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開將二皇子秦榭帶回東宮復命時,秦驍正和木云枝在院中鍛煉身體。</br> 他家太子妃說,以后只要有時間,就得隨著她一起鍛煉,好好強身健體,她負責監(jiān)督他。能與她待著,他求之不得,自然不會拒絕。</br> 莫開先大步流星走過去,恭恭敬敬拱手行禮:“見過殿下,太子妃。”</br> 而后他抬起頭來,看向秦驍:“殿下,已經將二殿下帶回來了。”</br> 秦驍點了點頭:“人呢?”</br> 莫開往旁邊讓了些。在他身后被兩個暗衛(wèi)一推一動,極其不愿意的走過來的、一副書生柔弱模樣的人,便是當朝二皇子,秦榭。</br> 秦榭一見到秦驍,連忙跑了過來,一臉委屈的模樣,像是有一大堆吐槽抱怨的話要說。待走近些,他伸出手便要去抱秦驍的胳膊,卻被秦驍不動聲色的躲開。而后他往旁邊稍走了兩步,便站在了木云枝身后。m.</br> 秦榭一愣,眼神詫異些許,而后才注意到木云枝的存在。</br> 他盯著木云枝看了會兒,然后反應過來:“這就是太子妃吧!失敬失敬!”</br> 他連忙朝木云枝拱了拱手:“哎呀,太子殿下,你怎么不說太子妃也在這兒呢,我本來還想喊你去琳瑯閣里聽聽小曲兒,看看漂亮的姑娘跳舞來著,你這……唉呀!”</br> 秦驍:“……”</br> 這家伙還是一如既往的張口就是胡言亂語,沒個正經!</br> 木云枝聽了這話,倒是沒什么反應,一臉從容淡然的模樣和秦榭腦海里設想的畫面全然不同。</br> 他瞇了瞇眼,試探性詢問:“太子妃,你沒有什么要說的嗎?”</br> 木云枝搖頭:“沒有。”</br> 秦榭:“……”</br> 秦驍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你個白癡”。秦榭看見了,有些無奈。</br> 他原本想捉弄捉弄派人將自己強行帶回來的太子殿下,讓太子妃責怪他一番,起碼得讓他有些手足無措吧。但誰能想到這樣的話在太子妃面前半點作用都沒有。</br> 不僅是太子妃沒有反應,就連太子殿下本人都沒有什么反應。這夫妻倆真是絕了,秦榭不由的懷疑,他們倆是不是聽不懂自己的話。</br> 他忽然不高興了,跺了下腳,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我在避暑山莊待的好好的,你把我喊回來干什么!你不知道京城很熱的嗎!我、要、回、去!!”</br> 秦驍語氣平淡:“找你回來當然是有事,無緣無故能喊你回來?”</br> “……你!”</br> “莫開,”秦驍又道:“帶二殿下下去洗澡換衣裳,他衣服上都是泥土,看起來像是個要飯的窮書生。”</br> 秦榭:“……”</br> 莫開忍不住笑了下,他身后的兩個暗衛(wèi)也跟著笑了下。</br> 秦榭無奈:“我堂堂昭國二皇子,為什么一身泥?這還不是你手下的人,下手沒輕沒重的,居然把我往地上拖著走,我堂堂二殿下的臉面,不要的嗎?”</br> 其實他身上一身泥完全是因為暗衛(wèi)過來要帶走他的時候,他躺在地上耍賴弄在衣裳上的。</br> 但他不承認。</br> 秦驍一副早就看透了他的表情,神情平靜的注視著他的眼睛,真摯著反問:“你什么時候有的臉面?”</br> “……”</br> “你難道不是一直都不要?”</br> “…………”</br> 秦榭氣憤,翻了個白眼,怒氣沖沖的離開。</br> 莫開和兩個暗衛(wèi)朝秦驍與木云枝行了個禮,隨后跟上了秦榭。</br> 木云枝與秦驍對視了眼,臉上都有淺淺的笑意。</br> 秦榭是已故的賢妃娘娘的獨子。他十三歲時,賢妃娘娘病重去世,臨終前拜托皇后娘娘照顧她的兒子,自那時起,秦榭便養(yǎng)在了鸞鳳宮,有著皇后娘娘的繼子的身份。</br> 賢妃娘娘與皇后娘娘交好,秦榭與秦驍的關系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兩個人小的時候便一起玩鬧,秦榭入了鸞鳳宮當了皇后娘娘的繼子后,兩人感情便更加好了。</br> 只不過,秦榭十八歲后,便離開京城去四處游歷,鮮少回來。即便是回來了,也覺著京城太熱,寧愿待在他在京郊那處僻靜的避暑山莊內,也不想回來。</br> 秦榭無心朝堂,志在逍遙自在,自然也不喜歡京城里那些明里暗里都在都在勾心斗角的人。光是見著,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br> 結束完晨練,木云枝與秦驍一道回了房間,桌子上有青蘿提前準備好的茶水。</br> 木云枝剛坐下,便問:“殿下,你把二皇子喊回京城來要做什么?我聽說他好像不喜歡待在京城,這幾年都很少回來的。”</br> “這回找他回來,確實是有事找他幫忙,”秦驍端起茶杯喝了口:“就是不知道他給不給我這個面子了。”</br> “你是太子殿下,他怎么能不給你面子?”</br> “畢竟他本身也不是要臉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不會給別人面子。”</br> 木云枝愣了下,然后笑了。這話說的,確實也是沒毛病。</br> “啊切——”</br> 這會兒,在房間里沐浴的秦榭忽然打了個噴嚏。</br>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眉頭稍皺了些許,怎么忽然打噴嚏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罵他?肯定是太子殿下那家伙吧!</br> 他靠在浴桶邊緣,仰著腦袋盯著房梁,眼下京城是個什么情況,他也不太清楚,不知道太子這么著急把他找回來為的是什么。總覺得……沒有什么好事。</br> 他嘆了口氣,身體緩緩下沉,身體順帶著下半張臉沉入了浴桶中。</br> “咕嚕咕嚕——”</br> 秦驍喝藥調理身體的這三日,木云枝不許他出門,他便在東宮好生待著,平日里除去看書練字,便是跟著木云枝練劍。木云枝忙的時候,就喊徐影來監(jiān)督自己,順帶教自己幾招。</br> 秦榭的心情就沒有秦驍這般淡然自若了,大老遠的派人把他拉扯回了京城,卻什么也不說,天天不是在院子里看書,就是在院中里練劍,什么情況?</br> 第三日,秦榭實在是忍不住了,跑去找秦驍,伸出手猛的一拍,重重的拍在了秦驍練字的那張字帖上。</br> 墨跡未干,他抬起手來,不但覺得掌心因用力過度而刺痛,而且還沾了一手的黑墨。</br> 他頓時喊了起來,跑出去找水洗手。</br> 秦驍無奈的搖了搖頭,提前結束練字,跟在他后面出了門。</br> 秦榭就在院子里找了個養(yǎng)荷花的水缸,就近洗手。</br> 秦驍走過去,真摯發(fā)問:“二皇兄,你是個傻子嗎?”</br> 秦榭回頭瞪了他一眼。</br> “雖然你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但是你的行為無時無刻的不在透露著你是白癡這四個大字。”</br> “……”秦榭搓著掌心中的墨跡,沒好氣道:“臭小子,不要以為你現在是太子殿下,我就不敢揍你!”</br> “你未必能揍得過我。”</br> 秦榭回頭看他,眼睛里充滿著質疑。</br> 秦驍笑了下:“你當我這些日子跟著我們家枝枝練功是白練的?再不濟,我直接喊她來揍你,也是一樣的。”</br> “……”秦榭翻了個白眼,自家媳婦是將軍府的女兒了不起啊!就欺負我沒成親唄!</br> 洗完手,秦榭甩了甩,然后伸出手在秦驍身上擦了擦水。</br> 擦完,秦榭說:“衣服質量不錯。”</br> 秦驍:“……”</br> 秦驍拍了拍衣服,沒有管他這和流氓幾乎別無二致的行為。只說:“明日我可以出門,你陪我去個地方。”</br> “為什么要等到明日?”秦榭抬頭望蒼天:“我在東宮待的都快要無聊死了,就不能今天去嗎?”</br> “枝枝不讓。”</br> “她說不讓你出門,你就真的乖乖的聽話不出門?”</br> “對。”</br> “……”</br> 秦榭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秦驍,仿佛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秦驍,像是個他根本不知道是誰的陌生人。他可是昭國堂堂太子殿下,居然這么聽媳婦的話?!</br> 一點兒也不像曾經的他!</br> 以前的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太子殿下去哪里了?!成了親,就跟換了個人似的!!</br> 秦榭瞇了瞇眼:“太子妃是不是給你灌什么迷魂湯了?看把你迷的五魂三道、七葷八素的。”</br> “沒有,”秦驍依舊淡然:“明日出門,你別亂跑。要是找不到你,就別怪我派人上街去把你拖回來了。”</br> “……”</br> 隔日,日上三竿,秦榭還沒睡醒便被莫開從床上拽了起來。不耐煩的睜開眼,視線正前方看到的便是負手而立的秦驍。</br> 秦榭嘆了口氣,想繼續(xù)躺著,還沒完全倒下去,又被莫開拉了起來。</br> 秦榭滿臉寫著不高興:“干嘛啊,晚點再出門嘛!”</br> “現在已經快到午膳時間了,還不夠晚?”</br> “……”</br> 秦榭最后還是被秦驍指使下的莫開拽著出了門,即便他滿臉倦意,以及非常的不情愿。</br> 馬車在一處酒樓前停下時,秦榭挑了下眉,一度以為是自己看錯了。</br> 他笑了聲:“還算你有點良心啊,知道要先帶我來吃頓飯!”</br> 秦驍道:“下車吧。”</br> 秦榭以為真的是來吃飯的,歡歡喜喜下車,去了二樓靠窗、風景最佳的位置。</br> 好酒好菜通通上桌,秦榭臉上的表情十分愜意,一副準備在這里大吃大喝的模樣。</br> 秦驍笑了下,眼神漸深。</br> 等秦榭吃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指了下窗外的某處:“二皇兄,你看樓下那位戴面紗的姑娘,是不是長得還可以?”</br> 秦榭嘴里還有沒嚼完的肉,便順著秦驍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確有戴面紗的姑娘,但不是一個,而是兩個。</br> 他瞇了瞇眼:“她們戴著面紗,我都看不清楚她們的臉,怎么知道她們是不是長得還可以?”</br> “還不如你把其中一個娶回家,這樣你就知道她面紗底下的面容到底如何了。”</br> “……”</br> 秦榭吃東西的動作一頓,眼神迅速警惕起來,正準備給自己倒酒的手也收了回去。</br> 他與秦驍對視了眼,看見秦驍眼中浮現出的笑意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跑。剛起身,早就在他身后準備著的莫開一把按著他肩膀,將他壓回到他椅子上坐著。</br> 秦榭:“……”</br> 秦驍指著樓下那女子:“二皇兄,那是涼國派來和親的三公主,你把她娶了,為父皇母后分分憂,可好?”</br> 好、個、屁——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