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枝醒來時,天剛亮起些許,她伸手往旁邊搭過去,是空的。</br> 她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眼睛才徹底睜開。她身邊的位置已經沒人在,被褥里甚至都沒有點點的溫度殘留。想來,身邊人已經起床離開有段時間了。</br> 木云枝支撐著身體坐起來,眼神略迷離的眨了眨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也不知秦驍是何時起身的,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br> 她從床上爬起來,剛拿過衣服,房門便被敲響。</br> 青蘿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太子妃,您醒了嗎?”</br> 木云枝清了清嗓子:“醒了,你進來吧。”</br> 隨后房門被推開,青蘿端著熱水進來了房間。</br> 將熱水放下時,木云枝問她:“青蘿,你看見殿下了么?他去哪兒了?”</br> “早些時候,太子殿下收到宮中的傳召,早早的便起身去皇宮了。”</br> 木云枝皺了下眉,那么早就去皇宮了?不知道這么匆忙出門,他有沒有帶足夠的侍衛?</br> 青蘿見木云枝有些擔憂,連忙又說:“太子妃放心,陛下派來接殿下入宮的是禁軍,莫開侍衛也帶人跟著過去了,不會有事的。”</br> 木云枝點了點頭,卻沒接話。</br> 也許是昨日的事發生的太突然,木云枝還有些心驚。那些涼國刺客居然敢在太子從皇宮回東宮的路上埋伏襲擊,膽子可真夠大的。也不知,那些隱藏在昭國京城里的刺客是否被清除干凈了。</br> 他們在暗,要時時刻刻防著他們,屬實不易。</br> 洗漱完后,木云枝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貌似昨夜和秦驍一同回房間的路上,秦驍有提起過涼國驛館出事的事。</br> 她問:“對了,青蘿,你有聽說過涼國驛館出事的事嗎?”</br> 青蘿點頭:“聽說了,一大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的,方才我去廚房,那邊的人正議論此事呢,聽說差不多都死了,侍衛們進去的時候,到處都是尸體呢,光是聽著就覺得瘆得慌!”</br> “差不多……?”</br> 木云枝皺了下眉:“你的意思是,還有活口?”</br> “在使團名單里的,都死了,但是涼國三公主身邊的那個侍女不在。”</br> 那個會武功、且戴面紗的侍女。也就是說,她已經藏身在昭國京城中,隨時準備著再給秦驍一擊么?</br> 木云枝不由握緊拳頭,眼中有些許憤恨的情緒浮現。真是搞不明白那些涼國人,一場權力之爭,真的有必要拉上那么多的人陪葬么?一牽扯,便是牽扯上了三國啊!</br> 涼國與昭國一旦開戰,醴國想必也無法全身而退,想要在混戰中明哲保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br> 她沒見過涼國二皇子,但就他做的這些事情,她便可以斷定,他就是一個瘋子!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br> “殿下有派人去找嗎?”</br> 青蘿答:“徐影大人手下的暗衛正在搜查那個侍女的下落,不過找了一晚上,似乎都沒找到。”</br> 木云枝淡淡“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她心中仍覺得很不安,她有種莫名的感覺,一天沒有找到那個侍女,涼國二皇子要在昭國做的事就一日不會結束。</br> 那個侍女和涼國二皇子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她在昭國的存在,就等同于是涼國二皇子。他要做的事,她會替他全部完成。</br> 包括,殺掉涼國三公主,嫁禍給昭國。</br> 那些事情,光是想想,木云枝就覺得頭疼。</br> 青蘿見木云枝臉色一直不是很好,有點擔心她。便小心翼翼詢問:“太子妃,早膳在房間里用么?”</br> “不了,”木云枝抬手扶額:“我沒有胃口,不想吃。”</br> 青蘿柔聲勸道:“還是多少吃點吧,不吃飯是不行的。”</br> “我不想吃,”木云枝緊皺著眉頭,而后站起身來,只問:“殿下什么時候能回來?”</br> 青蘿搖了搖頭。</br> 木云枝嘆了口氣。她走到房門前,望著空蕩蕩的院子,心情忽然沉重起來,心中不是很舒服。</br> 她抿了下唇,伸手扶住了房門。</br> 青蘿連忙走上前去,離她只有半步的距離,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生怕她有點什么事。</br> 沉默良久,木云枝緩緩開口:“我想回一趟木府,青蘿,你給我準備一匹馬吧。”</br> “您沒有用早膳,還是坐馬車回去吧。”</br> 木云枝看了青蘿一眼,青蘿緊鎖著眉頭,滿眼擔憂。她想了下,沒有拒絕,點頭應允下來:“好。”</br> 而后木云枝又交代:“你等會兒和蔣公公說一聲,若是殿下回來了,就和他說我回木府了,會晚些時候回來。”</br> “是。”</br> 馬車從東宮離開時,拐角處有個戴著斗笠的男人收回了目光,轉身離去。</br> 沒多久,他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推開了位于最里面的一個看似破落不堪、無人居住的院子大門。</br> 蒙著面紗的秋意正站在院中,抬頭望著院中那棵已經枯死、只剩下些許枝干的柳樹。</br> 枯黃的樹葉亂七八糟的落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腐爛的味道。</br> 戴斗笠的男人大步走過去,拱手行禮道:“姑娘,昭國太子妃已經離開東宮去往木府了。”</br> “很好,”秋意緩緩低下頭,收回視線:“刺殺太子失敗,但,殺掉太子妃也是一樣的,木府守衛定然沒有東宮森嚴,讓所有的人今夜按計劃行事,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勢必——除掉昭國太子妃。”</br> “是!”</br> 戴斗笠的男人很快退離出去。</br> 秋意繼續仰起頭望著只剩下枝干的柳樹,眼中忽的浮現出些許笑意來,一聲輕輕的笑聲在空曠的院子里清晰的響起。</br> 昭國太子與太子妃伉儷情深,太子摯愛太子妃,一旦太子妃死了,太子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為她報仇。</br> 而越是混亂的局面,就越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結果。</br> 她伸出手,閉眼感受著這昭國京城的陽光,眉眼笑意盈盈。今夜,有一場好戲即將上演,她等著看呢。</br> 木云枝回到木府時,木承州不在,但今日余慧姝在府里。她剛踏進木府大門,彩衣便迎了上去:“太子妃。”</br> “彩衣,家里有哪些人在?”</br> “夫人和三位少爺都在,將軍去宮中見陛下了。”</br> 木云枝點了點頭,朝內院走去。</br> 這會兒,余慧姝正在書房里和木家三個兒子商議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以及,皇帝陛下已經做出的決定。</br> 木云枝過去時,他們的商議剛剛結束。</br> 見到木云枝回來,余慧姝很快收斂了臉上嚴肅的神情,笑著走到她身邊:“枝枝,你怎么回來了?”</br> 木云枝看了眼房間里的另外幾個人。他們臉上的神情各異,總之不像余慧姝這般還能露出笑容來,在她回來前,他們正在商議的,顯然是十分凝重的事。</br> “阿娘,昨日您和爹爹在皇宮待了那么久,皇帝陛下肯定已經將他的決定告訴你們了,是不是……”</br> 木云枝握緊余慧姝的手,眼神微微閃爍著。她猶豫了下,還是繼續說:“是不是,會開戰?”</br> 余慧姝愣了下,倒是沒想到木云枝會問的如此直接。</br> 她笑了下,輕拍了拍木云枝的手,而后松開。</br> “枝枝,大概的情況,太子殿下應該和你說了,這件事情不是我們說了算的,陛下努力想要維持和平,可涼國那邊一再挑釁,太子殿下多次遭遇刺殺,昨夜更甚,只差一點就……”</br> 余慧姝嘆了口氣:“他們咄咄逼人,陛下也是不得已。何況,涼國使團悉數死在昭國京城,沒有人可以解釋這件事,亦沒有確鑿的證據這件事與昭國無關,他們不會就此罷休。”</br> “……”</br> 木云枝暗暗握緊了拳頭。</br> 余慧姝看著她,依舊保持著臉上溫和的笑容。</br> 余慧姝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下木云枝的臉頰,又道:“枝枝,這種事情你不必知道的太多,若是無事,便回去東宮吧,太子殿下應該很快就會回去。”</br> 木云枝使勁搖了搖頭:“不!”</br> 她伸出手握住余慧姝:“東宮離木府也不遠,我晚些回去也是可以的。阿娘,我想留在這里多陪您一會兒,不想那么快回去!”</br> 余慧姝抿了抿唇,笑著點頭答應了。</br> 若是兩國真的開戰,他們離開京城前往邊關,倒是很少能見到他們的寶貝女兒了。她愿意多陪陪自己,余慧姝其實是很高興的。</br> 木云枝抱也笑了下,她著余慧姝胳膊往外面走:“阿娘,我陪您說會兒話。”m.</br> “好。”</br> 書房里,頓時只剩下木家三兄弟了。</br> 木循陽站在靠窗的位置望著木云枝抱著余慧姝胳膊越走越遠的身影,笑著搖了搖頭。</br> 木斂雨走到木云天身后,推著他的輪椅準備將他送回房間。</br> “大哥,”木循陽忽然開口發問:“你的那位朋友呢?今日不在木府么?”</br> 木斂雨愣了下。</br> 木云天淡定回答:“他有事離開了,短期內不會回來。你問他做什么?”</br> “沒什么,有點好奇罷了,”木循陽笑著:“畢竟,出現在大哥你身邊的朋友,屈指可數。而這位身份神秘的朋友,我著實沒有見過。”</br> 木云天道:“他身份特殊,還請二弟理解。”</br> “我可以理解,”木循陽依舊笑著:“我說了,我只是好奇,僅此而已。”</br> 木云□□他那邊看了眼,對上了木循陽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眸。</br> 木云天抿了抿唇,而后點了下頭,收回目光。</br> 他目視前方,道:“斂雨,送我回去吧。”</br> 木斂雨輕點頭:“好。”</br> 木循陽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收斂了臉上笑意,他環抱著雙臂、姿態略慵懶的倚靠在窗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