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安靜得嚇人。</br> 祝圓緊張地跪伏在地,等著面前皇子的惱羞成怒和轟趕。</br> 卻聽見一聲嘆氣。</br> “惱我了?因為我騙你過來相看?”他認識的祝圓沒有這般膽小,這丫頭裝得太過,反而不像。</br> 祝圓蹙眉。這廝怎么不生氣?她腦子瘋狂轉動——</br> 黑影籠過來。</br> 她一驚,正準備躲開,手臂便被握住。</br> “起來說話。”</br> 祝圓寒毛都豎起來了,立馬掙扎起來。</br> 謝崢輕哼了聲:“你再折騰,今天就別回去了,然后滿京城都知道你留宿此地,過個幾天咱們便能直接成親洞房。”</br> 祝圓:……</br> 這威脅太狠了。</br> 她完全不敢動,乖乖就范了。</br> 謝崢單手將她扶起,順手把人塞到椅子上,拍拍她腦袋:“坐好了。”</br> 祝圓:……</br> 拍狗呢?!</br> “主子。”安福的聲音恰好從門外傳來,“祝姑娘的甜湯來了。”</br> “送進來。”謝崢順勢回到自己座位上。</br> 安福躬身低頭端著托盤走進來,小心翼翼送到茶幾上,朝祝圓方向躬身:“姑娘慢用。”</br> 祝圓回神,強笑:“勞煩公公了。”</br> “誒,應當的,應當的。”</br> 謝崢敲了敲桌子。</br> 安福識趣:“那奴才先行告退。”</br> 得了回應后迅速離開。</br> 有了安福這一打岔,祝圓的慌亂終于平復了些許。</br> 謝崢將甜湯往她手邊推了推:“你嘗嘗,看看可有你家的味兒好。”</br> 祝圓搖頭,低聲道:“殿下……”她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br> 謝崢卻仿佛知道她想說什么:“既然你不喝,那咱們直接進入正題。”他盯著祝圓嬌美的側顏,“想必你也猜出來了,沒錯,我打算聘你為妃。”</br> 他聲音低沉,落在祝圓耳里卻仿如驚雷。</br> 她攥住衣擺:“民女——”</br>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謝崢語氣淡淡,“我只是在告訴你。”</br> 祝圓:……</br> 狗幣,當皇子的沒有一個好東西!</br> 謝崢也沒打算等她回答:“我有無數種方法讓你無知無覺,直至圣旨下來。”</br> 祝圓沉默。</br> “但我還是約了你,見了你。”謝崢盯著她,“我自認對你還有幾分了解。你看似活潑隨和,實則要強,主意又正。若是不讓你走這一遭,與你商量商量,你將來怕是會惱我許久。”</br> 他嘆了口氣,“你這性子,若是惱了我,我也沒有好日子過啊……”</br> 這意思是……她在紙上展露的性子,他也能接受?</br> 回想起過去兩三年的相處,祝圓嘴唇動了動。</br> 謝崢一直盯著她呢,自然沒漏看,遂道:“有話不妨直說。”</br> 祝圓一咬牙,輕聲道:“若是我不愿意呢?”</br> 謝崢沒聽清:“什么?”</br> 祝圓深吸口氣,直起腰,抬頭直視他:“若是我不愿意呢?”</br> 謝崢皺眉:“為何不?多少人想當王妃而不得——”</br> “那您便去找那些想當王妃的姑娘。”祝圓忍不住開懟。</br> 謝崢:……</br> 掃了眼這丫頭攥緊衣擺的纖細手指,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找一些家里簡單的——”</br> “既然您知道,為何還要找民女?”事已至此,祝圓索性攤牌,“我自認過去助您良多,也沒有對不起您的地方,你為何要害我?”</br> 謝崢微怒:“我以正妃之位待你,何來害你之說?”小丫頭不知好歹!</br> 祝圓譏諷:“可委屈您了,還得從后院騰一院子給民女。”</br> 謝崢理解錯了:“你擔心這個?”他解釋,“你雖是姑娘家,聰慧智敏卻不輸男兒,囿于后宅才是可惜。若你成了我王妃,我必定尊你敬你,不光后宅全權交予你手上,也不會限制你的行動,你想開店便開店,想寫稿便寫稿。”</br> 不限后宅……祝圓可恥地動搖了。</br> 不行不行。</br> 她定了定神,反駁道:“你上頭還有皇上跟淑妃娘娘,你說了不算!”</br> 不管了,再不爭取,她的后半輩子就完蛋了!</br> 謝崢:“……”他沒好氣,“除非你嫁去那些父母長輩皆亡的獨門,否則,你永遠躲不開這些。”</br> 祝圓撇嘴:“我找低門第的,只要面子上過得去,誰敢欺負我?”</br> 謝崢:“……”仿佛還是那么回事?他捏了捏眉心,提醒道,“你忘了皇子成親,便要離宮開府,獨自成家嗎?”</br> 好像是哦……祝圓眨眨眼:“那節日什么的,總得進宮伺候吧?”</br> 謝崢不以為意:“那與參宴做客有何區別?”</br> “有啊。誰家敢對客人打罵責罰,甚至還可能殺頭掉腦袋!”</br> 謝崢瞪她:“你是不是話本寫多了?你當王妃,是他們兒媳,他們除了罵你兩句,還能真罰你不成?”</br> 比如淑妃,自己各種不服從管教,她也就是罰抄書了事,再多的便沒有了。她對自己尚且如此,換成兒媳,她估計又是那名溫婉可親的淑妃娘娘了。</br> 祝圓“啊”了聲,問:“倘若做了大大的錯事呢?”</br> “……比如?”</br> 祝圓卡殼。好像還真沒?等等——“奪嫡爭位失敗怎么辦?”杏眼瞪過去,“你別裝模作樣說是孝子賢孫、不爭帝位!”</br> 破罐子破摔的她火力全開,謝崢都被驚住了。這丫頭……真是什么都敢說啊!</br> “哼,不敢說了吧?”祝圓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若是嫁進尋常人家,哪來這種抄家滅族的禍事!”</br> 謝崢嘆了口氣:“你為何對我沒信心?”他敲了敲桌子,“你知道從潞州之行開始,我這幾年遭遇了多少回刺殺嗎?”</br> 祝圓“啊”了聲:“多少?”狗蛋從未提及,她確實不知道。</br> 謝崢報了個數,然后道:“我去歲被關在封坮大營,為了保我安全,田指揮使直接將我扔在兵丁營,混在里頭,僥幸安全度過八個月。”言外之意,這些刺殺集中在一年半內。</br> 這事祝圓再有所聞。怪不得這人直接失蹤了八個月,偶爾出現也完全沒跟她交流呢。</br> 哦,想遠了。</br> 聽說他被刺殺如此多次,祝圓連連搖頭:“不行不行,這樣更不行。”</br> 謝崢皺眉:“何來不行之說?若不是我太出色,旁人為何要刺殺我?”</br> 祝圓呵呵:“攤丁入畝得罪多少人,連我這剛回京城不到倆月都知道……這些人可礙不著您奪嫡!”別把刺殺的人都賴在奪嫡上頭。</br> “……這些本就是尸位素餐之徒,我何須他們支持?”</br> “好吧,算您說得在理。”</br> 什么叫算……他本來就在理。謝崢無語。</br> “那還是不行。”</br> 謝崢長嘆了口氣:“說吧,還有何問題?”</br> “按照您現在的路子,您要么奪嫡成功,然后三宮六院。要么就是被刺殺成功,死在奪嫡路上。”祝圓呵呵,“我一不想當老鴇,二不想守寡。”</br> 謝崢:……</br> 老鴇是什么鬼?還有守寡——</br> 謝崢臉都青了。</br> 祝圓起身走到幾步外,對著他穩穩跪下去:“狗——殿下,民女懇求您,放民女一條生路。”</br> ***</br> 找了個理由搪塞了祝庭舟,無視夏至的欲言又止,祝圓一路沉默地回到祝府。</br> 總歸有祝庭舟倆人在,索性連張靜姝都不見,進了自己房便關起門來發呆。</br> 張靜姝急吼吼過來扒她裙子的時候,她都懵了:“娘——你干嘛!”她捂住袖扣拼命往后躲。</br> 張靜姝急紅了眼,壓低聲音:“你快給娘看看,三——那廝是不是欺負你了?是不是?”</br> 祝圓:“……”她差點吐血,“沒有!沒有!誰傳的謠言?哥哥還是夏至?!真是睜眼說瞎話!”</br> 聽她說得激動,張靜姝微松口氣,仔細打量她,又撿了她衣帶、衣襟什么的翻看了一遍,才徹底放心,雙手合十道:“菩薩保佑!佛祖保佑!”</br> 祝圓翻了個白眼。</br> 張靜姝瞇眼開始審問:“你怎么跟那位勾搭上的?”</br> “……娘,我也不知道,真的!”祝圓睜著眼睛無辜道,“我統共就見他兩回,有一回才十二歲,我怎么知道?!說不定他lian童!”</br> 張靜姝朝她腦袋就是一下:“胡說八道!”然后問她,“那你今天……”</br> “我真以為是去校稿!”祝圓指天發誓,“我啥都不知道!”</br> 張靜姝不信:“那他跟你說什么?”</br> 祝圓遲疑片刻,老實道:“他說要娶我為妃。”</br> 張靜姝倒抽了口冷氣,怔怔地看著她。</br> 然后祝圓便看著她臉上慢慢浮現激動和喜悅,頓生不詳預感。</br> “三殿下竟然喜歡你,不如——”</br> “娘!”祝圓撲過去,“我不要!!”她病急亂投醫,“上回吃席聽說的邱家,對,就那個邱家公子,不是說他家公子習得一身好武藝,打算今年下場考個武狀元嗎?我覺得這樣的比書生靠譜,我喜歡……我們去看看好不好?要是合適我們就定親,對,立馬定親!”</br> 張靜姝啐她一口:“相看哪有這般兒戲的?”</br> “那許家公子也行,你我都看過,有才華有樣貌,他們家夫人也挺喜歡我的,咱就定這家吧?”</br> “不得等你爹定奪嘛~”張靜姝遲疑,“而且,若是三皇子當真要娶你——”</br> “不可能。”祝圓大手一揮,“只要我定親足夠快,皇上也追不上,區區一個皇子,更是想都別想!”</br> 張靜姝:“……”</br> 區區?死丫頭,嘴上越來越沒門把。</br> 作者有話要說:祝圓:隨便找誰定親都比狗蛋好!</br> 謝崢:……</br> ***</br> 承蒙編輯不棄,今天這文上了晉江最好的三大榜單之一。</br> 接下來七天,評論區【大概】又要亂了。</br> 如果又亂七八糟的,大家就別看了,下周四之后再看評論區吧……</br> 唏噓……</br> 對了,昨天有位大佬,竟然投了492瓶營養液!!!</br> 我的天啊!!震驚得我當場跪地滑行,直接鏟出一條通往首都的水泥大道……</br> 我只想問問這位”魔法少女stark“小姐姐,請問你家里有海嗎?!(無惡意,純敬仰),,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