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一片死寂。</br> 木家幾位都在,但聽木云天與易青辰說完他們所知曉的那些事情后,一時半會兒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br> 最后還是木斂雨開口打破了房間里這詭異的安靜。誰也不說話,那到底要何時才能解決眼前的事情!</br> 他有些不耐煩:“你們倒是說話啊,當務之急是解決涼國三公主死在昭國京城一事,否則,兩國真開戰了,到時候該怎么辦?”</br> 木承州緊皺著眉頭,余慧姝亦是如此。兩人在思索著此事的解決之法。</br> 只是,涼國三公主死在昭國京城乃是事實,而唯一作為人證的易青辰又是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他說的話,即便皇帝真的相信了,涼國使團那邊會相信么?</br> 沒猜錯的話,涼國使團,應該都是涼國二皇子的人。他們若咬定此事與昭國有關不松口,到時,不管昭國如何解釋,涼國那邊都會趁機鬧事。或是索要補償,或是直接以此為借口開戰,無論是哪種,都對昭國沒有半點好處。</br> 木循陽看了易青辰一眼。他依舊穿著一身夜行衣,臉上面紗戴著,只能看見他的眼睛,而瞧不見真容。</br> 雖說是自家大哥認識的人,可這般神秘,倒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安。</br> 易青辰察覺到木循陽看向自己的視線,看過去時對上了他的目光。易青辰愣了下,而后迅速閃避,略有幾分心虛的意味。</br> 木循陽皺了下眉,若有所思,卻并未在這時候開口說些什么。</br> 木承州緩緩開口:“此事,我會進宮去稟明陛下,看看陛下如何決斷,陛下想必定是要見這位……”</br> 他看了眼易青辰,又道:“不知可否請這位公子隨我入宮見一見陛下?”</br> “不行。”木云天直截了當的拒絕。</br> 木承州有些詫異。</br> 木云天又道:“父親,我可以隨您進宮去見皇帝陛下,但是青辰不行。他不是昭國人,若是去了,很難安然無恙的出來,這一點,父親比我更清楚,不是么?”</br> “這……”</br> 木承州有些無奈。話是這么說,但也未必不能安然無恙的出來,只是……略有那種可能性。得看陛下心情如何。</br> 木云天堅持:“父親,青辰不能進宮去見陛下,還請父親不要勉強。他知道的事,我也知道,我去也是一樣的。”</br> “可是……”</br> “那就聽天兒的吧,”余慧姝起身開口:“這位青辰公子身份特殊,還是不去見陛下為好。你陪天兒一起去,解釋清楚此事便可。”</br> 木承州點了點頭:“那也只能如此了。”</br> 木承州帶著木云天連夜進宮,余慧姝心情不是很好,準備回房間歇會兒。</br> 很快,房間里便只剩下了木循陽、木斂雨和易青辰三個人。</br> 待確定余慧姝走遠后,木循陽看向易青辰,眼中滿是警惕意味。他上下打量了易青辰一番,最后定睛在了他的那雙眼睛上。</br> 他忽然問:“你姓什么?”</br> 易青辰一愣,木斂雨也有些疑惑的看向木循陽:“二哥,你問這個做什么?”</br> “就是想找個合適的稱呼罷了。”</br> 易青辰抿了抿唇,稍思索了下,答道:“易。”</br> “易公子,”木循陽笑了下:“不知道易公子為何一直戴著面紗?可是覺得我們見到你的真容,會對你做些什么?”</br> “倒不是,”易青辰淡淡回答:“只是不見,會更好。”</br> 木循陽瞇了瞇眼,眼中有一絲別樣的意味浮現。不見,會更好?看來,他面紗底下那張臉的確是不能讓他們見到。</br> 可越是這樣,木循陽就越是好奇。</br> 他還想再說些別的,木斂雨出聲打斷:“好了,二哥,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辦,你可別到時候精神不好,爹和阿娘可是會不高興的。”</br> 木循陽看了木斂雨一眼,木斂雨朝他笑了笑,拽著他胳膊往外面走去。</br> 木循陽也沒有掙扎什么,只是臨走前,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望著他們的易青辰。匆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隨木斂雨一道離開了那里。</br> 易青辰暗暗松了口氣。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面紗,還好木循陽沒有堅持……</br> 他轉身看向窗外。那里一片漆黑,沒有燃著的燭火,以沒有別的聲響。不知道,木云天這次進宮,木承州能否安然無恙的將他帶回來。希望,昭國皇帝不要為難他。</br> 東宮。</br> 木云枝坐在房間門口的石階上,雙手托著臉望著前方。她眼神有些頹廢,沒有聚焦,時不時眨上那么兩下,以證明她還醒著。</br> 大半個時辰前,秦驍被皇帝召進宮了,眼看著夜色愈深,他卻還沒有半點回來的蹤跡。也不知道這么晚了,皇帝陛下把他喊去皇宮所為何事,居然還不把人放回來……</br> 她忍不住嘆息一聲。</br> 青蘿拿著一件暗紅色的披風從房間走出,彎腰后,小心翼翼將披風披在了她肩膀上。</br> 木云枝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伸手緊了緊肩上的披風。</br> 青蘿順勢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和她一起看著前方。</br> 青蘿勸道:“太子妃,太子殿下都已經進宮很久了,這會兒也不早了,要不您還是早些休息吧,要是殿下等會兒回來看見您大半夜還在這里坐著等他,他會心疼您的。”</br> 木云枝笑了下:“我覺得還早啊,我也不是很困,我想等他回來。”</br> 青蘿轉頭看向木云枝。</br> 木云枝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眼睛明亮的望著正前方。那只有幾盞燭火照亮的位置,只有幾只飛蛾撲騰著它們的翅膀,燭光映照下,它們的身影被拉長,放大,最后投射在地面。</br> 風起,樹葉沙沙作響。</br> 晚間的風比白日里要涼爽些,夾雜著絲絲寒意。披著披風的木云枝都忍不住哆嗦了下,更別提是她身邊的青蘿。</br> “啊切——”青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br> 木云枝笑著伸出手拍了拍青蘿肩膀:“青蘿,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這里陪我。”</br> “可是您一個人……”</br> “我就是在這里坐著而已,哪兒都不去,很安全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你還得來伺候呢,可不能生病啊。”</br> 青蘿笑了起來。</br> 在木云枝催促下,青蘿起身離開了那里。</br> 周遭頓時安靜下來。木云枝坐在門口石階上,將披風稍微拉緊了些,脖子裹得嚴嚴實實,雙手也縮在了披風里。</br> 她彎了彎腰,披風下的雙手抱著雙膝,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睛卻依舊望著平日里秦驍回來時一定會走的那條路。</br> 這么晚了到底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太子殿下啊,你怎么還不回來啊……</br> 木云枝忍不住嘆了口氣。</br> 夜間寒意襲來,她再次哆嗦了下,單薄的披風有些抵不住深夜的涼意。她猶豫了下,站起來活動了下身體,在門口來來回回走了數遍,努力讓自己保持溫暖。</br> 房內燭火搖曳著,燭光微微閃爍。</br> 木云枝回頭看了眼已經快要燃燒殆盡的蠟燭,轉身進去里面,從抽屜里翻出一根新的蠟燭來,點燃后,擺在了之前那根蠟燭的位置上。</br> 屋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br> 木云枝一愣,連忙轉身走出房間。在屋前那條路上,秦驍的身影從略微漆黑的環境下走來,身影越發明顯,而后徹底清晰的出現在了木云枝的視線中。</br> 木云枝有些驚喜,她喊出聲來:“殿下!”</br> 秦驍抬起頭來,眼神略詫異。抬眼看去,披著一件暗紅色披風的木云枝正滿臉欣喜的朝他跑了過來。</br> 這么晚了,他還以為她已經睡下了。</br> 木云枝穩穩當當的撲在了秦驍懷里。秦驍笑著伸出手接住了她。</br> 木云枝笑著仰起腦袋看向他:“殿下,陛下喊你進宮到底是什么事啊,怎么那么晚才讓你回來?是很要緊的事情嗎?”</br> 秦驍眼中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間的僵住,但,隨即恢復正常。</br> 今夜的事,的確是十分要緊。不僅是他這會兒才回來,連她的父親和大哥也都是和他一道從皇宮里出來的。</br> 涼國三公主死在了昭國京城,涼國使團鬧著要個說法,皇帝心情沉重,脾氣也就隨著暴躁了起來。在御書房那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里,氣氛可謂是極其壓抑和沉重。</br> 而最后,得知了事情真相,卻也沒能想出個合適的解決方法來。</br> 畢竟親眼所見涼國三公主的侍女動手殺掉涼國三公主的人,是個本不該出現在昭國京城的涼國人。涼國那邊,自然不會接受這個說法。</br> 現在就看,是否可以壓住這個消息不被涼國那邊那么快知曉。一旦雙方爭執起來,各執一詞,到時候難免會因此引起一場戰端。</br> 秦驍不由皺起了眉,神色也嚴肅了起來。</br> 木云枝看見了,不解:“殿下,怎么了?今夜的事情,真的那么嚴重嗎?”</br> 秦驍回過神來,笑著伸出手摸了摸木云枝的臉。也不知她在外面待了多久,臉頰是冷冰冰的,不如往常時候摸上去那般軟乎乎且帶著溫暖的感覺。</br> 秦驍說:“事情雖然要緊,但是現在,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先回房間吧。”</br> 木云枝乖乖點頭:“好。”</br> 夜深人靜,是該休息的時候了,那些會讓人覺得沉重和不悅的事,還是不說了。</br> 睡好覺,很重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