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暗暗緩了口氣,抬眼:“父皇呢?”</br> 莫開連忙回答:“回殿下,陛下去皇后娘娘的鸞鳳宮了。”</br> 秦驍眉頭皺的更緊了些,神情有些不悅。他在御書房辛辛苦苦批閱奏折,父皇居然在鸞鳳宮休息,想必這會兒正和母后聊的開心吧!</br> 想到這里,秦驍忍不住抬手捶了下桌面,臉上的不悅之色極其明顯。</br> 御書房的宮人們小心翼翼的低著頭,誰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來,生怕一不小心觸碰到太子殿下發怒的點。</br> 他一動怒,此刻整個御書房的人都要遭殃。</br> 莫開小心著抬頭看了秦驍一眼。他雖然生氣,可奏折還是在繼續批閱,沒有怠慢分毫。</br> 莫開暗暗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發脾氣。</br> 此時,鸞鳳宮。</br> 皇帝正和皇后娘娘在院中喝茶。還未到炎夏,風里卻有了些許燥熱感。</br> 旁邊兩個宮女舉著蒲扇輕輕扇著,意將那股燥熱感扇去。</br> 他們面前擺著一盤棋,皇帝執黑子,皇后娘娘執白子。棋局正在危急時刻,皇帝緊皺著眉盯著棋盤,擔心走錯一步棋后整個棋局都落敗。</br> 皇后娘娘倒是一臉愜意,這盤棋,她占據了上風,只要皇帝稍微不注意下錯了一步,她幾乎就可以算是贏了。</br> 皇帝手里捏著那顆黑子,遲遲沒有決定要走哪一步。</br> 皇后娘娘拿起旁邊的茶盞,抿了口:“陛下,這步棋你已經想了好久了,再不下,午膳都要送來了。”</br> 皇帝笑了笑:“朕再想想,再想想……”</br> 宮人恭恭敬敬走了過來,先行禮,而后道:“陛下,娘娘,尹貴妃在鸞鳳宮外求見。”</br> 皇帝瞬間捏緊了手中的黑子。</br> 皇后娘娘臉上的笑意僵硬了下,隨后恢復正常。她將手中茶盞輕輕放下:“尹貴妃既然都在宮門前了,不見,未免太不給面子了。讓她進來吧。”</br> “是。”</br> 皇帝抬頭看她:“這棋局還未結束,皇后大可不必讓外人過來打擾。”</br> “反正陛下也遲遲不下,不如看看尹貴妃特意來鸞鳳宮,想做些什么。”</br> 皇帝抿了下唇,手指松力,將那顆黑子丟進了手邊棋盒中。</br> 皇后先起身,皇帝隨后。</br> 尹貴妃隨著鸞鳳宮宮人緩緩朝這邊走來,一襲華服,發飾華麗,見著皇帝時,滿面都是笑意。</br> 她笑起來時格外好看,已過四十的年紀,可看起來不過剛三十的模樣。再加上性格溫婉,講話時活潑開朗,有些許可愛意味,更顯得她年紀小了些。</br> 她走到皇帝與皇后身前,笑著行禮:“臣妾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br> 皇帝負手而立:“貴妃這時候來拜訪皇后,所為何事?”</br> 尹貴妃笑道:“聽聞太子殿下想要為皇家開枝散葉,臣妾這不是想到主意了,所以趕來給皇后娘娘出主意的么。”</br> 皇后臉上笑著,眼底卻平淡的不帶一絲笑意。</br> 給她出主意?怕不是來給她添堵的吧!太子和太子妃新婚沒多久,即便是真要開枝散葉,也不急在這一時。他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br> 何況,尹貴妃特意跑來鸞鳳宮,真正要見的,可未必是自己。</br> 皇后瞥了眼已然站在皇帝身側、一臉笑意的尹貴妃,心下不由冷笑一聲。</br> 皇帝淡淡開口:“這種事情,你能有什么主意?”</br> 尹貴妃笑著:“陛下,太子殿下乃是儲君,定是要為皇家多多開枝散葉的。您有五個兒子,兩個公主,可當初大臣們不還是為此多次上書么?以免太子殿下日后也有這種情況,臣妾覺得,這會兒就得開始準備了。”</br> 皇帝皺了下眉:“有話直說便是,不必說些拐彎抹角的聽不懂的話。”</br> “臣妾想,東宮如今只有太子妃一個女眷,不如,陛下下旨為太子殿下多娶幾位側妃,亦或者是小妾,女眷多了,子嗣自然不會少。這對太子殿下,對陛下而言,可都是好事。”</br> 此話一出,皇后的眼神瞬間詫異。太子與太子妃成親不到半月,就要娶側妃?先不提太子和太子妃兩人會不會同意,這事要是傳到木府那邊……</br> 她看著滿面笑容挽著皇帝胳膊的尹貴妃,暗暗握緊了拳頭。明面上是為太子著想,可實際上,是想利用這事讓太子與木府之間產生嫌隙,更有甚者,她是想借著給太子娶側妃的名義,將她的人安插進東宮!</br> 可惡!</br> 尹貴妃又道:“陛下,想想那時候您受的委屈,可不能讓太子殿下有和您一樣的經歷呀。趁太子殿下如今年輕,有精力,得多生幾個才好。”</br> 皇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br> 尹貴妃瞧見了,卻笑的更開心了。她又說:“陛下,考慮考慮吧,這可是為了太子殿下好呀~”</br> 皇帝抿著唇,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沒有直接反駁尹貴妃的話。</br> 皇后看著,很是不悅,也不等皇帝再說些什么,轉身大步朝寢殿走去。</br> 皇帝見她離開,下意識要跟過去,尹貴妃笑著拉住了他胳膊:“陛下,這事皇后娘娘似乎已經默認了,無需再問,還是先想想京城哪家的小姐比較能配得上太子殿下英姿吧。”</br> “……”</br> 東宮,后花園。</br> 有琴音自涼亭處響起,悠揚動聽,悅耳舒心。</br> 司徒淺汐端正坐在石桌前,手下是一把焦木古琴,她臉上笑意淺淺,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彈奏。</br> 那琴弦看似只是在司徒淺汐的指下被輕輕撥弄,可撥弄而出的弦樂之音卻格外動聽。</br> 木云枝坐在她身前,安靜的望著她。眼神微微閃爍著,像是在羨慕。</br> 一曲結束,木云枝立刻回過神來鼓掌。</br> 司徒淺汐笑:“讓太子妃見笑了。”</br> “不不不,”木云枝連忙開口:“你這要是讓人見笑的話,怕是沒人算得上是彈得好了。司徒姑娘,不必謙虛,你彈得真的很好聽!”</br> “我自小便隨著母親學習琴藝,這種程度,遠比不上母親。”</br> “那也很厲害!”</br> 司徒淺汐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br> 木云枝是真的覺得好聽,這番琴藝,即便是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br> 她忍不住問:“司徒淺汐彈琴彈得如此好,是否琴棋書畫都會呢?”</br> “母親要求嚴格,這些東西,我自小就在學,算不上是樣樣精通,但都會一些。”</br> 木云枝眼中,司徒淺汐的形象更完美了些。果然,旁人所說,太子表妹司徒淺汐姑娘精通琴棋書畫,并非是虛言。</br> 她是確實很優秀。</br> 木云枝心中忍不住感慨,若是自己以前將花在別處的心思也用在琴棋書畫上,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連感慨的詞語都說不出幾個來。她只知道很好很好。</br> 唉。</br> 看來以后自己平日里除了練劍,還是得多看看書才好。</br> 身為太子妃,琴棋書畫不精通不要緊,但起碼的知書達理還是要會的,不然以后跟著太子出門,被人笑話了可就不好。</br> 木云枝不由想起前不久皇后娘娘身邊那位金瑤姑姑來和自己說的話。自己起碼得學一下,不然以后皇后娘娘要是問起,自己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可就尷尬了。</br> 她摳了摳手指,又問:“司徒姑娘,你會跳舞嗎?”</br> 司徒淺汐一愣,笑著搖頭:“這個不會。”</br> “不會啊……”</br> 木云枝聲音漸弱,稍稍低著頭,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像是在思索著什么。</br> 司徒淺汐看著她,有些許疑惑,不知她為何要忽然問自己會不會跳舞。</br> 她嘴唇微啟,想問一下時,涼亭外,有東宮的宮人急急忙忙跑來這邊,氣還沒喘勻便看向司徒淺汐:“司徒姑娘,皇后娘娘請您立刻入宮去見她。”</br> 司徒淺汐愣了下,不解。她不是昨日才進宮見過皇后娘娘的么?</br> 說完后,宮人才注意到木云枝也在,表情有些慌張,連忙行禮:“見過太子妃。奴才眼拙,沒看見太子妃也在,還請太子妃見諒。”</br> 木云枝起身:“無妨。”</br> 而后又問:“皇后娘娘如此匆忙召司徒姑娘進宮,所為何事啊?”</br> “這……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傳話的,來接司徒姑娘的人已經在東宮外侯著了,還請司徒姑娘立刻前去。”</br> 司徒淺汐抿了抿唇,轉頭看向木云枝。</br> 木云枝道:“既然是皇后娘娘召見,你快些去吧,莫耽誤了事情。”</br> 司徒淺汐點了點頭,稍稍彎腰朝她行禮:“是,淺汐告退。”</br> “嗯。”</br> 目送著司徒淺汐跟宮人離開后,木云枝看了眼石桌上那把焦木古琴。</br> 猶豫了下,她走過去,伸出手指在琴弦上小小撥弄了兩下。</br> 弦音清脆響起。</br> 她笑了下。感覺挺有意思的。</br> 青蘿緩緩走過來,看了眼木云枝臉上神色,又低頭瞥了眼她手下的古琴,而后道:“太子妃,要派人將古琴送回司徒姑娘的別苑么?”</br> “嗯,”木云枝收回手:“讓人好生送回去,別碰壞了。”</br> “是。”</br> 青蘿轉身要走,木云枝忽然問:“對了,我三哥這會兒在家嗎?”</br> 青蘿一愣,眼神隨即詫異:“啊?太子妃,您又要回木府啊?不是昨日才回去過的么?”</br> 她說的小心翼翼,又有些無奈。</br> 昨日太子殿下才將她從木府接回東宮來,她今日竟然又要趁殿下不在回木府……殿下回來要是發現她不在東宮,定要大發雷霆!</br> “太子妃啊,您今日一定要回去嗎?”</br> “當然了,”木云枝笑著:“這次我回去找我三哥可是有要緊事的,放心,我會在天黑前趕回來的。”</br> 青蘿嘆了口氣。</br> “……可是您上回也是這么說的。”</br> 木云枝失笑,伸手摸了摸青蘿頭發:“哎呀,這回絕對是真的,辦完事我就回來。”</br> 青蘿撇了撇嘴,滿臉寫著委屈。</br> “我走啦~記得把司徒姑娘的古琴送回別苑去。”</br> “……”</br> 木云枝轉身,雙手背在身后,哼著小曲兒,腳步歡快著離去。</br> 青蘿望著她的背影,滿臉都是無奈,忍不住再次嘆息一聲。</br> “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