，也要幾日才能到，他們竟然如此之快就整肅了大軍朝邊境移動，若說他們不是提前就準備好了，誰信呢？</br> 皇帝看向秦灝：“灝兒，朕讓你帶人前往邊關州府征用糧草，你可愿意？”</br> “自然，”秦灝幾乎沒有猶豫便應允下來：“糧草大事，著實耽誤不得。”m.</br> 皇帝點點頭，面容欣慰：“很好。那你準備一下，朕寫一道圣旨給你，你明日便帶人快馬前去，那里會有木愛卿的下屬接你，你們二人一同辦事，糧草征用數目達到后，你將糧草交給他便可。”</br> “是。”</br> “另外，”皇帝看向木承州：“此番涼國進犯，還要請木愛卿一家為朕分憂啊。”</br> 木承州拱手：“陛下言重了，這本就是臣屬們義不容辭的責任。”</br> “那便先這樣了，若有別的事，朕在另行通知你們。”</br> 木承州與秦灝點頭：“是。”</br> 秦驍一愣，連忙問：“父皇，那我呢？”</br> “你？”皇帝瞥了眼他胳膊：“你都這樣了，還想干嘛？在京城好好養傷，別再受傷了就是給朕最大的幫助了！”</br> “……”</br> 秦驍莫名有些氣悶。大家都有事干，就他閑著，整得他這個太子好像是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一樣。</br> 皇帝看向木承州：“木愛卿，你留下，朕還有別的事情和你講，順便，我們也許久沒有一起喝酒了，喝幾杯再回去吧。”</br> 木承州笑著點頭：“好。”</br> 秦驍與秦灝一同離開御書房。</br> 外面的天已經亮起，太陽東升，散發著些許光芒。</br> 秦驍抬頭朝太陽看了眼，有點刺眼。他瞇了瞇眼睛，很快收回視線。</br> 秦灝看了他一眼，卻什么也沒說，先他一步離開了皇宮。</br> 秦驍輕輕嘆了口氣，也離開了皇宮。</br> 皇宮門前，莫開扶他上馬車的時候，告訴他：“殿下，太子妃回木府了。”</br> 秦驍點了點頭：“知道了。”</br> 木承州他們很快就要前往邊關，她這時候想多在木府待一會兒也是人之常情。何況，自己回去后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沒有時間陪木云枝，就讓她在木府和她的家人們待在一起吧。</br> 坐在馬車里，秦驍左手撐著腦袋，心情略疲憊，不知是否是因為這幾日休息的不夠，他覺得有些頭疼，好似是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直在“嗡嗡嗡”作響，擾的他不安寧。</br> 馬車顛簸，更讓他覺得不舒服，心情也愈加沉重起來。</br> 木府。</br> 眼瞅著天色漸晚，木承州卻還沒有回來時，余慧姝無奈的搖著腦袋，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皇帝陛下留他在宮里聊天、吃飯。自然，過程中少不了喝酒。</br> 一喝酒，那兩個人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來。</br> 以前這樣的事也不少，沒想到這時候了，他們兩個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喝酒，倒是把家里人丟在一邊不管。余慧姝想，等木承州回來后，一定要狠狠地罵他，一個月都不許他再碰半滴酒了！</br> 是夜，晚膳后。</br> 木府幾個人坐在花園一處涼亭內聊天，說到有趣的事情時，便會響起一陣笑聲。</br> 花好月圓，畫面和諧，一片安寧之景。</br> 余慧姝看了眼天色，道：“循陽，這天也不早了，你爹肯定和陛下喝了不少酒，他今早是一人過去的，沒帶侍衛，辛苦你過去皇宮一趟把他接回來吧。”</br> 木循陽起身：“好。”</br> 木循陽很快離開。</br> 夜幕下，有數道身影借助著漆黑的夜色遮掩躍入了木府圍墻，小心翼翼的朝里間移動。</br> 坐在涼亭內的木云枝忽然一激靈，像是感覺到什么似的立刻回過頭朝院子里看去。她皺了下眉，四處掃視了幾眼。</br> 余慧姝問：“枝枝，怎么了？”</br> “好像有人。”</br> “有人？”木斂雨連忙起身走出涼亭，眼神警惕著往四周看了看。</br> 沒發現什么特別的后，他轉過身去：“沒有啊。”</br> 話音剛落，他背后一枚泛著寒光的飛鏢從黑暗中迅速襲來。余慧姝睜大了眼，當即拿起桌上的杯子丟了出去。</br> 杯子與飛鏢碰撞，杯子碎裂，飛鏢受力被撞飛到一旁。</br> 余慧姝起身護在木云枝身前，木斂雨退回些許，擋在木云天面前。</br> 黑暗中，一大批黑衣人悉數現身。木云枝他們所在的涼亭瞬間被包圍起來。</br> 涼亭之外的院子里，煙霧繚繞，伴隨著些許刺鼻的氣味。院外，是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丫鬟和小廝。</br> 是迷-煙。</br> 余慧姝捂住口鼻：“這煙有問題，別聞！”</br> 為首的黑衣人劍指木云枝：“殺了她！”</br>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沖著木云枝來的。</br> 余慧姝拉過木斂雨：“保護好你妹妹！”</br> 話音剛落，她便沖在前面，一掌劈暈了上前的黑衣人，奪走了他手里的刀。</br> 刀光劍影下，血腥味緩緩在空氣中蔓延開。</br> 木斂雨看了眼黑衣人的數量，那絕不是阿娘一個人可以抵住的。涼亭周圍有黑衣人趁亂襲來，木斂雨率先擋下。</br> 木云枝沒有殺過人，這種場面下，難免有些慌張。她回頭看了眼坐在輪椅上的木云天，抿了下唇，在黑衣人襲來時，她按著以前木斂雨教她的招式抵抗住，而后搶走了他手里的劍。</br> 劍朝黑衣人揮下去時，她似乎聽見了手中的劍劃破血肉的聲音。</br> 黑衣人倒地，傷口涌出的血濺在了她衣服上，還有，臉上。</br> 她有些慌亂，莫名有種心悸的感覺。可手里握著的劍，卻也沒有松開半分。</br> 這時候，丟了劍，就等于是丟了性命。</br> 木斂雨回頭看了她一眼：“小妹，你還好嗎？”</br> “我沒事！”木云枝努力穩住呼吸：“三哥，小心前面！”</br> “好！”</br> 余慧姝在涼亭外，木斂雨在涼亭口，木云枝在涼亭內。</br> 刀劍觸碰的聲響持續不斷，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愈發濃重起來，地上躺著的黑衣人的尸體也越來越多。</br> 余慧姝和木斂雨已然府上，木云枝白凈的衣裳上更是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br> 木云天緊皺著眉頭，雙手緊握著輪椅扶手。只有他，在這種情況下幫不上任何的忙！</br> 木斂雨看了眼地上那些尸體，脾氣有些忍不住，一腳踹開沖過來的黑衣人：“該死的！到底還有多少黑衣人啊！！怎么殺都殺不完！！！”</br> 這個問題，木云枝也想知道答案。</br> 這些人是來殺她的，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要殺自己？</br> 她很茫然，手里抵抗黑衣人的動作卻沒敢停下。好端端的，自己只是在家里吃個飯，為什么……</br> 恍惚走神的那么一瞬間，從另外一邊冒出的黑衣人，將手中的匕首朝木云枝丟過去。</br> 她背對著那邊，前面是不停沖過來的黑衣人，無暇顧及身后。</br> 匕首朝她后背刺過去那瞬間，坐在輪椅上的木云天用盡了他最大的力氣將身體支撐起來。</br> 他站不住，只能以撲過去的方式擋在木云枝身后。</br> 那把匕首刺入木云天身體時，他其實沒有太大的感覺。自小的殘疾，他身體能感受到的疼痛甚微。</br> 倒地時，也沒覺得有多疼，只是覺得，自己還好是有那么點用處的。</br> 木云枝驚呼出聲：“大哥！”</br> 余慧姝和木斂雨同時轉過身來，睜大了眼睛。</br> “天兒！”</br> “大哥！！”</br> 木斂雨沖過去，將丟匕首的那個黑衣人一刀劃破喉嚨，而后一腳踹出去許遠。</br> 木云枝扶起木云天，那把匕首從背后的位置直刺入他心臟所在，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傷口之處的鮮紅，迅速暈染開。</br> 她看了眼自己扶著木云天的那只手，掌心中，全是他的血。</br> “大哥……”木云枝頓時慌了，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些什么。</br> 好多血……大哥流了好多血……</br> 怎么辦？怎么辦……</br> 她眼神慌亂，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br> 木云天抓著木云枝的手，笑了下：“枝枝，別哭。”</br> “血……好多血……”</br> “沒事……”他氣息有些不穩，語氣很輕，像是忽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支撐。</br> 他眼前的畫面變的有些模糊，連近在咫尺的木云枝的面容看的都不是很清楚。</br> 他不覺得疼，流血也沒有多大感覺，只是，他家枝枝會難過。</br> 他最不愿意讓他家枝枝難過傷心了。</br> 涼亭外，夜空中，一輪圓月高高懸掛在上。月色皎潔，白色的光輝輕飄飄的撒向大地。</br> 他抬眼望著那月亮，莫名覺著，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月色。仿佛，如同神光降臨。</br> 他忽然想，這樣也挺好的，起碼，他也算保護了他心愛的枝枝一回。起碼，他不用離開這里，可以永遠以木家大少爺的身份存在。</br> 即便，是另外一種有些遺憾的方式。</br> 他望著木云枝，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嘴唇輕啟，似是喃喃：“枝枝，別哭……”</br> 別哭……</br> 他想要伸手再碰碰她的臉，可抓著她的那只手，卻倏而失去了力氣。</br> 手掌垂下，無力的落在地上。</br> “哥——！！！”</br> 墨色長空，銳利的尖叫聲劃破漆黑的夜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