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黑,京城主街便熱鬧了起來,從茶樓二樓的窗戶往下去,來來往往、熙熙攘攘,都是人群。</br> 天暗下來后,滿街的燈火,伴隨著各種歡聲笑語,熱鬧不斷,嬉笑不停。夜幕降臨后,這京城反而更為喧鬧起來。</br> 頭頂是皎潔的明月,低頭是搖曳的燈火,放眼望去,滿眼都是令人詫異的好風光。</br> 如此這般京城夜間盛景,木云枝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其余人亦如是。</br> 木云枝望著窗外,滿眼驚喜。她回頭拽了拽秦驍的衣裳:“殿下殿下,茶喝的差不多了,咱們下去玩會兒吧,好像很好玩兒的樣子!”</br> 秦驍“嗯”了一聲,而后隨著木云枝起身,準備上街去玩兒。</br> 秦榭也跟著起身,要和他們一起去。</br> 司徒淺汐沒等到木循陽,自然也是跟著他們一起起身,她一個姑娘家,總不至于一個人在大街上亂逛。</br> 秦驍意識到身后跟著兩個“尾巴”,頓了下,回頭看他們。</br> “你們兩個跟著我們做什么?”</br> 秦榭道:“不知道去哪兒好。”</br> 司徒淺汐道:“我也是。”</br> 秦驍:“……”</br> 他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沖動,略顯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他們不知道去哪兒,那就到處去逛逛、看看啊,跟著自己做什么?跟著他,難道能好玩兒一些?</br> 木云枝瞥了眼秦驍,看見他的眼神,大概能猜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秦榭許久未曾回京城,司徒淺汐又是江南來的,對京城這中秋會大抵也不是很了解,這時候找借口讓他們走,卻也不知何種借口為好。</br> 她看了看秦驍眼神,道:“殿下,要不,我們先一起逛會兒?到時候看見各自感興趣的,再分開逛?”</br> 秦驍心中其實不太愿意他們兩個打擾自己與木云枝,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點頭應允。</br> 秦驍與木云枝走在前面,秦榭搖著扇子,滿臉笑意走在司徒淺汐身側,跟在他們身后。</br> 司徒淺汐小聲詢問:“二殿下,我們這樣跟著他們,會不會不太好?表哥好像想和太子妃兩個人待一會兒。”</br> “這有什么?”秦榭用扇子擋住自己的臉,壓低聲音回答:“臉皮厚就沒事了。”</br> 司徒淺汐:“……”</br> 好吧,也確實……是有那么點道理。</br> 身邊都是成群結伴的,大多兩兩成對,平日里沒有太多機會見面的年輕女子與男子更是借助這一年一度的佳節在這里見面、玩耍、聊天。好不歡快。</br> 望著他們,又看著正前方的秦驍與木云枝,司徒淺汐不由握緊了手,嘴唇抿了抿,莫名有些想念某個不在此處的人。</br> 秦榭瞥了她一眼,笑道:“司徒姑娘可是在思念你的心上人?”</br> 司徒淺汐一愣,臉頰稍稍發燙:“二殿下,此話怎講?”</br> 秦榭兩眼彎彎,其中滿是笑意。他手中扇子輕輕搖,嘴唇輕啟:“司徒姑娘,他有事不能前來見你,可不證明你不能去見他啊。”</br> 司徒淺汐眨了下眼,稍許低頭,似是在思考秦榭所說之言。</br> 秦榭側目看了她一眼:“司徒姑娘可覺得我說的有理?”</br> 而后秦榭又道:“中秋佳節,自然是要和想在一起的人一起過,你跟著前面那兩個人,就只有被他們兩個膩歪到的份。”</br> 司徒淺汐笑了一聲,有理。</br> 只是,現下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木府,她這般魯莽跑去木府尋木循陽,多少有些不妥當,還是等稍晚一些,陛下和皇后娘娘差不多回宮后再去吧。</br> 順便……再看看街上有什么好玩兒的、好吃的,給他帶一些過去。</br> 往前走,人群漸多,周遭是叫賣著小玩意兒的攤販,和來來往往的人。小孩兒舉著買來的玩具在街上肆意玩耍著,路邊駐足講話的人帶著清脆爽朗笑聲,懸掛在周遭的燈籠泛著紅光,照亮人們前往的腳步。</br> 繼續往前走,人更擁擠了些,周圍吵鬧聲愈加盛。</br> 熱鬧擁擠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聲音銳利,在一眾歡聲笑語中,顯得尤其突兀。</br> 人群開始往四處散去,原本熱鬧的街道,一瞬間便充斥著各種喊叫聲。</br> 眼看情況不對勁,秦驍牽起木云枝的手,護著她走到了一邊。秦榭立刻扯住司徒淺汐的衣服跟上了他們。</br> 望著四處逃竄的人群,秦驍眉頭緊蹙,這種情況,竟和他記憶中的某處情形相重合了。</br> 不安的感覺在他心里迅速蔓延開來。</br> 秦驍道:“情況不對勁,我們立刻離開這里!”</br> 秦榭當即點頭:“我非常贊同!”</br> 他們正欲離去,擁擠逃竄的人群之后,涌現出一批身穿夜行衣,手握著刀劍的黑衣人。他們目光犀利,一同所望向的地方,正是秦驍那邊。</br> 秦驍緊皺起眉頭,正伸手擋住木云枝,木云枝卻一把拽過他的手,把他護在了自己身后。</br> 秦驍愣了下,兩眼詫異。</br> 木云枝道:“殿下,躲在我身后!”</br> “……好的。”</br> 然后秦驍就乖乖站在了木云枝身后。</br> 旁邊的秦榭眼神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秦驍挑了下眉,眼神略挑釁,仿佛在說“你看什么看,有本事你也讓你媳婦兒保護你”。</br> 秦榭翻了個白眼,滿眼的無語:有個會武功的媳婦兒了不起啊!!</br> 四人中,木云枝會武,秦驍會一點點,秦榭和司徒淺汐半點不會。</br> 黑衣人瞅準了機會,迅速靠近,卻在木云枝已然做好了對抗準備的時候,木云枝與秦驍身后,又出現了另外一批黑衣人。</br> 幾乎相同的裝飾,只是手中所拿的武器不太一樣。</br> 木斂雨迅速趕到,沖過去后直接擋在了木云枝身前,跟在他身后的兩個侍衛立即上前,護在了秦榭與司徒淺汐身前。</br> 兩批黑衣人對峙,中間夾著木云枝一行人,周遭的普通百姓已然跑走,地上一片狼藉,原本熱鬧之地,此刻竟只剩下了他們。</br> 針鋒相對下,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異。</br> 木云枝詫異:“三哥,你怎么會在這里?”</br> “我一直跟在你們后面。”</br> 木斂雨注視著前方,握緊了手中的劍。前面這批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來頭,但看他們來勢洶洶,肯定沒什么好念頭。他身后的四個人,哪個都不能動。</br> 而在他身后的另外一批黑衣人,是他帶來的。準確來說,是易青辰帶來的。以免被人發現他的身份,他打扮的和那些黑衣人一樣,混在其中。</br> 木斂雨同木云枝道:“小妹,后面的人是我帶來的,別怕,注意前面的黑衣人便好。”</br> 木云枝點點頭:“知道了。”</br> 繼而他劍指前方:“你們是什么人?誰派你們來的?”</br>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覷,原本準備直接沖上來,但眼下這情況,他們直接動手,情勢對他們很不利。</br> 他們沒有繼續往前,也沒有回答木斂雨的問題。</br> 互相交換眼神后,他們選擇先撤退,回去商議后再做決定。</br> 可木斂雨卻已經看穿了他們想要撤退的念頭,人都在眼前,且心懷不軌。這樣的人,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而放任不管?</br> 徐影和莫開帶著侍衛趕到,恰好,就匯聚在黑衣人的身后。他們的退路,瞬間被堵住了。</br> 木斂雨看了眼徐影:“抓住他們,要活的!”</br> 徐影點頭。</br> 無需木斂雨帶來的那批人動手,徐影和莫開他們帶來的人便足夠應付這些黑衣人。</br> 不出片刻,除去幾個反抗后被殺掉的,其余的都被活擒。</br> 木斂雨與身后黑衣人中的易青辰對視了眼,易青辰會意,立即帶著他的人離去。</br> 秦驍回頭看了眼,若有所思,卻沒有下令阻攔。既是木斂雨帶來的人,想來,不會是敵人。</br> 只是,他有些好奇,木斂雨帶來的人,為何都打扮成了一副黑衣人的模樣?</br> 莫開大步走上前來,滿眼擔憂:“殿下啊,屬下都跟您說過,出門必須要帶侍衛的,您看看現在這情況,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這還不知道要鬧成什么樣子呢!”</br> 秦驍伸手在莫開腦袋上使勁敲了一把:“輪得到你教訓我了?”</br> 莫開撇了撇嘴:“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擔心殿下您和太子妃的安危。”</br> 秦驍笑:“我這不是沒事?把這些刺客帶回去,好好審問,務必要問出是誰派他們來的,又準備對我們這幾個做些什么。”</br> “是。”</br> 莫開帶人將那些黑衣人帶走。</br> 街道瞬間靜了下來,也空曠了不少,地上依舊是一片狼藉,走的人沒有回來,自然無人收拾。</br> 不遠處的木斂雨同徐影正說些什么,臉上明顯有些許不悅,還抬腿踢了下掉在旁邊的撥浪鼓,一腳踹出去許遠。</br> 木云枝站在一旁,眉頭緊鎖,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方才要是木斂雨和徐影他們沒有到,她不敢相信會在這里發生些什么。</br> 剛才的情形下,以她一個人的力量,她頂多只能護住秦驍一個。到時候,秦榭和司徒淺汐呢?</br> 她護不住他們。</br> 她抿著唇,心情略沉重。</br> 秦驍看到她有些不高興,抬手輕按了按她的肩膀,柔聲道:“枝枝,在想什么?已經沒事了,別擔心。”</br> 木云枝蹙眉,仰起頭去看秦驍:“殿下,我是不是不應該喊你來人這么多的地方?要是你出事……”</br> “傻丫頭,我這不是沒事嘛。”</br> 秦驍輕輕將她垂下的碎發捋到耳后:“這不怪你,我自己也想出來玩。”</br> “可是……”</br> “沒有可是,”秦驍笑著:“我們都沒事,所以,不必在意。”</br> 秦驍摸了摸她的臉:“別胡思亂想,知道嗎?”</br> 木云枝注視著秦驍的眼神。他眼中有笑意,一如既往的溫和,仿佛方才的事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br> 她抿了下唇,還是在秦驍的注目下,點了點頭。</br> “嗯,知道了。”</br> 秦驍笑著,大拇指輕輕摩挲過她臉頰,指腹有暖意。</br> “枝枝真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