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慧姝派來的丫鬟端著茶點來了。</br> 東西放置好后,木云枝推木云天的輪椅去了桌邊,木云天面容溫和,看向木云枝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br> 秦驍盯著木云天那幅尚未完成的畫出神,似是在想些什么。</br> “殿下,別看了,過來吃點東西吧。”木云枝在喊他。</br> 秦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轉頭時,看見了木云枝朝自己笑,以及眼神不明意味望著自己的木云天。但興許是他看錯了,只不過是短短一瞬后,木云天的眼神便恢復了正常。</br> 溫潤儒雅的神情,與方才無異。</br> 秦驍眼神漸深了些。</br> 走過去時,木云枝笑著伸出手將他拉著坐在她身邊,身旁便是木云天。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自從自己走進這屋子,便有一種自己是不速之客的感覺。</br> 這里,似乎并不歡迎自己。即便木云天臉上沒有任何的抗拒和不悅。</br> 木云枝將一盤符合木云天清淡口味的糕點遞到木云天手邊:“大哥,這是阿娘派人準備的,你肯定喜歡,嘗嘗吧?!?lt;/br> 木云天笑著點頭:“好?!?lt;/br> 秦驍看了木云天一眼,木云天正望著木云枝,眼中帶笑。</br> 他下意識蹙了下眉,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但具體是何處不對勁,他又講不上來。</br> 在木云天這會兒待了將近半個時辰,木云枝才提出要去另外兩個哥哥那邊玩會兒,木云天這才放他們離開?;蛘?準確來說,是放木云枝離開,秦驍是否在這里,他一點兒也不在意。</br> 離開時,木云枝回頭朝木云天揮手,木云天笑著,稍稍點頭示意,眼神柔和,溫潤模樣如春風和煦般。</br> 秦驍瞥了眼,木云天察覺到他的目光,視線移過去。雖然依舊笑著,可看他的眼神,和看木云枝時不太一樣。</br> 離開木云天的院子后,秦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木云枝在和他說著另外兩個哥哥的事,可他都沒聽見,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br> 木云枝意識到他走神了,伸出手搖了搖他胳膊,出聲提醒:“殿下,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走路走著走著就走神了?”</br> 秦驍回過神來,輕笑著搖了搖頭:“沒事?!?lt;/br> “真的沒事?”木云枝不太相信。</br> 秦驍又笑了下,猶豫了會兒,他問木云枝:“枝枝,你覺不覺得你大哥,好像不怎么喜歡我?”</br> 木云枝一愣,略顯疑惑的眨了眨眼。大哥不喜歡太子殿下?不會吧,他們平常也沒有交集,見面應該也就在木府見過兩三次才是,不應該存在什么誤會之類的。</br> “殿下,你看錯了吧,我大哥為人隨和,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的。”</br> “也許吧?!?lt;/br> 秦驍笑著,語氣淡然,帶著些許笑意。像是他其實也并不是很在意這件事一樣。</br> 木云枝挽著他胳膊,去了木循陽和木斂雨兩個哥哥的院子。</br> 他們兩個住在同一個院子里,分別在南北兩側,旁邊是樹,正中間是一個練武場,練武場周遭是各種各樣的訓練工具,還有不少武器,沒有多余的裝飾,簡單的可以。</br> 很顯然的一副軍人住所的模樣。</br> 倒是和木循陽與木斂雨的性格相同。他們二人大大咧咧,平時喜愛練功,他們的住處自然簡單明了。太過復雜,他們自己反而不太習慣。</br> 木云枝和秦驍過去時,院子里只有木循陽一人。他坐在練武場邊的石階上,低頭擦拭著手中的長劍。陽光照耀下,劍刃反光,溫暖的陽光下,卻莫名有些許寒冷的意味。</br> 木云枝大步走過去:“二哥?!?lt;/br> 木循陽聞聲抬起頭來,見著是他們,連忙起身。</br> 木云枝眼神掃視了眼四周,而后疑惑:“二哥,怎么沒看見三哥啊,彩衣不是說你們都在家的嗎?”</br> “他剛剛說有事出門了?!?lt;/br> “干嘛去了?”</br> “沒說。”</br> “二哥,”木云枝略顯無奈:“三哥往外面跑,你也不問問是什么事???”</br>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再者,”木循陽笑了笑:“我看起來像是管得住他嗎?我一轉身,他就已經跑了?!?lt;/br> “……”</br> 木云枝想了想,那也是。三哥身法輕盈,跑的賊快,別說是二哥了,就連阿娘都未必能抓得住他。</br> 木云枝思索那一會兒,木循陽朝秦驍行了個禮。</br> 木云枝回過神來,笑嘻嘻走到木循陽身邊,朝他眨了眨眼。</br> 木循陽輕挑了下眉,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敲:“為何這般看著我?想說什么,直說便是。”</br> “二哥,晚上有空嗎?”</br> “約我出門?”木循陽瞥了眼旁邊的秦驍,笑道:“你家太子殿下還在這兒呢,約我出去不太好吧?”</br> 木云枝笑著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掌:“說什么呢,我自然是要和殿下一起。我啊,是替司徒姑娘約你這個木頭出門去逛逛中秋會的?!?lt;/br> 秦驍稍稍低下頭,臉上帶著笑容。</br> 木循陽愣了下,而后反應過來,自家小妹這是要給自己牽紅線啊。他與司徒姑娘確實聊得來,司徒姑娘也很好,只是……</br> 木循陽抿了抿唇,似是在擔憂些什么。</br> 木云枝見他沒回答,又是一掌拍在他胳膊上:“二哥,我可跟你說了啊,到時候我和殿下會去,二殿下會帶著司徒姑娘來跟我們會合,你要是覺得一個人不好意思的話,你就拽著三哥跟你一起來,我們不介意的?!?lt;/br> 木云枝回頭看了眼秦驍:“殿下,對吧?”</br> 秦驍很配合的點頭:“對,不介意。”</br> 他望著木云枝,眼中滿是笑意。會合是一件事,到時候各走各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了。他自然不介意。</br> 晚膳前小半個時辰,木斂雨回來了,匆匆忙忙,身上還是濕的,走進來時,頭發上還在滴著水,整張臉上都寫著氣憤和無語。</br> 剛進院子便忍不住說了兩句粗話,一邊罵,還一邊踹著地上的石塊,一腳踢出去甚遠。</br> 罵完后,一抬頭,發現院子里除了木循陽,還有木云枝和秦驍。</br> 他愣住。</br> 另外三人也不自覺安靜下來,齊刷刷的視線盯著他看。</br> 木斂雨頓時覺著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識后退了半步,眼神警惕的望著他們。他們還未說些什么,他便開口:“你們什么都不要說,我只想去洗個澡!”</br> 話音落下,他便轉身跑走了。</br> 木云枝慢條斯理咀嚼著嘴里的糕點,一只手托著臉,一只手里拿著沒吃完的半塊糕點。她忍不住發問:“他是掉河里了,還是被人潑了一身水?”</br> “誰知道呢,可能兩者都有?!蹦狙柭朴普f著。</br> 木云枝和秦驍轉頭看他,眼里都帶著疑惑意味。</br> 木循陽解釋道:“可能先被人潑了一身水,后面又被人一腳踹下了河里?!?lt;/br> 木云枝睜大了眼睛,忍不住感慨了一聲。一面是感慨著自家三哥未免有點慘,但另一面,她更心疼那個把她家三哥踹下河里的人,不知道此時此刻那人是否還健在。</br> 以三哥的脾氣,即便是健在,大概也不會太好吧……</br> 木云枝抖了抖肩膀,忍不住從嗓子眼里發出一聲輕輕的“唉”。</br> 晚膳時分。</br> 大家匯聚一堂,木云天也來了。</br> 幾人入座,熱熱鬧鬧。剛準備用膳,彩衣匆匆忙忙跑來:“將軍,夫人,陛下和皇后娘娘來了,正在府前下車。”</br> 木承州與余慧姝瞬間站起,連忙跟著彩衣過去府門前迎接皇帝陛下與皇后娘娘。</br> 秦驍有些詫異,他們要來,竟然都沒提前說一聲。</br> 木云天稍稍蹙了下眉頭,伸手拉了下身邊木斂雨的衣裳。木斂雨彎腰俯身,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br> 木斂雨會意,趁大家心思都在忽然到訪的皇帝與皇后身上,他推著木云天的輪椅,不動聲色的帶著他離開了。</br> 秦驍回頭看了眼,瞥見了木斂雨帶著木云天匆匆離去的背影。他抿了下唇,卻并未開口阻止。</br> 木云枝反應過來時,原先木云天的位置上已經沒了木云天的身影,連木斂雨也不知跑去了哪里。</br> 她正詫異著,木循陽道:“可能是大哥身體不適,讓三弟推他回去了吧。畢竟陛下和娘娘來了,他身體抱恙,確不適合出現在此處?!?lt;/br> 木云枝皺了下眉,依舊疑惑。</br> 秦驍看著木循陽,木循陽注意到他的目光,便笑了笑,仿佛那便真的是事實一般。</br> 皇帝與皇后來了后,這頓飯變得有些嚴肅了。雖然依舊熱鬧,但總還是得注意言辭,不能亂說話。</br> 晚膳結束后,皇帝與皇后跟木承州還有余慧姝依舊坐在院中聊天,其余人便各自散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br> 木云枝挽著秦驍胳膊離去時,給了木循陽一個眼神。</br> 木循陽笑了下,并未給直接的答復。</br> 按照約定,木云枝和秦驍會在京城主街最繁華巷口的一處茶樓和秦榭、司徒淺汐會合。</br> 他們趕到時,秦榭與司徒淺汐早就到了,坐在二樓靠窗位置,前面桌上的茶壺都空了,顯然是等了許久。</br> 秦榭搖著扇子,嘆著氣:“你們要是再來晚一些,我就要變成黃花菜了。”</br> 司徒淺汐捂嘴笑著。</br> 四人相對而坐。</br> 司徒淺汐瞥了眼樓梯口,那里陸續上來好幾個人,卻都不是她想的那個。她抿了下唇,眼神不由低落了幾分。</br> 秦驍看了她一眼,隨后淡淡開口:“父皇和母后方才去了木府,你要等的人,今夜或許不會來。”</br> 司徒淺汐一愣。</br> 木云枝拿起茶杯的動作也不由頓住。是啊,她怎么忘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木府,二哥得在府中值守,不能擅自離開的!</br> 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不記得了!</br>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司徒淺汐。</br> 司徒淺汐笑了笑,輕輕應了聲:“知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