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錦覓得了君后的允諾,就開始滿心期待起了他們以后的日子。她安安心心的靜養著,等君后帶給她好消息。
可是,錦覓不知道這會兒君后根本不知道如何來見她,如何回答她。
原來,那日君后因舍不得女兒無奈之下妥協了,答應她幫她和潤玉在一起。如何幫她,自然是給國君吹枕頭風,旁敲側擊的讓國君主動給錦覓和潤玉賜婚。
卻不想,君后還未找到機會,一個噩耗就傳來了。梁國邊境被襲,梁國戰敗,如今敵方的使者已經到了國都來和談。只是這和談的第一項,竟然是和親。
若說和親,倒也沒什么,可問題是使者指明了要錦覓。這可如何是好?國君和君后誰也不舍得啊,錦覓是他們從小嬌養長大的,這一代唯一的公主,他們的掌中寶心頭肉啊!
然而,和談使者這里說什么也不肯讓步,這可真是愁壞了國君。君后就是再想幫女兒,這檔口上也不能做什么。如果此時說出錦覓與潤玉的事,還不知國君最終決斷是何,一個不留神就是兩條性命啊!
國君平日里再怎么疼愛女兒,可他到底是一國之君啊!朝堂之上,眾臣都上書和談要求安寧公主和親。敵國大軍壓境,和談使者寸步不讓,一旦決策失誤那就是國將不國,生靈涂炭!
情感和理智不斷的交鋒,國君幾日里頭發都愁白了不少??桑@一日的一封奏疏徹底讓國君下定了決心。是啊,身為國君就應該做國君該做的事,如何能為了一己之私棄國人于不顧呢!
終于,國君下了明旨,令安寧公主錦覓和親吳國。
君后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讓隨侍偷偷攔下旨意,不讓錦覓知道。而君后則親自前往國君的議政殿,為了女兒的幸福,君后也顧不得許多。
可誰知,半個時辰后君后竟然是紅著眼眶從議政殿出來。聽說鳳儀宮里很是不平靜,似乎還有人聽見了哭聲。
鳳儀宮里,君后抹著眼淚,她還沒有讓人將旨意告訴錦覓。這讓她如何告訴她啊,她可憐的女兒,將將及笄就要遠離父母親人,遠嫁他國,嫁給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人。
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她無法完成對女兒的承諾??墒牵鬅o法接受的是讓國君做下最終決定的那封奏疏竟然是錦覓的心上人國師潤玉所寫。
雖然那封奏疏從方方面面都詳細的闡述了當前決定的利弊,國家該何去何從,每一條都有理有據,雖然讓錦覓和親是目前最好的決定??蛇@個主意誰都可以出,絕不能是潤玉啊!
君后實在是無法想象錦覓知道這條消息會如何的痛不欲生,可君后再怎么悲痛,哭過這一場她還是會親自去將消息告訴她的女兒。就算錦覓恨她也好,怨她也罷,作為這個國家的公主,她也是時候為她的臣民們做點什么了。
重新整理過妝容的君后帶著那道旨意見到了錦覓,看著她滿是期待的小臉在聽到旨意之后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君后強忍著悲痛抱著錦覓。君后的聲音在顫抖,可她還是一點一點把國君的決定解釋給錦覓聽。
君后一時沒有聽到錦覓的聲音,松開抱著錦覓的手,看向她,錦覓的臉蒼白無力,眼神空洞,臉上滿是淚水。
錦覓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錦覓這幅模樣讓君后心疼的抱著她心肝肉的喊著,錦覓好像是剛剛回過神來。她聲音沙啞的問君后,仿佛落水的人揪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母后,潤玉呢?他怎么說?”
君后聽到錦覓的話,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強忍著淚水偏過頭不去看她。接著,君后就聽到了錦覓的自言自語,讓她更加心疼了。
“是了,潤玉一定知道。說不定,這和親的奏疏他也上了一份?!?br />
“他本就是個善心的人,見不得人受苦。他總說,身處高位,就當得更多的責任。”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他本就不喜歡我,如今我離得遠遠的,倒是對所有人都好?!?br />
“潤玉教過我,什么是國家。作為公主我早已享受了太多,如今到了我履行職責的時候了。”
“母后,我嫁?!?br />
像是悲傷到了極致,錦覓面無表情,很是清醒的喃喃的分析著這一切。清醒的仿佛即將離開父母親人愛人,離開家國,去遠方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終于,定下了和親的人選,其他的議和事項也進行的十分順利。七日后,敵國的使者就將帶著他們的勝利品啟程返回了。
國君和君后自知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只能盡最大的努力讓她開開心心的過著最后的幾天。不論錦覓想去哪里,都沒有人會攔著。種種珠寶賞賜更是源源不絕,每天都會有人陪著錦覓。
可錦覓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出門不言語,安靜的就跟不存在一樣。
和親隊伍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潤玉請求見錦覓一面。這時,錦覓正在君后宮里,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僵住了,君后不愿意女兒再傷心了,正要拒絕卻被錦覓攔住了。
“母后,我想見他?!?br />
君后無奈只能召見了潤玉,君后躲到了屏風后,把空間留給錦覓和潤玉。
潤玉還是像他們初見時那樣一襲白衣,眉眼傾城,飄然若仙。
潤玉還是那么溫柔,這次他說的話是她一直期待著的,只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錦覓,跟我走吧!”
潤玉這次是下定決心來帶錦覓離開的。原來,那日他剛剛遞上奏疏,回府就在他們的院子中發現了那身染血的白衣。
這時,潤玉才明白那日他口中的血腥味就是錦覓的血。她一定是不知從何處得了法子,通過損毀自身血肉的方法來救他??蓾櫽褡约褐?,他這一日日的虛弱下來,根本就無藥可救。
這時潤玉開始后悔起了自己的決定,這決定于國于民皆有利,唯獨傷害了那個愛著自己的小姑娘。
潤玉的機心謀算從來都不輸給任何人,只是他不愿意用。如今,他愿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壽命換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歷任國師皆能窺視天命,探知禍福吉兇,只知道的越多,對自身損傷越大。所以,沒有一任國師活得長久。
今日,只要錦覓答應和他一起走,他就能說通國君讓他帶兵退敵,只是這一去,借天機敵軍可退,他也就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他死了,錦覓就能留在梁國,有國君君后護著,尋一個如意郎君,幸福平安的過此一生。
只是,潤玉算到了一切,他卻算錯了錦覓的反應。經歷了這許多,錦覓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了。
“我不會跟你走的?!卞\覓努力控制自己,不讓自己沉溺于潤玉溫柔的眼波中。
潤玉倒也沒有輕易放棄,他拿出了一副畫。那畫是一副人像,畫的是歪著頭俏皮的看著前方的錦覓,明眸皓齒,傾國傾城。
錦覓歪纏著潤玉許多次就是想讓他幫她畫一副畫像,卻不想她終于得到了,只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潤玉服了隕丹不知情愛,只是對于錦覓他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他覺得他還是心動了的,他以為錦覓一定會答應的。只是他錯估了錦覓對他的情,她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愛他。
錦覓衣袖下的手在顫抖,復雜的情緒在她眼中翻滾著。突然間,她一把打掉了潤玉的畫,沖他喊道:“潤玉,太遲了。我不愿跟你一起走了。你走吧!”
潤玉眼中盡是錯愕和惋惜,他不知所措的被她趕了出去。
潤玉離開了,錦覓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滾燙的淚水涌了出來,她坐倒在地上,不顧地上的塵灰,將她剛剛打掉的那副畫撿了回來。
錦覓抱著那副沾了塵灰的畫,滿面淚水的用著自己的衣袖一點一點小心擦拭著畫,仿佛她抱著的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屏風后面的君后卻再也忍不住了,她沖出來抱著錦覓,搖著她:“覓兒,你不是心悅他嗎?為什么你要拒絕他?跟他走吧,所有的事母后替你扛著?!?br />
君后終于知道國君這下午不停的給她使眼色是為了什么了,她可以讓她的女兒過的幸福的,這就是一個機會。
錦覓緊緊的抱著潤玉給她畫的畫像,她說:“母后,我知道他的心里沒有我。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為了他做的事,心有愧疚,這才說要帶我走的。”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一向思慮周全,這個時候出來說要帶我走,肯定已經考慮好了后果。我如果答應他,那就是要了他的命?。 ?br />
作為公主,我該保護我的臣民。作為錦覓,我要保護我愛的人,即使他不愛我。錦覓懷抱著潤玉送的畫,什么也不想去想。
殿外殘月如鉤,寒星稀疏,不知明天會是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