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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木斂雨徐影

    -1-</br>  木斂雨醒來時,在一個木屋子里,安靜的他都能聽到自己那微弱的呼吸聲。他皺了下眉,動了動手指,身上各處傳來的不適感提醒著他,他現(xiàn)在還活著。</br>  他昏迷前所記得的最后的事,便是他和涼國將領(lǐng)一同墜下山崖。其余的,沒有任何印象。</br>  他不知道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此處。他張了張嘴,可嗓子刺痛,發(fā)不出聲音來。</br>  他亦沒法動彈,只能躺在床上轉(zhuǎn)動眼珠子稍稍打量下四周。</br>  這是個極其簡陋的屋子,幾乎是木頭完全搭建而成,無處不透露著它的弱不禁風,仿佛人力都能直接將它推倒。</br>  而他就躺在這個木屋子正中央的木床上。</br>  屋內(nèi)的空氣里彌漫著各種奇怪的味道,離他不遠的位置亂七八糟擺著好多個大大小小的瓶子,椅子倒地,地上還有一些不知道被誰砸壞了的碗,碎片滿地。</br>  屋外響起腳步聲。</br>  木斂雨皺了下眉,眼睛看向門口。</br>  推門進來的,是個端著碗的小孩兒,約摸七八歲的模樣,梳著一個小辮,腦袋上綁著一條黑色的護額。</br>  對上視線那瞬間,木斂雨眼里滿是疑惑,小孩兒卻睜大了他那雙漆黑的大眼睛,驚喜著喊出聲來:“爺爺,你快來,這個人醒了!他醒了!!”</br>  隨后進來的,是個花白胡子的老頭,但看起來很精神,走路步子大,沒一會兒就到了木斂雨跟前。</br>  他一手按住木斂雨手腕,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而后點了點頭:“看來新給你用的藥起到了效果,恢復的不錯。”</br>  “……”</br>  木斂雨無語。他說不了話,動不了身,這也叫恢復的不錯?</br>  他說不出話來,自然也沒法反駁這老頭的話。他只能朝老頭使勁眨了眨眼睛,又皺起眉頭,像是在詢問些什么。</br>  老頭瞥了他一眼:“看不懂你在干什么,別擠眉弄眼了,省省力氣吧。”</br>  “……”</br>  而后他拿出一根銀針來。細細的銀針在陽光反射下,泛著些許寒光。</br>  他笑道:“接下來,你要吃的苦還多著呢。”</br>  “…………”</br>  -2-</br>  經(jīng)過五日極其痛苦、都喊不出聲來的治療后,木斂雨勉強可以開口發(fā)出些許聲音了,只是不能講的太多,一開口發(fā)出聲音,嗓子便有種刺痛感。</br>  他從老頭那里得知,他是在三個月前被老頭的小孫子安宜在山崖下?lián)旎貋淼模\氣不錯,還活著,他旁邊那個人運氣就沒那么好,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斷氣。</br>  但他也沒有很好。</br>  安宜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雖然還活著,但右腿斷裂,兩手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肋骨斷了七八根,五臟六腑均有損傷,而他的右肩被一根粗樹枝直接貫穿,脖子上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東西造成的傷痕,那也是他無法開口講話的原因。</br>  總的來說,他當時的情況,還不如直接死了。</br>  他被帶回這里后,由安宜的爺爺,也就是白胡子老頭為他治療。老頭曾經(jīng)是個大夫,但手段不同尋常,很多人無法接受他治療的手段,有些人甚至排斥他的行為。</br>  后來他便帶著他的小孫子隱居在山林中。</br>  木斂雨的傷是他治的,但是還沒治好。甚至不知道是否能夠治好。</br>  畢竟,他這身體,能夠活下來已經(jīng)很不可思議了。想要恢復到以前那般,只能祈禱奇跡的降臨。</br>  老頭問他:“你有什么親人嗎?老頭子我可以幫你去找他們來,若是沒治好,還能讓你見他們最后一面。”</br>  木斂雨眨了下眼,都過去這么久了,他從山崖上摔下來,估計大家都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吧。何況,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怎么見他們?</br>  他搖了下頭。</br>  老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說別的,只道:“罷了,這樣正好,你就留在這里給我試藥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治好你,運氣不好的話……哈哈,那你就只能怪老天了。”</br>  木斂雨沒有反駁什么,甚至沒有反應。</br>  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賭一把反而更適合他。也許,這老頭能治好他呢?到時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若是不能,便這樣死去吧。</br>  本就是山崖上掉下來的,死后葬在山林中,倒也不錯。</br>  老頭不給他治療的時候,安宜會進來和他聊天。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安宜一個人在講,木斂雨偶爾給點反應。</br>  安宜說:“木大哥,我在山崖下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的手里握著一把特別好看的匕首呢,銀色的,還鑲著一顆紅寶石,賣了不少錢呢。”</br>  木斂雨瞬間睜大了眼睛,銀色且鑲嵌著紅寶石的匕首……徐影送他的那個!</br>  他看著安宜,眉頭緊蹙,艱難的發(fā)出聲音來:“賣了?”</br>  “是啊,”安宜眨巴眨巴了眼睛:“木大哥,我們很窮的,你看看這里。給你療傷的那些藥都不便宜,要不是你那把匕首能賣不少錢,估計爺爺直接就把你丟了。雖然他愿意救人,但前提是要有買藥材的錢啊。”</br>  “……”</br>  木斂雨閉著眼睛,略有幾分沉重的呼出一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br>  責怪的話,他也說不出來,畢竟,他們救人買藥,確實需要花錢。住在這破屋子里的爺孫倆,哪來的錢……</br>  罷了……</br>  罷了。</br>  -3-</br>  木斂雨的內(nèi)傷漸漸痊愈,是他醒來一年后的事。他受的傷不輕,這半年來,老頭做的也不過是讓他的傷勢漸漸恢復,也讓他可以不再需要一直躺在床上。</br>  他還是不能隨意走動,但天氣不錯的時候,安宜會扶著他去院子里曬會兒太陽。</br>  山中風景不錯,滿眼的綠,風里有泥土的氣息,還有些許花香。</br>  邊境早已安穩(wěn),但木斂雨還是會時不時打聽一下那邊的事。即便,沒有任何他想要聽到的消息。</br>  老頭問他:“你是從京城來的嗎?”</br>  木斂雨一愣:“為什么這么問?”</br>  “你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將士,身上的鎧甲是將軍級別才能穿的,還有,那把鑲嵌著紅寶石的銀色匕首,怎么也不像是普通人家有的。”</br>  木斂雨笑了下。</br>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老頭看向他,笑著說:“你看起來就像個小白臉,邊境將士們才不是這樣的。”</br>  “……”</br>  木斂雨臉上笑容瞬間消失。</br>  他這會兒要是有力氣,肯定毫不猶豫的給他一拳,才不會管他是不是個老頭!</br>  老頭哈哈大笑了兩聲,又道:“臭小子,你這內(nèi)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再有段時日,說不定就能自己走了,有沒有想過要回京城去看看你的家人啊?他們要是知道你還活著,肯定高興。”</br>  木斂雨一愣,嘴角扯過一抹自嘲般的笑意。</br>  “會嗎?”他抬起頭看著天:“他們估計連葬禮都給我辦完了吧。”</br>  “那又怎么樣?又不是真的死了。你回去還能嚇他們一跳,多好!”</br>  木斂雨忍不住笑了下,他低下頭來:“你說的也有道理。到時候再說吧。現(xiàn)在,為時尚早。”</br>  他看了眼自己還一瘸一拐的右腿,以及沒有力氣抬起的右胳膊。他現(xiàn)在就是個殘廢,他不想以這副模樣回去。</br>  起碼,得等他恢復得差不多后……</br>  作為一個被他們都以為已經(jīng)死去的人,他最多的便是時間。他有足夠的時間在這里等著老頭給他治療。</br>  院子里沉默半晌后,木斂雨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老頭:“老頭,若是我好起來了,你和安宜跟我回京城吧。”</br>  “怎么?要感謝我們?”</br>  “嗯。”</br>  “可以啊,”老頭笑著:“我這把年紀了,也確實該給安宜那臭小子找個可靠的安身之處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br>  木斂雨笑了下,輕點了下頭:“知道。”</br>  -4-</br>  木斂雨跟著老頭和安宜在山里住了兩年半后,準備回京城了。他的傷勢大多痊愈,只是右胳膊不能太用力,走路暫時還是需要倚靠拐杖。</br>  老頭給他治療手腳的方法很極端,幾乎算得上是骨骼重塑,那段時間他只能躺在床上,山里沒有麻沸散,那讓人連呼吸都覺得極其痛苦的時日,木斂雨咬牙堅持了下來。</br>  回京的路有些漫長,木斂雨第一次覺得坐馬車是如此的難受。這破爛的馬車,一看就是老頭買的便宜貨,一路顛簸,他覺得自己的胃都要被顛簸著吐出來了。</br>  安宜也沒好到哪里去,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br>  馬車到京城時,木斂雨才松了口氣。</br>  老頭對木斂雨說:“我們?nèi)ソ瘕埶掳桑液湍抢锏闹鞒质桥笥眩麜屛覀儠鹤兹盏模綍r候你再讓人幫忙找你的家人。”</br>  “好。”</br>  木斂雨想,都到京城了,不急在這么一時,先陪老頭去見見他朋友吧。</br>  他看了看四周,這里的一切,仿佛還是記憶中熱鬧繁華的模樣,只是好像又有那么些,和以前不太一樣的。</br>  金龍寺,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廟,就連皇帝、皇后都會來參拜。</br>  木斂雨倒是沒想到,這老頭看起來奇奇怪怪的,竟然真的和金龍寺的主持是舊相識。</br>  安宜剛進去,便笑著跑去玩兒了,老頭攔不住他,便隨他去了。</br>  老頭和主持寒暄時,木斂雨腿腳不便,隨意找了處能坐下的位置坐著歇息。</br>  沒過多久,安宜忽然跑著回來了,他手里還拿著一塊寫著字的四四方方的小牌子,滿臉笑容將牌子遞到了木斂雨面前:“木大哥,你看,這塊牌子上寫著你的名字呢!我在那邊的樹下?lián)斓降模 ?lt;/br>  木斂雨接過去一看,那牌子上寫著的,確實是他的名字。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幾個字:</br>  愿木斂雨平安歸來。</br>  字寫的不大,甚至有些擁擠,看起來丑丑的。</br>  木斂雨緊緊捏著那塊牌子,心中情緒忽然泛濫。</br>  安宜又說:“木大哥,那邊那棵樹上還掛著好多一樣的牌子呢,都寫著你的名字,你跟我過去看看吧!”</br>  木斂雨一愣:“還有很多?”</br>  “是啊,一整棵樹上都掛著呢!快快快!”</br>  安宜拉著木斂雨去了那邊。</br>  那棵碩大的槐樹上,滿滿當當掛著紅色的絲綢,絲綢上寫著各種各樣的祈禱和祝福。而在那棵樹靠右稍高的位置,是一排看起來和紅絲綢格格不入的木質(zhì)小牌。</br>  正是木斂雨手中拿著的那種。</br>  而那些牌子上寫著的,清一色都是:愿木斂雨平安歸來。</br>  他數(shù)了數(shù),好像有三十來塊。</br>  風一吹,相連懸掛的木牌相撞輕敲,噠噠作響。</br>  一聲接著一聲,如犍稚敲擊木魚,如鼓槌撞擊長鐘。風吹牌動,葉起花落,皆入他心底。</br>  木斂雨仰頭看著那些牌子,眼神閃爍著,心中有什么東西沖了出來,一股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覺涌上心頭。</br>  他抿了下唇,眼眶忽的紅了,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仿佛眨眼間便要掉落。</br>  安宜看他有些不對勁,皺起了眉頭,繼而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裳:“木大哥,你怎么了?”</br>  “沒事。”木斂雨低下頭,眼淚從他帶著笑意的眼中掉落。他又道:“只是有點高興。”</br>  安宜不明白。</br>  老頭和主持走了過來。</br>  安宜立馬笑了起來,指著那棵樹說:“爺爺,那上面好多掛著木大哥名字的牌子呢!”</br>  老頭笑著:“是嗎?”</br>  安宜使勁點頭。</br>  主持愣了下,抬頭看著那些牌子,緩緩開口:“這些牌子是一位徐施主掛上去的,自當年涼國與昭國開戰(zhàn)起,他每月十五雷打不動的都會來,每來一回,便掛上一枚木牌。每次都要在樹下站好久好久才離開。”</br>  木斂雨抿了下唇,暗暗握緊了手中那塊木牌。</br>  “算起來,再有幾日便是十五了,到時候徐施主肯定會來,這位施主的名字在牌子上,想必是對徐施主而言很重要的人。”</br>  木斂雨笑了下,很重要的人啊。</br>  是啊,很重要的人。</br>  主持又道:“老衲已經(jīng)命人為你們準備了廂房,幾位施主請隨我來。”</br>  木斂雨笑了下:“多謝主持好意,不過我想,我得先去見一個人。”</br>  他轉(zhuǎn)過身去,主持正面看清楚了他的面容。</br>  主持臉上的表情有著一瞬間的錯愕:“你……木二……”</br>  “是我,”木斂雨笑著:“麻煩主持照顧他們爺孫倆,我很快回來。”</br>  安宜不解:“木大哥,你要去見什么人啊,你腿腳都不便呢,等休息一會兒再去吧。”</br>  木斂雨笑著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我現(xiàn)在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很著急,不想再等。”</br>  -5-</br>  東宮。</br>  木斂雨戴著斗笠在門口張望著。東宮外守衛(wèi)眾多,他現(xiàn)在的情況,想要偷偷溜進去還不被發(fā)現(xiàn)是不可能的事。</br>  他猶豫了下,想著是不是得先找他家小妹幫忙的時候,徐影從東宮出來了。</br>  木斂雨愣了下,下意識抬起手將斗笠邊沿往下拉了些,擋住了他的面容。</br>  他偷偷跟在徐影身后。</br>  徐影還是以前他認識的徐影,只是看起來好像憔悴了一些,整張臉上冷冰冰的,看不到半分笑容。</br>  徐影是外出來辦事的,很快便拐進了一個小巷子,木斂雨連忙跟上去。</br>  剛進拐角,一道寒光閃現(xiàn),寒光還未從劍刃上消退,那柄劍的尖端便指向了木斂雨。</br>  徐影滿是寒意的嗓音響起:“你是誰?為何跟著我?”</br>  木斂雨抿了下唇,往后退了兩步,徐影皺了下眉,立即往前跟了一步:“想走?”</br>  “不,”木斂雨緩緩開口:“我是怕你太激動,不小心傷到我。”</br>  徐影一愣,這個聲音……</br>  他瞬間睜大了雙眼,其中滿是難以置信:“是你!”</br>  他收回手里的劍,滿臉激動,笑容不由自主浮現(xiàn),眼神有些慌亂,收回劍的手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好,亦或者,他該擺出什么姿勢來比較好。</br>  他笑了兩聲,心中激動萬分,小心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害怕眼前的人是他出現(xiàn)的幻覺。</br>  木斂雨輕嘆息一聲,伸手摘下了頭上的斗笠。</br>  徐影看清楚他面容那瞬間,眼神更為錯愕,而后是驚喜。方才還見不到半分的笑意,此時他臉上都是!</br>  木斂雨道:“我還以為你會過來摘下我的斗笠,沒想到還是得我自己來。我可是傷患。”</br>  徐影一愣,這才注意到木斂雨手中拿著拐杖,站立的姿勢也和常人有些許不同。</br>  “你……”</br>  “還活著呢,你知道這個就行,別的不用知道。”</br>  徐影抿了抿唇,而后點頭:“好。我不問。”</br>  木斂雨望著他,他也望著木斂雨。</br>  木斂雨:“?”</br>  木斂雨皺了下眉:“然后呢?”</br>  “然后?”徐影不解:“然后……什么?”</br>  “……”</br>  木斂雨忽然有一種想要用自己手里的拐杖對準他的腦袋使勁敲下去的沖動。他不是都在金龍寺每月為自己祈禱平安歸來的嗎?現(xiàn)在自己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就沒點別的表示?!</br>  這家伙是不是傻的啊!!</br>  木斂雨扶額,無奈嘆息一聲,而后展開一只手:“這么久不見,不給個擁抱嗎?”</br>  徐影一怔,眼睛頓時亮了,隨后笑著大步上前,伸出雙手將木斂雨緊緊抱住。</br>  他抱得緊,木斂雨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快要被勒死。</br>  無奈下,木斂雨抬起手在他腦袋上使勁敲了兩下:“你差不多得了,我要喘不過氣了!給我松開!”</br>  徐影笑了兩聲,沒有立即松開,卻放松了些許抱緊木斂雨的雙手,他依舊抱著他。</br>  木斂雨沒有再掙扎,任由他抱著。</br>  徐影在他耳邊又傻笑兩聲時,木斂雨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徐影卻先開口:“我就知道你還活著。”</br>  木斂雨一頓。</br>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平安回來的,”徐影依舊笑著:“你答應過會活著回來的,我相信你會做到。”</br>  “……”</br>  木斂雨笑了下,伸手一只手抓緊了徐影的衣裳,聲音輕輕:“是啊,我回來了。”</br>  這回,他不走了。</br>  陽春三月天,故人相逢時。</br>  京城的風,有些許暖意。懶洋洋的陽光傾灑而下,悠悠落在他們相擁而立的身上。</br>  徐影環(huán)抱著木斂雨的腰,臉上笑意明顯,心中更是歡喜雀躍。</br>  經(jīng)年數(shù)月后,白云蒼狗間,我到底還是等到了你。</br>  此間萬里山河,旭陽盎然春色,還有眼前人,都不可辜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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