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崢果真是下過地方歷練的好官。</br> 善于耕耘。</br> 將泥地潤濕了,才慢慢開墾。</br> 一鋤一鋤,慢,但是重。</br> 每一鋤頭下去,都讓泥地松軟幾分。</br> 每一鋤頭出來,都帶出幾分潤澤。</br> 漸入佳境后,鋤頭便越來越快,越來越重。</br> 二月寒意料峭,耕地的謝崢卻渾身汗濕,落在地里,將泥地潤得愈發泥濘。</br> 最后一記重鋤,直接將種子送入松軟泥田。</br> 祝圓拼命喘息。</br> 還沒回過魂來,謝崢又再次提鋤上陣。</br> 祝圓:……</br> 要死了!!</br> 謝崢聽到外頭低聲叫喚,瞬間清醒過來。</br> 側頭看了眼酣然熟睡的祝圓,他有些懊惱。</br> 他昨晚有點過了……</br> 按制,皇子成親第二日,他跟祝圓都要進宮拜見皇帝皇后。先皇后已逝,改為拜見淑妃。</br> 丫頭今天上午估計夠嗆。</br> 他擰著眉走出拔步床,將床帳掩好,再撿了腳踏上的褲子套上身,才讓人進來。</br> 抱著大衣服的安福、安瑞當先進來,徐嬤嬤幾人低垂著頭跟隨在后。</br> 謝崢眉頭皺得更緊了,看了眼掩得嚴嚴實實的床帳,率先往外走。</br> “主子。”安福著急,“該更衣了。”</br> 謝崢腳步不停,直接走到碧紗櫥那邊,回頭:“過來。”</br> 安福怔了怔,安瑞卻瞬間意會,快步過去,目不斜視地給他套內衫。</br> 另一頭,徐嬤嬤掀開床帳,入目便是祝圓那搭在錦被上……斑駁的胳膊,以及揮散不去的濃重味道。</br> 她頓了頓,才輕聲喚道:“姑、王妃,該起了。”</br> 祝圓紋絲不動,好夢正酣。</br> 徐嬤嬤無法,只能上手推她。</br> 又推又喊了好幾遍,祝圓才艱難得睜開眼:“嬤嬤,我還想睡……”</br> “王妃,可不能睡了,待會得進宮了。”</br> 祝圓:……</br> 瞬間驚醒過來。</br> 祝圓忙不迭要爬起來:“到時哎喲!”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背!</br> 徐嬤嬤忍俊,忙不迭扶她:“慢著點,奴婢扶您。”</br> 祝圓這會兒想起自己還光溜溜的呢,當即掩著被子,干笑道:“內衣留下,我自己穿。”</br> 徐嬤嬤伺候她幾年了,自然知道她性子,將臂彎里搭著衣物放在床邊,不放心道:“真不需要奴婢幫忙嗎?”</br> 祝圓連連擺手,然后看到自己胳膊上的印子,瞬間縮回被子里。</br> 徐嬤嬤忍笑退出來,順手將床帳扯好。</br> 祝圓忙不迭將衣服拽過來,掀開被子</br> 謝狗蛋屬狗的嗎?!怎么咬她一身的印子?</br> 祝圓怒氣沖沖,咬牙將內衣褻褲穿上,再讓徐嬤嬤將內衫送進來,自己套了衣服裹嚴實了,才敢出帳子。</br> 谷雨夏至當即接手幫她穿衣,徐嬤嬤則掛起床帳,收拾床鋪,及那塊染血的布巾。</br> 祝圓羞窘得不行,扭過頭當做沒看到。</br> 在幾人伺候下艱難地梳洗打扮完畢,最后套上最后的大衣服,祝圓才走出外間。</br> 謝崢已經收拾妥當坐在那兒等著她。</br> 徐嬤嬤還讓廚房備了不膩口的小糕點可不敢喝粥水,待會走禮過程若是要方便,那才叫糟糕。</br> 倆人胡亂塞了些糕點填填肚子,便出門了。</br> 王妃車架舒服得很,祝圓還趁機打了個盹。</br> 然后便是進宮面圣,得了些祝福語,再轉道昭純宮,只說了幾句話,淑妃娘娘便非常體貼地讓他們回去歇著。</br> 那句“回去歇著吧”聽得祝圓臉都要燒起來了。</br> 整個上午,她半個眼神都沒給謝崢。</br> 熬了大半宿,又在宮里繞了一圈,回程路上,她直接在車里睡著了。</br> 回到王府,徐嬤嬤正想叫醒她,謝崢掀簾進來。</br> “王”</br> 謝崢擺手,越過她,抱起熟睡的祝圓,徑自離開。</br> 徐嬤嬤忙不迭追上去。</br> 謝崢沒有回眠云居,直接將人抱進慎思堂。</br> 這些別說徐嬤嬤了,連安福等人都傻眼了。</br> 謝崢沒管他們,將人放到自己床上,讓徐嬤嬤給其解大衣裳,轉頭低聲吩咐安福:“讓他們把王妃的東西挪過來。”</br> 不是撿幾件得用的,也不是日常要用的,而是“王妃的東西”。這是要將王妃安置在這邊?</br> 安福張了張口:“主子,這、這……于禮不合。”</br> 謝崢眼神一掃。</br> “……是,奴才這就去辦。”</br> 于是,祝圓饑腸轆轆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私人大屋子、私人大庭院沒了。</br> 除了大家具,她的東西都已經歸置在慎思堂各處了。</br> 雖然,王爺院落里的泡澡池又大又舒服,院子更大,房間更大更多……</br> 祝圓還是極為不爽。</br> “于禮不合,王爺。”她板著臉朝謝崢道,“臣妾還是回自己的院子吧。”以后若是情淡愛衰,難不成還要她自己灰溜溜搬出去嗎?</br> 還不如一開始就自己住著,有什么事也能眼不見為凈。</br> 謝崢看著她,眼眸里帶著幾分深思,嘴上卻直接否掉:“不,你以后就住這里,眠云居留給孩子。”</br> 祝圓:……</br> 哪里來的孩子?八字還沒一撇呢!</br> 謝崢又說話了:“我日常事忙,從外頭到你那院子太遠了,你住這邊方便些。”</br> 祝圓沒好氣:“走幾步路你都嫌累,這么虛嗎?”</br> 謝崢:……</br> 他勾唇:“我虛不虛,你昨夜里不是知道嗎?”</br> 祝圓:……</br> 不要臉!!</br> 謝崢又道:“若是昨夜沒體會清楚也無事,今夜再給你看看。”</br> 祝圓:……</br> 無恥,太無恥了!</br> 謝崢說完這幾句,捏了捏她鼻子:“別胡思亂想了,我允了你的事,不會反悔。”</br> 祝圓暗嗤。男人發誓的時候,都是真心的呢。</br> “好了。別生氣了。等你回門了,我帶你去莊子看看。”</br> 莊子?研發中心?</br> 祝圓眼睛一亮:“當真?”</br> “嗯,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看看嗎?帶你去住幾天。”</br> 祝圓登時開心了:“好,一言為定啊!”她終于可以去看看這幾年倒騰出來的東西了。</br> 謝崢莞爾:“這就高興了?”</br> “那當然。”男人哪有事業靠譜?不過,這話可不能訴諸于口。祝圓隨口道,“我這幾年安排下去的項目,雖然都有報進展,沒有親眼看見,總歸是不太放心。”</br> 謝崢敲了敲桌子:“我回來后只聽安清匯報過一回,聽得云里霧里的,回頭你跟我仔細說說。”</br> 祝圓眉飛色舞:“這些東西,你怎么會懂?”她拍拍胸口,“放心,到時我給你好好上一課!”完了小心翼翼,“能不能讓匠人們也來聽聽課?”</br> 謝崢挑眉:“他們不是搗鼓出來了嗎?”</br> “哪有,那只是開始,就是因為不了解,進度才這么慢。”祝圓郁悶不已,“我給安清幾個說了好幾次,他都沒明白,轉述的時候肯定是有問題。原本我是不方便過去,你要是陪我去,索性一次過講了吧?”她期待地看著他。</br> 謝崢勾唇:“那得看你這幾日如何表現了。”</br> 祝圓:???</br> 謝崢沒細說,帶她去用午晚膳。</br> 沒錯,祝圓這一覺,直接睡了大半天。</br> 怪不得她餓的慌。</br> 好好飽餐一頓,再在慎思堂院子里溜達了一圈,從東暖閣到小花廳,再到收拾出來當她的書房的屋子,最后在院子里轉了圈,才意猶未盡地回屋。</br> 若不是身上不得勁,她還想把后邊園子逛一圈呢。</br> 謝崢正捧著書本坐在窗前慢慢翻閱,看見她進屋,問了句:“逛完了?”</br> “沒呢。這不天快黑了嘛……”祝圓嘟囔著做了個擴胸動作,“睡了一天,骨頭都硬了。”</br> 謝崢的視線隨之落到她那鼓鼓的胸前:“是嗎?”</br> 祝圓沒注意,猶自抱怨:“你下午怎么不讓她們把我叫醒?我這睡了一整天,今晚還怎么睡?”</br> 謝崢放下書,慢條斯理道:“那便不睡了。”</br> 祝圓開始扭腰:“不睡怎么行?日夜顛倒,以后還怎么干活啊!”熟悉的天旋地轉又來了。“你王八蛋放我下來!”</br> “你不是說睡不著嗎?”謝崢穩穩地扛著她轉進內室。</br> 安福瞬間意會,立馬領著谷雨等人出去,順便掩上屋門。</br> “我睡不著也不、也不……我可以看書寫稿看賬啊!!你唔”</br> “……”</br> 作者有話要說:???</br> 我上一章待高審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