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貴妃得知秦灝在琳瑯閣待了一日,不務正事后,大發雷霆,連夜從皇宮出來,親自把他從琳瑯閣帶了回去。</br> 琳瑯閣就此解禁,里面的人自行安排,但這一日在琳瑯閣發生的事,誰若是敢多說半個字,便后果自負。</br> 琳瑯閣的人見過不少大人物,自然也知道要謹言慎行,不該說的,是半個字都不能說。</br> 尹貴妃將秦灝帶回大皇子府邸,剛進書房的門,轉身便是一巴掌,準確無誤的落在了秦灝的左臉上。</br> 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間襲來,被牽連的嘴角也有些許痛感。</br> 可痛歸痛,他幾乎沒有反應,挨了一巴掌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神平靜的看著滿臉憤怒的尹貴妃。</br> 尹貴妃怒而拂袖:“沒用的東西,抓不到刺殺醴國五皇子的刺客也就罷了,竟然一整日都在琳瑯閣那種風月之地待著,你是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你父皇要是知道了,該怎么想!”</br> “母妃難道覺得,父皇不知道此事嗎?”</br>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可卻又字字清晰,完整的傳入到尹貴妃的耳中。</br> 尹貴妃聞言,愣了下,眼中情緒有些復雜。</br> 正如秦灝所言,皇帝的眼線遍布整個京城,怕是早就在秦灝踏進琳瑯閣的時候便有人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皇帝。可到如今,皇帝都沒有任何反應,只能說明一件事:</br> 他不在意。</br> 不在意秦灝去了哪里,亦不在意他做了些什么。</br> 可正因如此,尹貴妃才更為氣憤。</br> 憑什么太子的一舉一動,皇帝就如此關注,甚至巴不得每日都能見到太子,可對秦灝,卻絲毫不注意!難道皇后的兒子是兒子,她尹菡萏的兒子便不是兒子了嗎!</br> 她看向秦灝的眼神中除去怒意,更多了幾分怨念。</br> “這還不是要怪你不爭氣!你要是好好辦事,每件事都辦好,你父皇會看不見你嗎?!”</br> 秦灝抿了下唇,沒有說話,垂下的雙手卻不由自主握緊了些許。</br> 尹貴妃又道:“本宮警告你,你要是再繼續這樣,當初本宮是怎么讓你得到這一切的,本宮就能全部拿回去!你弟弟可比你聽話多了!”</br> “……”</br> 語罷,尹貴妃憤怒離去,她一身黑袍,隱入在夜色中。</br> 秦灝站在原地,緊抿著嘴唇,眼神閃爍著,有幾分恨意浮現。而后,他閉上雙眼,深深呼出一口氣,將方才所有的情緒悉數壓了下去。</br> 再睜開眼時,便已恢復到先前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br> 夜色蒼茫,明明是盛夏的夜,他卻覺得寒意刺骨。</br> 翌日,東宮。</br> 不知何事,天還未亮,秦驍便被喊去了皇宮,木云枝醒來時,身邊已沒人。伸手去摸秦驍睡過的位置,還有些許溫度殘留,想來是起身沒有很久。</br>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神略茫然:“殿下?”</br> 屋內安靜,沒有回應。</br> 木云枝便知曉秦驍此時已不在房內。這個時辰不在,想來是有事離開了。</br> 她自行起身穿衣,剛穿好,青蘿便端著熱水來了。</br> “太子妃,您起身了么?”</br> 木云枝大步走過去,替她開門。房門打開,兩人相視一笑。</br> 青蘿走進去:“您今天醒的比往常早了些呀?!?lt;/br> 木云枝笑了笑:“差不多吧?!?lt;/br> 洗漱完后,是每日的晨間功課。</br> 她提著劍走到院中練武場上,木斂雨心情不錯的哼著曲子來了,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br> 他道:“小妹,阿娘給你準備的雞湯,讓你記得全部喝完。”</br> 木云枝失笑:“阿娘真是的,難道覺得我在東宮會沒有雞湯喝嗎?”</br> “阿娘關心你還不好啊,我和二哥就可憐了,我倆只能喝剩下的?!?lt;/br> 木云枝笑了起來:“放心,不會虧待了你的。”</br> 而后她轉身同青蘿說:“青蘿,去一趟廚房,讓他們準備一道雞湯?!?lt;/br> “是?!?lt;/br> 青蘿笑著離開。</br> 木斂雨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將食盒放下后走到木云枝身邊。</br> 早間陽光溫和,伴隨著幾縷微風。</br> 練武場旁的花叢隨風稍稍搖曳著,花瓣與葉子上的露珠輕輕顫動了下。有些,順著滑落后滴在地上,有些,風過葉顫后還留在原先位置,沒動,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些許光芒來。</br> 木云枝練的認真,木斂雨也跟著一起。原先在木府時,兩人的早課有所不同,但在東宮這兒,沒有木府那些東西,兩人練的幾乎一致。</br> 早已熟練于心的招式,對木斂雨而言,沒有難度。</br> 他練完,還順帶指導了木云枝一些,讓她更了解木家劍法的深意。</br> 晨練結束。</br> 木云枝松了口氣,立即放下手中的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捎帶著活動了下肩膀。</br> 木斂雨所習慣的程度遠甚于此,木云枝在活動舒緩身體的時候,他就環抱著雙臂在一邊看著,眼中有些許笑意。</br> 木云枝瞥見了,不解:“三哥,為何這樣看著我,莫不是在打什么壞主意吧?”</br> “哪有,”木斂雨笑著:“就是覺得我家小妹越長大,出落的越漂亮了。要是沒嫁給太子殿下,我們木府的門檻肯定都要被世家公子們給踏破了。”</br> 木云枝笑了起來,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下:“這種話可不許在殿下面前說?!?lt;/br> “知道知道,我就是感慨一下,然后……”</br> 木斂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感謝太子殿下娶了你?!?lt;/br> 木云枝一愣,眼神略顯詫異的望著他,不是很明白他的話是何意。</br> 木斂雨伸手摸了摸木云枝的頭,動作輕,眼神溫柔。</br> 還好,是太子殿下娶了小妹,如若不是皇帝陛下下旨,以小妹當時的情況,定是要嫁給文懷瑾的。文懷瑾那種人渣……呵,活在世上都是浪費糧食!</br> 想到文懷瑾,木斂雨臉上笑意頓時收斂起來,繼而代替的是絲絲怒意。</br> 要不是有人及時阻止,昨天晚上就該直接打死他!他那種利用他人感情作為自己前途墊腳石的狗-東西,就不配活在這世上!</br> 木云枝望著木斂雨,眨了眨眼,見他忽的走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三哥,在想什么呢?”</br> 木斂雨回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沒事?!?lt;/br> 而后他又補充道:“你和太子殿下好好過日子就是,別的事情都無需擔心?!?lt;/br> 木云枝挑了下眉:“如今天下太平,我自然要和殿下好好過日子的。倒是你們啊~”</br> 她伸手戳了戳木斂雨的胳膊:“你們三個哥哥準備什么時候娶妻啊?我是家里年紀最小的,都已經嫁人,你們再不成親,怕是要被人在背后講閑話了?!?lt;/br> “切,講就講唄,我又不怕?!?lt;/br> 木斂雨環抱起雙臂,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br> 他原本就沒想過要成家,他只想立業。等再過兩年,他就請纓去邊關,京城這種繁華之地,待久了只覺得疲倦,他還是喜歡那種自由自在、能讓人感覺自己是活著的地方。</br> 至于家里另外兩個哥哥,那誰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反正爹和阿娘都不催,他們自然也不著急。</br> 兩人聊的開心時,青蘿過來了:“太子妃,三少爺,早膳已經備好,去偏殿用,還是讓人拿來這邊?”</br> 木云枝道:“殿下不在,不是還有司徒姑娘嗎,去偏殿吧?!?lt;/br> “司徒姑娘一早就帶著丫鬟出門了,說想買些東西?!?lt;/br> 木云枝有點意外,但去哪里、做什么事情是司徒淺汐的自由,她也管不著。</br> “既然如此,那便讓人將早膳拿來這邊吧,就不去偏殿了?!?lt;/br> “是?!?lt;/br> 木斂雨摸了摸下巴:“司徒姑娘?就是太子殿下那個表妹吧,聽說是個大美人,是不是真的?”</br> “是真的啊,”木云枝挑眉:“要不要等會兒她回來了,介紹你們認識認識?!?lt;/br> “可以啊,我沒意見的,能認識一個大美人,我很樂意。”</br> 木云枝失笑,而后搖了搖頭。</br> 房內,木云枝與木斂雨各自捧著一碗雞湯,木云枝小口抿著,木斂雨大口喝下,半點不含糊。</br> 喝完一碗,木斂雨感嘆:“不愧是東宮的廚子,這雞湯不錯,但要是再稍微熬的濃一些就好了。”</br> 木云枝笑,將他帶來的那個食盒里剩下的雞湯遞到他面前:“反正我也喝不完,就勞煩三哥替我喝完吧,不要浪費阿娘的一片心意?!?lt;/br> 木斂雨點頭,笑著:“你說的很有道理?!?lt;/br> 木斂雨不客氣的端起那碗雞湯,正準備喝,青蘿大步走了進來。</br> “太子妃,皇后娘娘的宮里來人,說娘娘請您在早膳后入宮一趟?!?lt;/br> 木云枝有些意外:“皇后娘娘要見我?說明緣由了么?”</br> “并未,只說了請您入宮相見。”</br> 木云枝與木斂雨對視一眼。</br> 木斂雨道:“既是皇后娘娘相邀,自然是要去的?!?lt;/br> 木云枝點頭:“知道了,青蘿,你去回稟,我等會兒便過去。”</br> “是?!?lt;/br> 早膳后,木云枝便要入宮去見皇后娘娘了,木斂雨將她送到東宮門前,順勢,他也得回去了。</br> 目送木云枝的馬車離去后,木斂雨稍稍松了口氣,正欲離去,有人忽然出現擋住了他的去路。</br> 他抬眼,便看見了徐影那緊皺著的眉頭,還有滿是嚴肅的漆黑眼眸。</br> 木斂雨頓了下,而后開口:“做什么?”</br> 徐影拉住他的手,將他帶去了旁邊無人之處。</br> 木斂雨甩開他的手,眉頭皺著,語氣略顯不耐煩:“你干什么!”</br> “我倒是想問問三少爺你想干什么,文懷瑾今早被人發現,兩腿皆斷,身上骨頭斷裂多根,腦袋上三個血包,至今未醒!”</br> 徐影少見的嚴肅。</br> “所以呢?”木斂雨滿不在意道:“我巴不得他早點死,省的出現在我們面前,礙眼!”</br> “你!”</br> 木斂雨“哼”了一聲,眼神漸冷:“徐影,我再說一遍,我的事,你最好別管,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