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露出半個日影,秦驍便醒來了。</br> 他一向早起，再加上答應了要和木云枝一同練劍，便比以前更早起了些。</br> 睜眼后第一件事,便是將手伸向旁邊以確定木云枝是否還睡著。前幾日,他醒來時，木云枝都安然在他身邊躺著,今日,將手伸過去，旁邊是空的。</br> 被褥里殘留的溫度也只剩下些許，想來木云枝醒了已有一段時間。</br> 他緩緩坐起。</br> 屋子里有些暗,只有些許光亮透過窗戶的縫隙照進來。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隱約見著自己的衣服掛在何處。</br> 他喊了聲：“來人！”</br> 一早候在外面的丫鬟端著熱水進了屋子,另外一個丫鬟迅速點燃了屋內的蠟燭。屋子里瞬間亮堂起來。</br> 東西放好后，兩個丫鬟立即轉身，準備離開。</br> 秦驍喊住了她們：“太子妃呢？”</br> 丫鬟如實回答：“太子妃早些時候同青蘿姑娘一道去了廚房,說是要給殿下您準備早膳。”</br> 秦驍挑了下眉,眼里有些許詫異。</br> 但他也沒有再說別的，只點了下頭：“知道了,下去吧。”</br> 丫鬟恭敬著行禮,退出了房間。</br> 木云枝不在,但秦驍每日晨起的練劍功課還是得繼續。</br> 徐影在他洗漱完后來到,在院中的練武場上等他。</br> 另一邊，在廚房的木云枝忙的不可開交,大抵是她到東宮的時日不長,和秦驍一同用早膳的次數不多,倒是都不知道早膳的樣式居然如此多,以前就他一人,現在也才多了一個自己，兩人加起來也吃不下這么多吧。</br> 木云枝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忍不住發問：“林師傅，太子殿下以前用膳時也得準備這么多樣式么？肯定都吃不完吧，這會不會太浪費了？”</br> “這是規矩，”林師傅忙著手里的活兒：“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膳食自然不能馬虎，這可是歷來傳下來的規矩，咱們當下人的，只管按規矩辦事。”</br> 木云枝想了想，這倒也是。</br> 在廚房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給太子殿下準備的早膳終于結束。比木云枝想象中要累不少，臉上都是汗。</br> 青蘿連忙將手絹遞給她，又道：“太子妃，要不要先回去換身衣裳？”</br> “不用，”木云枝接過手絹擦了擦汗：“早膳后休息一會兒還得去練劍，練完后洗個澡，到時再順帶著換衣裳吧。”</br> 青蘿點頭：“是。”</br> 早膳備好后，有專門的宮人將其送到太子殿下用早膳的偏殿。</br> 木云枝收拾了下，隨著送膳的隊伍過去。</br> 她跟在后面，特意數了下，總共有六個人，走在最前面的，端著一道主食，他后面的五個人，每人手中端著的大盤子里分別有三道菜，總共十五道。</br> 雖然知道這是規矩，但木云枝還是不由感慨這有些浪費。她覺著五道菜，他們都未必能吃的完。</br> 她隨著送膳隊伍到偏殿時，秦驍不在。但，司徒淺汐正從另外一邊緩緩走來。</br> 司徒淺汐見著木云枝，愣了下，而后朝她走來，恭恭敬敬行禮：“見過太子妃。”</br> 木云枝笑著點頭：“司徒姑娘不必客氣。”</br> 木云枝差點忘了，司徒淺汐這段時日會住在東宮，自然也是和他們一起用膳。</br> 司徒淺汐今日是一身淺黃色衣裙，發髻上插著一支銀白色發簪，裝扮簡單，可依舊擋不住她的美。</br> 她身邊的丫鬟看了木云枝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長。</br> 木云枝正好瞧見了，愣了下，而后才意識到自己這身打扮和司徒淺汐相比簡直太過隨意，還不如昨日那身武人裝扮。</br> 早起時，她想著要去廚房做菜，沒想那么多，選了身適合活動的衣裳便出門了，哪成想會在這里遇見司徒淺汐。</br> 她有些窘迫。她忽然有點后悔，方才在廚房，她應該聽青蘿的，先回去換身衣裳再來的。</br> 她在糾結，要不要趁秦驍還沒來，先回去換身衣裳時，秦驍正好就來了。</br> 她微微汗，只能把要回去換衣服的念頭給打消。</br> 司徒淺汐見到秦驍，臉上笑容自然浮現：“太子表哥。”</br> 秦驍輕點了下頭，繞過在前面的她，走到她身后的木云枝身前。</br> 司徒淺汐一愣，臉上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但隨即恢復正常，若無其事般的轉身，看向秦驍與木云枝那邊。</br> 木云枝朝秦驍笑了下。</br> 秦驍低頭打量了她一番，伸手將她鬢間垂下的發絲輕輕撥到而后，小心翼翼別住。</br> 他望著她的眼神柔和，聲音亦是如此。</br> 他說：“太子妃今日辛苦了。”</br> 木云枝笑著搖頭：“不辛苦不辛苦，殿下快坐，嘗嘗我做的菜。”</br> 秦驍點頭：“好。”</br> 秦驍隨著木云枝入座，司徒淺汐小心翼翼過去，在秦驍左手邊的位置坐下。</br> 她望著桌上那十五道菜，都是太子妃做的么？</br> 她正疑惑著，木云枝便開口了：“殿下，你前面那三道是我做的，其余的是林師傅他們做的。你試一下味道，看看和昨晚相比，今天這個是不是好了些？”</br> 秦驍眼中滿是笑意，拿起筷子便開始嘗木云枝做的那三道菜。</br> 木云枝在他右手邊，滿眼期待的望著他。</br> 秦驍細細咀嚼了一番，有點意外。他又嘗了下另外兩道，表情皆是意外。</br> 昨晚木云枝做的菜還因為太淡而難以下咽，今日早膳這些，居然味道還不錯。</br> 木云枝笑著問：“殿下，味道如何？”</br> “不錯，”秦驍誠心回答：“進步很大。”</br> 木云枝心里美滋滋的，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br> 秦驍又說：“你也吃。”</br> “好！”</br> 三個人的飯桌，旁邊的司徒淺汐此刻顯得有些多余。</br> 秦驍與木云枝的對話結束后，便是安靜用膳，他們都沒說話，司徒淺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自然而然也就默默用膳，不敢出聲。</br> 早膳結束后，皇宮來人，說是皇帝有事要召見太子。</br> 秦驍換了身衣服便進宮去了。</br> 木云枝休息了會兒，便開始在院中練劍。</br> 片刻后，司徒淺汐來了。</br> 見木云枝在院中練劍，沒有直接出聲打擾，站在一旁安靜看著。</br> 說來，木云枝出自將門，一家子的將軍、少將軍，她會武功自然也不意外。只是木云枝提劍出招時干脆利落，出劍帶風，轉身時英姿颯爽的模樣，司徒淺汐不由看呆。</br> 她見過不少女子，但像木云枝這樣的，是頭一次見。</br> 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何太子表哥會喜歡木云枝了。他見慣了京城里那些所謂溫柔賢惠、講話溫聲細語的大家閨女，將門出身的木云枝和她們截然不同，光是站在那里，都是一道不一樣的風景。</br> 太子表哥生而不俗，他喜歡的女子，自然不是尋常姑娘。</br> 木云枝收劍轉身時，望見了不遠處樹下看向自己的司徒淺汐。她愣了下，有點意外。</br> 青蘿走過來，接下了她手里的劍。</br> 司徒淺汐見她練完了，這才朝她走了過來。</br> “見過太子妃。”她稍稍彎腰行禮。</br> 木云枝笑道：“司徒姑娘怎么來了？找我有事？”</br> “昨日匆忙一見，未來得及和太子妃多說幾句，今日太子表哥正好不在，太子妃若是無事，可否和我坐下來聊一聊？”</br> 聊一聊？</br> 木云枝輕挑了下眉，她倒是不知道該和這位司徒淺汐聊些什么。她們……若不是有太子殿下這層關系在，她們應當是半點不熟。</br> 不過，她既然開口了，自己也不能不給面子。好歹，她是太子殿下的表妹，皇后娘娘的外甥女。</br> 木云枝道：“既如此，那便容我沐浴后換身干凈的衣裳后再聊，如何？”</br> 司徒淺汐點頭：“好。”</br> 有司徒淺汐在等候，木云枝沐浴比平日里快了些，匆匆忙忙便洗好，換上青蘿為她準備的一襲紅衣，便出門了。</br> 司徒淺汐在東宮后花園一處涼亭內等木云枝，身前的石桌上擺著幾道不同的糕點，茶壺口裊裊冒著熱氣。</br> 涼亭外，是一片竹林，竹林旁邊養著些許鵝黃色的不知名小花，開的正好，在陽光照耀下，一副生機盎然的模樣。</br> 司徒淺汐這會兒正盯著那些鵝黃色小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br> 她身邊的丫鬟見著不遠處大步走來的木云枝，愣了愣神，而后開口：“小姐，太子妃來了。”</br> 司徒淺汐回過神來，朝丫鬟手指的方向看去。</br> 一襲紅色身影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她小路小跑著，頭發被風帶起，往后吹去，紅色的衣裙被風拂動。</br> 此刻，明媚旭陽，和煦微風，都不及她。</br> 司徒淺汐怔了怔，一時失神。</br> 也許是前兩次見木云枝時，她打扮的稀松平常，沒什么過人之處，司徒淺汐都差點忘了，木家小姐木云枝也是名動京城的美人，是多少世家公子都渴望娶回家的名門佳人。</br> 快到涼亭時，木云枝稍稍緩了下步伐，深呼吸了兩下后，走了過去。</br> 司徒淺汐連忙站起行禮：“太子妃。”</br> 木云枝笑道：“坐吧坐吧，不用每次見我都行禮的。”</br> “太子妃身份尊貴，淺汐不敢失了規矩。”</br> 木云枝笑了下：“那便隨你。”</br> 兩人在涼亭坐下。</br> 此時，皇宮御書房內。</br> 秦驍坐在桌案前，眉頭緊蹙，手里提筆快速批閱著奏折，臉上寫滿了不悅。</br> 進宮前，他還以為皇帝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派人將他召進皇宮，不成想，居然是喊他來批閱奏折的！</br> 秦驍氣悶，十分不愿，可皇帝說他身體不適，奏折要緊，耽誤不得。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心甘情愿，還是得先把奏折看完再說。</br> 莫開站在他身前，將奏折替他分類整理好。</br> 片刻后，宮人又送了一堆奏折進來。</br> 秦驍眉頭緊鎖，額頭上有些許青筋凸起。</br> 他猛的一拍桌子，莫開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往旁邊挪了些，宮人們更是低著頭，都不敢抬眼看他，生怕讓他更加不高興。</br> 秦驍盯著那堆積如小山的奏折，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好不容易桌案上的奏折快要看完了，又送來一堆，還有完沒完！說好的這段時日他不批奏折呢！</br> 父皇，你個老東西，說話不算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