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宮。</br> 木云枝隨金瑤入了內殿,皇后娘娘便在其中。見她來了,便笑著起身來迎接。</br> 木云枝正要行禮,皇后一臉慈愛笑容的伸出手去扶住了她:“一家人,還行什么禮,這里也沒有外人,不必拘謹,自然一些便是。”</br> “基本的禮儀還是要的,”木云枝堅持行禮:“畢竟,您是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母親,不管是哪個,我都不能無禮。”</br> 皇后欣慰著點了點頭。這一點,倒是和司徒淺汐有些相似。</br> 行禮后,皇后牽著木云枝的手坐下,桌上都是按照木云枝的口味準備的糕點,剛煮好不久的茶倒入杯中,白色的熱氣升騰而起,茶香四溢。</br> 殿內燃著少許熏香,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混合著茶香在殿內蔓延著。外面是艷陽高照的盛夏天,殿內倒是沒感覺到什么熱意,甚至有幾分涼爽。</br> 木云枝抿了兩口茶后,下意識抬眼看了看鸞鳳宮內殿的構造。明明是威嚴的宮殿,按理說,應當有些熱才是。</br> 皇后注意到木云枝的視線,喝了口茶后,笑著將茶杯放下。</br> 她問:“云枝,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何本宮的鸞鳳宮內一點兒也不熱?”</br> 木云枝回過神來,笑著點了點頭。</br> 皇后輕笑一聲:“你忘了嗎,鸞鳳宮后面可是有一座江南園林,中間那池子里的水可是活水,而且,修建時挖了一條暗渠,就圍繞著鸞鳳宮四周挖的,有水經過。”</br> 木云枝眨了下眼,皇后這么一提,她倒是才想起來鸞鳳宮后還有一座江南園林的事。距離上次來這里,也有些時了,最近忙著練劍,想著要可以好好保護太子殿下,她都沒想起皇后娘娘的事。</br> 這么一想,鸞鳳宮內不熱倒也實屬正常。</br> 后面樹林茂密,又有活水源,本就遮擋住了不少陽光,再加上時不時有風吹過,此處自然不會像別的宮殿那般熱。</br> “當然,通風也很重要,”皇后又說:“我這鸞鳳宮,平日也沒有別的人來,沒過一個時辰便會通風,高處還修著通風口,這些加起來,才讓我這鸞鳳宮在夏日里沒有那般炎熱。”</br> 木云枝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br> 看來她也得找個稍微涼快點的時候在東宮的臥房四周多種點樹,待明年,說不準就不會像今年這般熱了。</br> 茶喝了兩杯,糕點也吃了三塊下肚后,木云枝用帕子擦了擦手,準備和皇后娘娘說一說自己此番前來的真正用意。</br> 她放下帕子,定了定神,而后開口:“皇后娘娘,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情想和您說的。”</br> “我猜到了,”皇后笑著:“是和太子有關的事,對嗎?”</br> 木云枝一愣。</br> 皇后嘆了口氣,又道:“都怪陛下那個不正經的,就喜歡偷懶,把所有的奏折都送去東宮了,肯定耽誤了你們小兩口單獨相處的時間,你放心,等會兒本宮就去找他,讓他把奏折都收回來他自己看!”</br> “……”</br> 皇后牽起木云枝的手,輕輕拍了拍,眼神堅定望著她:“云枝,你放心,本宮絕對不會讓陛下影響你們兩個生……呃,培養感情的!”</br> “……”</br> 木云枝笑了笑。其實皇后娘娘想說的是生孩子吧。</br> 算了,都差不多。只要皇后娘娘出面和皇帝陛下說一下,不說把全部的奏折都拿回來,起碼每日送來的不要那么多,不然,太子殿下天天那樣坐在書房里批閱奏折,鮮少走動,對身體也是不好的。</br> 他該多多鍛煉才是。身體健康,才能長命百歲。</br> “那便多謝皇后娘娘了。”</br> “客氣什么,一家人嘛。”皇后又笑著拍了拍木云枝的手背。</br> 她望著木云枝的眼睛,帶笑的眼眸中似有些許她并未直接言明的深意。</br> 木云枝能明白她的意思。</br> 生個孫子,或是孫女。</br> 木云枝笑了笑,這事,她會努力的。但,前提是還得太子殿下的配合。他要一直在忙,也確實沒有機會。</br> 他整日批閱奏折本就辛苦,她不忍心讓他晚上還要勞累。</br> 解決此事的根源,就在皇帝陛下。只要他稍微勤奮點,自己看奏折,那些事情都不會是問題。</br> 木云枝笑著看向皇后,皇后面帶微笑的給了木云枝一個堅定的眼神。</br> 木云枝便知道,這件事交給皇后娘娘,一定妥妥當當的!</br> 陪皇后娘娘在鸞鳳宮中聊了會兒天,眨眼,便到了午膳時間。皇后娘娘留木云枝用午膳,木云枝沒有拒絕,只讓人回了趟東宮給太子殿下傳話,免得自己回去時,他又鬧小孩子脾氣。</br> 午膳菜式陸陸續續送入鸞鳳宮,皇帝歡歡喜喜的跑來鸞鳳宮蹭飯,結果剛踏進鸞鳳宮內殿大門,便看見了在里面一副和諧模樣坐著用膳的皇后與木云枝。</br> 他詫異了下,而后定了定神,收斂了跑進來時那副笑嘻嘻模樣,轉而嚴肅了些許,雙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了過去。</br> “太子妃來了啊,”皇帝開口:“怎的沒人告訴朕一聲啊。”</br> 木云枝連忙起身行禮。</br> 皇后也跟著起身,但臉色不如木云枝那般好,她悶“哼”了聲,沒好氣道:“陛下今日怎么跑來我這鸞鳳宮了,不在你后宮那些鶯鶯燕燕那里用膳了?”</br> “唉!”皇帝立馬走到皇后身邊,方才那副想要擺架子的表情瞬間消失,他拉住皇后的手:“皇后這是什么話,朕何時在后宮別的妃子那里用膳了?朕最近都在你這里用膳的嘛!”</br> “胡扯,昨日明明是在越淑妃那里吃的!”</br> “……”</br> 皇帝“嘖”了一聲:“就那么一次,朕吃完就走了,完全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br> 皇后瞪了皇帝一眼。</br> 皇帝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委屈。</br> 而后轉頭一看,木云枝正看著他們。見他看過來,木云枝朝他笑了笑。</br> “……”</br> 皇帝愣了下,立馬清了清嗓子,緩了緩情緒后,自顧著坐下:“來來來,既然今日太子妃來了,那便坐下一起吃,別客氣。”</br> 皇后翻了個白眼。</br> 木云枝笑了下,隨后入座。</br> 三人的飯桌,對面坐著當朝皇帝陛下與皇后娘娘,要說木云枝半分都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可要說很緊張,其實也不然。</br> 不知為何,在鸞鳳宮,皇帝陛下似乎總是在看皇后娘娘的臉色,就怕她生氣把他趕出去一般。</br> 那可是皇帝陛下,是天子啊!</br> 木云枝有些好奇,卻也不敢開口詢問,只乖巧著低頭吃飯。</br> 在皇帝來之前,皇后本和木云枝聊的開心,這會兒皇帝坐在她們之間,氣氛倒有些尷尬,皇帝想要皇后講話,但皇后在生他他的氣,根本不搭理。</br> 木云枝坐在他們對面,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能低著頭吃飯,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見。她忽然覺著,下回還是喊著太子殿下和她一起來吧,她和皇帝陛下的關系可沒有和皇后娘娘的那般隨意友好。</br> 她都不敢說話。</br> 好不容易等到午膳結束,木云枝想找個借口開溜,剛準備開口,皇帝便看向了她。</br> 她愣了愣,要張開的嘴,瞬間閉了回去,要說的話也隨即咽下去了。她眨了眨眼睛,眼神略緊張的看著皇帝。</br> 皇帝忽的露出笑容:“太子妃,最近跟太子相處的如何?感情可還好?”</br> 木云枝愣了愣,連忙回答:“多謝皇帝陛下關心,我和殿下相處的還不錯,感情也還好。”</br> “是嗎?”</br> “是啊。”</br> 皇帝看著木云枝笑。</br> 木云枝心里有些慌。臉上努力保持著笑容,可卻不明白皇帝的這話是何意。他是不相信么?他這么笑,讓人看著莫名發怵。</br> 皇后無奈,抬手在皇帝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下去:“你嚇到云枝了,好好說話!”</br> 皇帝摸了摸被打的位置,笑了笑:“我就是好奇一下。”</br> “好奇?”皇后“哼”了一聲:“你好奇什么好奇,你趕緊把送到東宮去的那些奏折拿回來,你天天讓太子待在書房看奏折,他倆能有什么進展?!”</br> “朕這……朕這不是身體不適嘛。”</br> “你哪里不適?傳御醫,把御醫院所有的御醫都傳來!”</br> “……別別別,你怎么還較真了呢,朕就是開個玩笑。”</br> 皇后瞬間瞪了皇帝一眼,她的眼神若是如刀,此刻已經皇帝割了幾十個來回了。</br> 木云枝坐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br> 皇帝悻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點心虛。</br> 皇后走到木云枝那邊,牽起她的手來:“云枝,走,本宮送你回東宮,瞬間把那些奏折都給拿回來,陛下平日里游手好閑,不務正業,有的是時間,就該好好待在御書房處理公務!”</br> 皇帝:“……”</br> 皇帝嘆了口氣:“皇后啊,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朕只是……”</br> 皇后也不聽皇帝要解釋什么,拉著木云枝的手便往外面走,一步沒停留,也沒有回頭。</br> 皇帝站在鸞鳳宮中,望著她們倆漸行漸遠,最后邁出鸞鳳宮大門后消失不見的身影,忍不住抬起手敲了敲額頭,而后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br> “老旬啊。”</br> 一旁侯著的大太監旬公公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在他身邊站定:“陛下。”</br> “你說,皇后怎么年紀越大,脾氣也越大了?朕不就是昨日在越淑妃那里吃了頓飯嗎,她怎么那么生氣?”</br> 旬公公笑了笑:“陛下,皇后娘娘是因為在意陛下才這般生氣。您去了越淑妃那兒,就把皇后娘娘冷落在鸞鳳宮了,她自然生氣。”</br> 皇帝摸著下巴想了想,好像,也有點道理。</br> 他哈哈笑了兩聲:“哎呀,皇后還是和以前那般啊,讓朕不由想起了在江南的時候。那會兒啊,朕只要和別的姑娘稍微走得近點,她就不高興,就鬧脾氣。”</br> 可惜啊,時過境遷,當初他眼里嬌蠻可愛的姑娘,現已經是昭國的皇后娘娘。不管是她,亦或是他,都再也無法回到曾經那般無憂無慮的日子。</br> 年少時在江南的事,就只能留在他的回憶里。</br> 皇帝又笑了兩聲。</br> 可這時他的笑聲里,卻夾雜著些許苦澀與無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