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斂雨不明白,以后指的到底是什么時候,這么重要的事,為何不能直接和家里人言明?大哥到底在擔心些什么?</br> 他無奈離去時,木云天望著他的背影,眉頭緊蹙,卻并未出聲解釋什么。</br> 他雙手緊抓著扶手,眼中情緒復雜。他能理解木斂雨的心情,只是,如若此事告知了他人,他是涼國人的身份不就瞞不住了么?到時,他想要載以木家長子的身份留在昭國,如何能成?</br> 也許,家里人并不在意這些,可外人呢?他們會如何看待?尤其是,如今他家小妹已經是東宮太子妃,她的大哥怎么能是涼國人?而且還是曾經在昭國、涼國邊境多次血戰的涼國將軍留在世上的兒子……</br> 昭國百姓不會理解,昭國皇帝與皇后,亦不會理解。</br> 易青辰看向木云天,有些擔憂:“哥,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去跟木斂雨解釋一下?”</br> 木云天搖了搖頭:“不必了,隨他吧。”</br> 他想去說,那便去說,他若幫自己隱瞞此事,自己自然感激不盡。</br> 只是,這件事始終都是得有個期限的。他的事,涼國的事,不可能長久的瞞下去,得盡快解決才是。</br> 即便要離開,也得在事情解決之后他才能安心離去。</br> 他輕輕嘆息一聲,又道:“青辰,這幾日就拜托你盯著涼國使團那邊,可別再讓他們搞出什么對東宮不利的事情來。”</br> 易青辰點頭:“嗯,知道了。”</br> 涼國驛館。</br> 凌穗兒滿臉焦急在房內來來回回走了十多次,心中的緊張沒有得到半分緩解,反而因為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而愈加的難受,胸口沉悶著像是堵了許多塊石頭的感覺,仿佛下一刻便要窒息。</br> 秋意從房間外走進來時,凌穗兒連忙朝她走了過去,伸出手抓住她胳膊的同時,眼中滿是慌張:“秋意,怎么樣?那兩個人是怎么說的?”</br> “公主,中秋已過。”</br> “……”凌穗兒頹然著松開了抓著秋意的手,眼神慌亂,不由自主后退了兩步,眼睛里寫滿了難以置信。</br> 中秋過了……</br> 中秋過了,也就是說她最后一次機會沒有了嗎?</br> 秋意望著凌穗兒,眼神極其平靜,而后她又緩緩開口道:“公主,您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太子那邊想必是不會有什么結果了,不如您去昭國大皇子那邊碰碰運氣吧?太子與大皇子素來不對付,或許,大皇子會接受您提出的條件。”</br> 凌穗兒一愣,猛的抬起頭看向秋意:“可、可以嗎?我還能有最后一次機會?”</br> “可以的,”秋意說:“那兩位大人尚未回來,在他們回來前,您解決好了此事,照樣算數。”</br> 凌穗兒抿了抿唇,一拍手。對!秋意說的對,只要在他們回來前解決好他們交代的事,她照樣算是完成任務,自然不會有懲罰!</br> 她笑了兩聲,心情稍微好了些。她看向秋意,語氣略著急:“秋意,快,準備準備,我們去一趟大皇子的府邸,今日,必須要見到他!”</br> “是。”</br> 凌穗兒匆匆忙忙帶著秋意去了大皇子府邸,可沒想到,竟然吃了閉門羹。</br> 侍衛告訴她們,大皇子不在府中。</br> 可根據秋意打探到的消息,大皇子早些時候去了一趟皇宮后,便一直在府邸內并未外出,怎么可能不在府中?</br> 凌穗兒有些緊張,情緒沖動下,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公主脾氣,想直接沖進去。</br> 秋意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低聲提醒她:“公主,這里可是昭國大皇子的府邸,不可亂來。”</br> 凌穗兒緊皺著眉頭:“可是……今日要是沒能解決好此事,我便要受罰啊!皇兄的手段……”</br> 她光是想一想,便覺得有些毛骨悚然。</br> 她著實是不愿意回去接受她那位實則并沒有什么感情的皇兄的懲罰。她都害怕、難以想象自己回去后會遭受怎么樣的懲罰。</br> 一定……很可怕!</br> 她緊握著拳頭,眼神堅定的望著秋意:“秋意,今日我們就守在這里,我倒是要看看,那大皇子還能一整日都躲在里面不出來!”</br> 秋意點頭:“是。”</br> 她們就在大皇子府邸對面的一處茶樓里坐著,位置靠窗,且是觀察大皇子府邸門前最佳的位置。一旦大皇子出來,她們便能看見。</br> 只可惜,她們在茶樓里坐了兩個多時辰,都并未見到秦灝出門,只看見了兩個姑娘從里面走出,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回來。</br> 眼看就快要天黑了,凌穗兒忽然開始心慌,有些坐不住了。她猛的站起身來,滿臉不悅:“他還真能在府里待上一整日不出門啊!”</br> 話音剛落,凌穗兒便沖出了茶樓。</br> 秋意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連忙跟了過去。</br> 凌穗兒站在秦灝府邸前,質問侍衛:“你們家大皇子分明就在府中,為何不出來?我好歹是涼國三公主,即便有事,也得請我進去喝杯茶吧,哪有把人拒之門外的道理?這就是你們昭國的待客之道么?!”</br> 侍衛的態度和方才一模一樣,依舊恭恭敬敬,卻聽不出半分感情。</br> 他道:“我們家大殿下真的不在府中,我們只是做下屬的,沒有權力請您入府,還請涼國公主見諒。”</br> “你!”</br> 凌穗兒還要說什么,便被隨后趕來的秋意給阻止了。</br> 凌穗兒瞪了她一眼:“你攔著我做什么?你是不是就想看見我回去受罰?你明知道皇兄的手段殘酷,我要是受罰,怕是根本熬不過去啊!”</br> 此話一出,秦灝府邸前的侍衛看向凌穗兒的眼神便有了幾分奇怪的意味。</br> 秋意皺了下眉,依舊保持著語氣的平穩:“公主,您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大皇子今日不在府中,便不要勉強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br> 秋意伸出手要去拉凌穗兒的手,卻被凌穗兒無情的甩開:“別碰我!”</br> 秋意:“……”</br> 凌穗兒指著那個侍衛:“我知道你們大皇子就在府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說,你快些進去通報一聲,否則就別怪我直接闖進去了!”</br> “涼國公主,請您不要為難我們,殿下真的不在府中。”</br> “你胡說,他一定在里面!”</br> 凌穗兒掙扎著真的要沖進去的時候,侍衛已然將手握緊了他們的佩刀,只要凌穗兒真的硬闖,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拔出刀來。</br> 秋意見狀,立刻上前阻止。尚未來得及說話,便聽見身后有個溫柔的女聲響起:“你們是?”</br> 凌穗兒和秋意同時轉頭。</br> 盼兮正帶著丫鬟站在階梯下,兩眼疑惑的望著她們。方才那處鬧劇,她遠遠的看見,但卻不清楚其中緣由為何。</br> 但盼兮知道,涼國使團來昭國不懷好意,這涼國三公主,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沒記錯的話,她似乎去東宮找過太子妃的麻煩,可惜,沒討到好處,反而吃癟了。</br> 這會兒跑來大皇子府邸,想必,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主意。</br> 不能讓她見到大皇子。</br> 侍衛見到盼兮,連忙行禮:“盼兮姑娘,您回來了。”</br> 盼兮笑著點了點頭,走上前去,站在秦灝府邸前面對著凌穗兒:“不知道兩位有何事要找大殿下?”</br> 凌穗兒望著盼兮,瞇了瞇眼,而后笑了一聲:“你就是跟在大皇子身邊的那個舞女么?倒是有那么幾分姿色。”</br> 秋意一愣,睜大了眼睛,滿眼的錯愕。她這時候在人家面前說的什么胡話!舞女是舞女,可這也是大皇子如今寵愛的小妾啊,她是瘋了吧!!</br> 侍衛和丫鬟也隨即皺起眉頭來,滿眼不悅的望著凌穗兒。</br> 盼兮自己倒是依舊保持著臉上溫柔的笑意,她道:“我的確是一名舞女。所以,這位姑娘來大殿下的府邸,所為何事?若是不方便告知,我便先告退了。”</br> 盼兮轉身要走,凌穗兒連忙開口:“我要見大皇子!”</br> “大殿下此刻不在府中。”</br> “我不信!”</br> “你信與不信,與我何干?”盼兮笑著:“大殿下不在府中,沒有人可以做主放你進去,你還是改日再來吧。”</br> “……你!”</br> “送客。”</br> 盼兮轉身往里間走去,凌穗兒正要跟上,門口的侍衛立即將她擋了下來。</br> 凌穗兒緊皺著眉頭,滿心的不甘心,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盼兮步伐輕快的踏進了大皇子的府邸。</br>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br> 凌穗兒心情沉重,心里堵著不計其數的脾氣,可卻不能發泄出來,只能忍著。</br> 回去驛館的路上,凌穗兒忍不住掉眼淚,她在涼國好歹也是個公主,可到了昭國,她竟然連個舞女都比不上!真是該死!!</br> 秋意跟在她身后,一言不發。</br> 進了驛館,到房間門口時,凌穗兒忽然覺得身邊實在是太安靜。她忍不住回頭去看秋意:“秋意,你怎么不說話?方才我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你生氣了嗎?”</br> 秋意抬起頭望著凌穗兒,眼神平靜,倒映著凌穗兒面容的漆黑的眼眸的底下,沒有一絲的波瀾。</br> 她說:“公主可還記得離開涼國時,您答應二殿下的事?”</br> 凌穗兒愣了下,抿了抿唇,還是點頭。</br> “很好,”秋意道:“既如此,廢話便不必多說了。公主的計劃失敗了,那么,殿下準備的第二個計劃便要正式開始,還請公主配合。”</br> 凌穗兒不解的看著秋意。這種事情和她說什么,她又不知道第二計劃是什么,如何配合?</br> 不知情的她,略敷衍的點了下頭:“知道了,我會配合皇兄的計劃的,你說吧,要我怎么做?”</br> 凌穗兒往前走了幾步,抬腿邁進了房間。</br> “公主。”秋意在她身后喊她。</br> 凌穗兒皺了下,有些不耐煩的回過頭去:“干嘛啊?”</br> 眼前劍光一閃。</br> 她的面紗被橫空劃斷,下半截緩緩飄落。</br> 面紗后,她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紅色血痕緩緩浮現。血絲從期間一點點滲出。</br> 她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秋意,滿是錯愕。</br> 秋意望著她:“抱歉,公主,要怪就怪,您太沒用了。殿下說,您接下來的唯一作用,就是成為涼國與昭國開戰的導火-索。”</br> “公主,我都說了,讓您在昭國務必要謹慎行事,萬不得魯莽,可您就是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還請您見諒。”</br> “……”</br> 凌穗兒說不出話來,脖子上的血痕還在不停的滲出血來。</br> 她站不住,往后倒了下去。</br> 重物落地,驚起些許灰塵。</br> 而此時,有別的東西伴隨著響起。</br> “啪——”</br> 房間窗邊,有花盆墜地的清脆聲響。</br> 秋意猛的看過去,聲音冷冽:“誰在那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