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明白秦驍的真正用意后,秦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后說了三句話。</br> 第一句是:“你是不是瘋了?”</br> 第二句是:“我就知道你忽然請我吃飯肯定是沒安好心!!”</br> 第三句是:“我要回我的避暑山莊!!!”</br> 秦榭掙扎著要起身,他身后的莫開卻穩穩按著他肩膀,他挪動了下,但沒起得來。</br> 眼前的秦驍依舊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想來,是早就已經打好了這個主意,就等著他回來了!他就覺得這幾日他在東宮的待遇未免太好了些,幾乎是要什么給什么,原來是這樣!</br> 壞東西!秦驍這個壞東西!</br> 秦榭一臉氣憤,他拍了拍桌子:“我是絕對不會從的!”</br> “那要是父皇下旨呢?”</br> “我……”秦榭氣憤的表情頓時萎了,他皺起眉頭:“那我就只能……只能……”</br> 就只能跪在父皇面前抱著他的大腿求他收回成命了。</br> 娶親有什么好的?何況娶的還是一個涼國的三公主!根本都不知道這好端端的,天下太平,干嘛來和親,吃飽了撐的閑的沒事干?</br> 他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也不想讓那些他不喜歡的事情和自己沾上邊。他不過就想當個閑散的皇子罷了,別的,他都不求。</br> 也不想要。</br> 秦榭說話的聲音不小,就在酒樓下的凌穗兒與秋意聽見了聲音,不由朝上方看去。只不過她們首先看到的是秦驍,而非秦榭。</br> 秦榭近幾年都不在京城,遠在涼國的人自然不會知曉他到底是何種模樣,只以為是秦驍與友人在此處約著見面吃飯。</br> 凌穗兒有些詫異,眼中隨即露出笑意來。她指了下秦驍的方向,秋意會意,點了點頭。</br> 兩人一同朝著那酒樓走去。</br> “太子殿下,”凌穗兒帶著些許笑意的聲音響起:“真巧,竟在此處遇見你。”</br> 秦驍淡淡瞥了眼。這還真不是巧,他是特意派人盯著凌穗兒的舉動,得知她在這里才帶秦榭來的。</br> 只是不巧的是,秦榭對她似乎半點興趣都沒有。</br> 秦榭看了眼那個戴面紗開口說話的女子,她站在前面,眼睛盯著秦驍看。沒猜錯的話,她就是涼國三公主,她身后那位同樣戴面紗的是她的護衛。</br> 這涼國三公主眼神如此明顯的掛在秦驍身上,不用想也知道她對秦驍感興趣。</br> 秦榭笑了下,原先還警惕的神色這會兒倒是放松了些許。他笑著開口:“太子殿下,看來這位姑娘是特意為你而來的啊,既如此,那我,就不在這里打擾你們敘話了。”</br> 他正準備起身,秦驍看了他一眼,他身后的莫開依舊將他按下。</br> 秦驍淡淡開口:“我們已經吃完了,準備離開。你要是有什么想說的話,便說簡單些。”</br> 凌穗兒笑了笑:“那是自然。”</br> 她眼睛盯著秦驍,眼中帶笑:“太子殿下想必已經知曉昭國與涼國和親一事,我們涼國使團也入京有段時日,一直未曾得到貴方準確的答復,不知道太子殿下對此,有何看法?”</br> “沒什么看法,”秦驍聲音平淡的聽不出半分情緒來:“只要你不嫁給我,就算你要嫁給我父皇,我都無所謂。”</br> 凌穗兒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住。</br> 秦榭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家伙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br> 秦榭身后的莫開也是一副忍著笑意的模樣。</br> 顯然,他們當中沒有人想到秦驍會忽然說出方才那樣的話。</br> 凌穗兒收了收臉上笑容,又道:“太子殿下莫要開玩笑,兩國和親,自是要嫁給合適的人。”</br> “兩國和親,本就沒有合適這一說。兩國姻親,不過一道圣旨罷了。”</br> “……”</br> 秦榭眼中滿是詫異,一向習慣了自由自在的他,這會兒是真的憋不住自己想笑的沖動。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你就睜著眼睛凈說些大實話吧!</br> 人家好歹是姑娘啊!哈哈哈哈!</br> 大抵是秦榭笑的太夸張,凌穗兒面子上兜不住,情緒一時沒控制得住,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笑!誰給你的膽子笑的!”</br> 秦驍頓時黑臉。</br> 莫開皺眉:“放肆,這是我們昭國二殿下,怎的不能笑?”</br> 凌穗兒一愣,蒙著面紗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可她眼中那錯愕的情緒卻極其明顯。連她身后的秋意也有著近乎相同的眼神。</br> 秋意連忙開口:“太子殿下和二殿下恕罪,公主她初來乍到此處,還不知曉二殿下身份,出言不遜,還請二位大人有大量,勿怪。”</br> 秦驍冷“哼”一聲,多余的話,一句沒說,便起身離開了。</br> 莫開帶著秦榭很快跟了上去。</br> 凌穗兒皺了下眉,似乎想要跟上去解釋,卻被秋意拉住。</br> 凌穗兒不悅:“你拉著我做什么?放開!”</br> “公主,您看不見太子殿下已經生氣了么?現在追上去,沒有任何益處,反而會惹得他厭煩!”</br> “……”</br> “公主,您可是答應過二皇子,會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氣,不在昭國得罪一些不該得罪的人的。”</br> 凌穗兒皺起眉頭,嘴唇緊抿著,猶豫了會兒,她呼出一口氣,開口:“那你說現在怎么辦?”</br> “此事之后再說,咱們先回去驛館,二皇子那邊派人過來,眼下,應該已經入了京城。”</br> 凌穗兒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br> 另一邊,秦驍和秦榭走出酒樓后,并未直接上馬車。酒足飯飽,兩人準備順著這條街稍微走動走動,消消食。</br> 莫開跟在他們身后,馬車也離他們不遠,隨時準備接應他們。</br> 秦榭拿出別在腰間的扇子拍了拍手,而后打開,朝自己的臉扇了扇風:“我說,太子殿下,那涼國三公主顯然對你有意思,你真的不考慮考慮把她納入東宮么?”</br> “大可不必。”</br> “喲,”秦榭笑著撞了下他胳膊:“你對你家太子妃忠心不二、矢志不渝啊。”</br> “不行嗎?”</br> “行,”秦榭笑起來:“行啊,怎么不行?太子殿下說什么都是行的!”</br> 他瞇著眼,臉上笑意依舊,似乎并未因方才凌穗兒忽然出現和說的出言不遜的話而影響到他的心情。</br> 秦驍抿了下唇,走在他身側,負手而行。他目視著前方,卻道:“原本我是想讓你娶涼國三公主,以免父皇把她塞進東宮來的。”</br> 秦榭一愣,搖扇子的動作稍微停滯了半拍。</br> 他嘴唇張了張,似是要說什么。</br> 可秦驍卻立刻接著道:“可是現在,我發覺那樣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你。”</br> 秦榭側目看向秦驍,眼神詫異著,有些許感動之意。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實屬難得。</br> 他正準備笑著感慨一番,又聽秦驍說:“你若實在是沒有心儀的姑娘,便寡著吧。”</br> 秦榭臉上的笑容頓時滯住,方才的感動和欣喜,這會兒變成了無奈。他“嘖”了一聲,合起扇子在秦驍肩膀上敲了兩下。</br> “你能不能換個詞,什么叫做‘寡’,我根本沒有娶過妻好嗎?你就不能用‘瀟灑不羈’這樣的詞來形容我么?”</br> “那樣的詞和你完全不搭。”</br> “怎么可能!”秦榭手中扇子瞬間展開,扇子擋在臉前,遮住了下半張臉,露出眉眼來,含著笑意朝秦驍挑了挑眉。</br> “像我這樣,難道不是該用‘風流倜儻’這樣的詞來形容的嗎?”</br> 秦驍:“……”</br> 他搖了搖頭,滿臉嫌棄,亦沒理會他的話,只大步往前走去。</br> 秦榭連忙收起扇子:“欸,你走慢點,等等我啊!”</br> 回到東宮,迎面撞見了準備出門的司徒淺汐。</br> 見著他們,司徒淺汐恭恭敬敬行禮:“表哥,二殿下。”</br> 秦驍頷首示意。</br> 秦榭笑著:“司徒姑娘這么著急忙慌的是要去哪里啊?”</br> 旁邊的小芽替她回答道:“自然是要去見心上人的~”</br> 司徒淺汐回頭小小瞪了小芽一眼,小芽吐了吐舌頭,依舊笑著。</br> 司徒淺汐行了個禮,急急忙忙從他們身邊繞過去。</br> 秦榭回頭看了眼她的背影,而后抬手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br> 走進東宮大門時,秦榭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br> 他擋在秦驍跟前:“不是,司徒姑娘不是一直都喜歡你的么?你什么時候開始不是她的心上人了?”</br> “大概是我娶妻后。”</br> “什么?司徒姑娘這就放棄了?”</br> “……”</br> 秦驍瞥了秦榭一眼,滿眼無奈。他伸出手搭在秦榭肩膀上,而后忽然用力捏住。</br> 秦榭吃痛,下意識喊出了聲音:“啊啊啊——疼!”</br> “這樣的話不許再亂說。”</br> 秦驍松開手:“下回再這樣,我就讓暗衛營的姑娘們輪番來揍你。”</br> “……”</br> 秦榭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說就是了。”</br> 他抬手揉了揉肩膀,下手還真是重,一點面子也不給的啊。</br> 不過,他許久沒回京城,如今這京城里的事,他確實也該好好了解一番,免得一不小心真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br> 不如,就先從涼國使團那邊的情況開始吧。</br> 那涼國三公主顯然對秦驍懷有覬覦之心,他倒是很想看看,在秦驍討厭她的情況下,她要用怎么樣的辦法來獲得他們太子殿下的歡心。</br> 亦或者,看看她那些討好秦驍的滑稽行為,來取取樂。</br> 想到這里,他倒是覺得,眼下這時候待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特別差的事情。</br> 他很想看看,最后那涼國三公主會“花落誰家”。</br> 別的本事他沒有,但看熱鬧,他還是很在行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