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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第006章

    謝崢再次扔了筆。</br>  “去司籍弄一套刑律回來。”他沉聲道。</br>  “啊?”安瑞有點懵。怎么突然要刑律?又不用審案——</br>  謝崢冷冷掃過去:“愣著干什么?”</br>  “奴才這就去,這就去!”安瑞忙不迭退出去,退到門外撒腿就跑。</br>  謝崢收回視線,繼續(xù)看桌上某人的廢話。</br>  【……還是朝廷不給力。】</br>  謝崢皺眉,提筆:【何出此言】</br>  【要致富,先修路。若是朝廷給力,把路修好,錢就好賺多了,老百姓也不至于這么窮。】</br>  要致富先修路?哪來的說法?謝崢想了半天沒想出來,索性順著往下說:【各州府縣皆有修路,于】</br>  【得了吧,那算什么路——】對方突然頓住。</br>  謝崢正想問上一句,就見紙上墨字飛快刷出來。</br>  【等下,你是什么人?我在這里說朝廷壞話,你不會轉(zhuǎn)身把我賣了吧?】</br>  謝崢啞然:【不會】</br>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卻知道我在蕪縣,蕪縣就這么大,誰知道你會不會反手把我告了。老祖宗交代了,防人之心不可無。】</br>  【若是告發(fā)你,我如何解釋消息來源?】</br>  【好像也是。】</br>  【接著說】</br>  【其實也不用我多說啊,你出去外頭瞅一眼不就知道了嗎?朝廷修的那路,能叫路嗎?好天是灰塵漫天,下雨則泥濘不堪,不等一年半載就坑坑洼洼,維護(hù)成本高又不實用,當(dāng)然啥經(jīng)濟也發(fā)展不起來。】</br>  謝崢輕哂:【你想鋪石板路?】</br>  【那成本更高了好嗎?你當(dāng)朝廷是傻的嗎?】</br>  【那你有何建議?】</br>  對方似乎警醒過來:【干嘛?你是朝廷官員嗎?】</br>  謝崢沉思片刻,提筆道:【白身一名,無官無職。】</br>  【那你靠什么吃飯?】</br>  【家境殷實,衣食無憂】</br>  【……】</br>  謝崢盯著紙上幾個小點,略一思索便領(lǐng)悟其中含義,忍不住勾起唇角:【繼續(xù)】</br>  遠(yuǎn)在蕪縣的祝圓翻了個白眼。</br>  【算了不說了。】</br>  【為何】</br>  【就我們倆這紙張談兵的,說了也沒意思。】</br>  謝崢激將:【你不會】</br>  【放屁,我要是不會,整個大衍朝都找不到第二個會的。】對方唰唰唰地寫下一排材料,【我說的是水泥路,用石子、砂子、水,加上水泥,按照一定比例攪拌鋪上,干了之后就會平坦堅實,以現(xiàn)在車馬的行駛壓力,用個十幾年不成問題。】</br>  【水泥為何物】不可能只是水加泥,否則這道路只是砂石泥混合,與現(xiàn)在并無太大區(qū)別。</br>  【一種】對方停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用詞,最后直接一句概括,【干了之后堅硬非凡的東西,加上石子、砂子就更能節(jié)省成本了。】</br>  謝崢微哂:【你可知修土路的成本有多少?】且不說那水泥為何物、需要多少銀錢制作,這砂子石子要從別處搬運過來,就需要不小的花費……</br>  對面這人估計年歲不大,略沾了點墨水便自詡良才,眼高于頂,目空一切,對朝廷之事指指點點……</br>  罷了罷了,他也是閑得慌,竟跟其聊了起來。</br>  他放下毛筆。</br>  【花一次錢,然后十幾年不用管,不是很節(jié)省嗎?現(xiàn)在的路,年年修補,年年花錢,哪個花錢多哪個花錢少,一目了然好不好。】</br>  謝崢揭起紙張隨手捏成團(tuán),扔進(jìn)火盆。</br>  【別的不說,若是遇上戰(zhàn)事,輜重運輸比別人快,就贏了一大半了。】</br>  謝崢動作一頓。</br>  【年輕人啊,眼光要放長遠(yuǎn)一點!】</br>  謝崢重新提筆:【水泥如何制造?】</br>  【不知道。】</br>  謝崢:……</br>  好在對方又補了一句:【不過,我知道水泥要用到什么材料。】</br>  【你既然不知水泥,如何知道這種水泥路堅實?】</br>  【笑話,我會寫字,難道還得先知道毛筆和紙張怎么做的嗎?】</br>  謝崢額角青筋跳了跳。</br>  【不過……我雖然沒做過水泥,但需要用的材料,我偶還是知道的。不外乎就是黏土、石灰石、鐵礦粉而已。】</br>  竟然還需用到鐵礦粉。謝崢無語:【勞民傷財】</br>  【切,你這土包子懂什么……】</br>  “殿下。”安瑞在門外稟報,“您要的刑律拿回來了。”</br>  謝崢回神,隨手將桌上幾張書寫過的宣紙扔進(jìn)火盆:“拿進(jìn)來。”</br>  ***</br>  “免禮。”承嘉帝朝行禮的謝崢擺擺手,“過來,坐。”</br>  “是。”謝崢依言起身,走到他下首處落座,“父皇喚兒臣過來,可是有事吩咐?”</br>  承嘉帝挑眉:“沒事不能叫你過來說說話?”</br>  謝崢垂眸:“兒臣并無此意。”</br>  承嘉帝的近侍德順?biāo)蜕喜杷?lt;/br>  謝崢朝他點點頭,后者笑了笑,安靜地退到承嘉帝身后。</br>  “聽說你最近都不愛去你母妃在我耳邊念叨了好幾次了。”承嘉帝好奇,“你做了什么惹得她這么大火氣?”</br>  謝崢不以為意:“兒臣不愿意聽她叨叨罷了。”</br>  承嘉帝無語,端起茶盞,刮了刮茶蓋,換了個話題:“聽說你最近在看刑律?你怎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br>  “兒臣聽說,賺錢的法子都在刑法里,便起了好奇心,看看怎么賺錢。”</br>  “賺錢的法子——咳咳咳!”承嘉帝嗆咳出聲。</br>  唬得德順急忙上前撫拍,謝崢也忙起身欲扶。</br>  承嘉帝很快便緩過來,朝他們擺擺手:“無事。”</br>  倆人這才松了口氣。</br>  承嘉帝看向謝崢:“這是什么話?”</br>  謝崢回望:“兒臣翻了幾日刑律,深有同感。”</br>  承嘉帝:“……”他皺起眉頭,“你缺錢了?”</br>  謝崢啞然:“兒臣天天在宮里,連個花錢的地方都沒有,何來缺錢之說?”</br>  承嘉帝皺眉:“那好端端的,你怎么去研究賺錢法子?”</br>  “不,只是看看這說法是否……”謝崢斟酌了下用詞,“可行。”</br>  “……結(jié)果如何?”</br>  謝崢點頭:“可行。”</br>  承嘉帝:“……”</br>  謝崢勾起唇角:“所以才有了刑律典法,不是嗎?”</br>  承嘉帝抹了把臉:“前些日子才聽說你罰了些下人,現(xiàn)在又看起刑律……”敲了敲桌子,問他,“你年歲也不小了,要不要去刑部歷練歷練?”</br>  謝崢怔住,然后沉吟片刻,道:“父皇若是真要兒臣去歷練,兒臣倒有個想去的地兒。”</br>  “哦?”承嘉帝神情莫測,“想去哪個地方歷練?”</br>  謝崢微笑:“工部。”</br>  ***</br>  抄完十遍《禮記》,又得接著抄縣志,加上每天看狗蛋兄那手蒼勁墨字,祝圓覺得自己的字體似乎真的好了許多,起碼不會再忽大忽小。</br>  就是手酸的很。</br>  今日祝修齊不在家,祝圓干脆給自己放了個假,跑去跟自家娘親、妹妹、弟弟培養(yǎng)感情。</br>  四五歲的祝庭方正是好玩的時候,祝盈又是那種聽話乖巧的,祝圓帶著倆孩子滿院子撒野,鬧得一院子嘻嘻哈哈。</br>  張靜姝坐在屋里算賬,又聽到一陣大笑,便抬起頭,隔著敞開的窗戶望出去,臉上忍不住帶出溫柔淺笑。</br>  坐在另一邊做著針線的銀環(huán)姨娘也被引了望出去,轉(zhuǎn)回來正好看到她的笑容,遂笑著道:“大姑娘這些日子開朗多了。”</br>  張靜姝笑著點點頭:“原來就是太安靜了。”</br>  “誒,這樣挺好,”銀環(huán)嘆氣,“孩子還是得皮實點,太安靜了,活動少,就容易生病。”</br>  張靜姝想起那段提心吊膽的日子,嘆了口氣:“可不是,幸虧是熬了過來。”</br>  銀環(huán)忙安慰她:“別想太多,現(xiàn)在不也挺好的,帶著二姑娘、小少爺都跟著活潑不少。”</br>  張靜姝笑了:“確實。”再看了眼外頭,她想了想,吩咐丫鬟,“去看看幾個孩子,若是出汗了,就帶他們下去擦擦,換身衣服。”</br>  “是。”</br>  很快,祝盈、祝庭方都被丫鬟帶下去擦洗換衣。</br>  祝圓則蹬蹬蹬跑進(jìn)來,端起她那杯放涼了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br>  張靜姝唬了一跳:“怎么能喝涼茶呢?”然后訓(xùn)斥丫鬟,“還不趕緊給姑娘上杯溫的。”</br>  祝圓擺擺手:“沒事沒事,天兒這么熱,再喝熱的不得熱死。”完了不等張靜姝說話,一P股坐到她身邊。</br>  “出了一身汗喝涼的不好,以后可不許這樣任性了。”張靜姝從丫鬟手里接過干凈帕子,將她拉過來,依次擦過額頭、脖子跟后脖子,邊擦還邊嘮叨,“怎么不擦擦汗?著涼了怎么辦?”</br>  祝圓乖乖地任她折騰,心情復(fù)雜不已。上輩子沒享受過的天倫之樂,沒想到會在這個異世他鄉(xiāng)實現(xiàn)……</br>  等她擦完又拿起算盤,祝圓忍不住瞅了眼她面前賬本,問道:“娘,還沒算完賬啊?”</br>  張靜姝微笑:“哪有這么快……你年歲也不小了,差不多該跟著學(xué)管家,今天先看看我怎么理賬吧。”</br>  祝圓自然沒有異議。</br>  張靜姝便對著賬冊給她講家里的用度開支,每月柴米油鹽、瓜果蔬菜,每季的布料,……林林總總。</br>  祝圓咋舌,看看左右,湊到她身邊,低聲問:“娘,每月花銷這么多,爹爹的俸祿撐得住嗎?”</br>  張靜姝摸摸她腦袋:“別擔(dān)心,咱家家底還是有些的,每年主宅那邊也會給我們送些銀錢過來。”她嘆了口氣,“再不濟,還有我的嫁妝呢,總不會讓你們挨餓受凍。”</br>  祝圓震驚了。</br>  她爹堂堂縣令,竟然還在啃老?甚至還可能要吃軟飯?</br>  她是猜到家里挺難的,沒想到難到這種程度……</br>  她看看周圍丫鬟婆子,聲音又低了幾分:“娘,咱家這么難,為什么還養(yǎng)這么多下人啊?”光是吃飯就得不少錢了。</br>  張靜姝莞爾,道:“他們跟著我們好歹還有口飯吃,要是把他們遣了,才是真的遭罪。咱們家還沒到那個地步,當(dāng)然得養(yǎng)著他們。”</br>  祝圓暗自撇嘴。行吧,還是想辦法掙錢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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