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斌聞言,夾煙的手指都跟著一頓,抬眼看向常景樂,鄭重其事的問:“你們有孩子了?”</br> 常景樂三天不挨罵就皮子癢,竟突然想開個玩笑,遂面不改色的點點頭。</br> 常斌還不待出聲,一旁的蔣文娟驚了,瞪著眼睛上前,連連問:“啊?懷孕了?什么時候的事兒?你怎么不跟我說呢,幾個月了?”</br> 常景樂故作低眉順眼,輕聲回道:“怕我爸罵我。”</br> 常斌三下五除二的把半根煙按滅在煙灰缸里,說不出是急還是怒,蹙眉道:“你說你,你……”連著好幾個‘你’,臉都紅了,頓了幾秒才道:“這是罵不罵的事兒嗎?你做得出就別怕我罵。”</br> 常景樂說:“關鍵也不是怕罵,我是怕你生氣,一生氣心臟就不好,老讓你往醫院跑,我不成混蛋兒子了。”</br> 常斌瞪眼道:“你以為你現在就不混蛋了?”</br> 蔣文娟急著道:“哎呀,行了,你現在罵他還有什么用。”說著,她看向常景樂,心急火燎的問:“孩子幾個月了?是跟戴安娜的吧?”</br> 常景樂一臉無語的說:“媽,你當我什么人啊?”</br> 蔣文娟說:“如果真是這孩子懷的,那倒好了,我就怕你再給我出什么幺蛾子,我跟你爸真承受不了。”</br> 常景樂隱約聽出話里言外之意,不由得看向常斌,不可置信的說:“爸,你同意我跟戴戴在一起了?”</br> 常斌表情甚是復雜,像是剛剛接受了一樁大事,然而眼下又有更大的事等著他處理。</br> 拉著一張臉,他沉聲說:“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你們現在孩子都有了……”孩子,嘖,這可是個大事兒。</br> 常景樂一看二老神情,怕再鬧下去,等會兒就收不回來了,他懸崖勒馬,左手越過茶具拉住常斌的手,右手拉著身旁蔣文娟的手,說:“爸,媽,有一個喜憂參半的消息,你們想不想知道?”</br> 常斌的神經都快被常景樂給繃斷了,聞言下意識的抬手要打,常景樂早有先見之明,稍微用力按住,連聲道:“爸,爸,冷靜,你還沒聽呢。”</br> 蔣文娟蹙眉問:“什么消息?”</br> 常景樂穩了穩,出聲回道:“戴戴還懷孕,我逗你們的。”</br> 此話一出,常斌作勢要打,常景樂按著他一只手,他抬起另一只要打,這回蔣文娟非但不攔著,還陪著常斌一起,可憐常景樂小時候都沒挨過男女混合雙打,快三十的人了,到底是沒躲過這頓揍。</br> 可他心里還是痛快,不然這層窗戶紙蒙著,始終不是長久之計,他也要替戴安娜著想,人家憑什么扛著這份家里不同意的壓力?</br> 腰板兒挺直了任由常斌和蔣文娟拍了好幾下,常景樂非但不氣,反而笑盈盈的說:“別著急,現在沒有,以后也會有的,就看您二老什么時候想當爺爺奶奶,我這邊兒隨時準備著。”</br> 蔣文娟說:“你嘴里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現在都不知道該不該信你。”</br> 常景樂道:“戴戴也是正經人家的孩子,雖然特立獨行了點兒,但也不會未婚先孕,更何況她說過,如果爸真的不喜歡她,也不能接受她以前的事兒,別說跟我要孩子了,人家隨時準備跟我一拍兩散的。”</br> 蔣文娟不出聲,因為這段時間她偶爾去戴安娜開的餐廳,也跟戴安娜聊了幾次,的確,戴安娜的表現完全不是攀上了常景樂,她說戀愛是自由的,但是婚姻要有雙方家庭的祝福,以前吃了不聽老人言的虧,現在年紀大了,也不愿再折騰了,如果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就一定會對彼此和雙方的家庭負責。</br> 常景樂和戴安娜私下里談戀愛這么久,常景樂沒有像從前一樣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反之比從前懂事兒了很多,都說一個男人要想真正的成熟,必須要遇到一個能拿的住他的女人,看來,戴安娜就是很克得住他的人。</br> 蔣文娟先是自己觀察許久,確定能邁過心里這道坎兒,這才找了機會跟常斌細聊,常斌的一些老同事早就當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常斌心里那叫一個急,正趕上昨天下午外地的老朋友打電話給他,說女兒年底結婚,叫他們全家有空過去熱鬧熱鬧,常斌嘴上說著恭喜,其實表情完全是喝了苦膽汁一樣。</br> 這個老朋友的女兒,蔣文娟不僅有所耳聞,也曾親眼見過,怎么說呢,嘴上積德的講,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拿得出手的,上到五官下到身材,矮胖還沒胸沒屁股,要說外面差強人意,內秀也成,結果這孩子偏偏有點兒口吃,早年見面喊一聲叔叔阿姨,愣是喊了五秒不止。</br> 常斌不僅一次感慨:“我這個老伙計啊,什么都好,就是孩子每生好。”</br> 結果感慨來感慨去,今年人家女兒都要出嫁了,‘老伙計’在電話里面還問:“你家樂樂怎么樣了?這么帥又優秀的小伙子,怎么就不能找個對象趕緊成家立業,好讓你跟文娟早日抱孫子呢,不孝順啊。”</br> 有開玩笑的意思,但常斌甚是扎心,蔣文娟也就是瞧準了他這副心神不寧的時刻,旁敲側擊,把常景樂跟戴安娜偷著談戀愛的事兒給說了。</br> 常景樂怎么說戴安娜好,常斌聽不進去,但蔣文娟也說可以,他就往心里去了,所以琢磨了一天,這才把常景樂叫回家,想著仔細討論決定一下。</br> 客廳陷入一片沉重的寧靜,不知過了多久,常斌主動開口說:“找個時間,約著見個面。”</br> 常景樂終于等到金口開,一時喜形于色,出聲道:“現在她就有空,要不大家一起出去吃宵夜?”</br> 常斌眼皮一掀,只給了常景樂一個你自己想的目光,半夜三更,他就算急瘋了也不會約人家孩子出來吃宵夜見面吧?</br> 常景樂干笑幾聲,“我開玩笑的。”</br> 蔣文娟拉著常景樂說話,常景樂時不時的掏出手機看時間,常斌不冷不熱的問:“著急走?”</br> 常景樂說:“不急,陪你和我媽多聊聊。”</br> 常斌暗自熄了火氣,幾秒后道:“今晚你就在這兒住吧,明天我有空,你跟她約一下,我們出去吃頓飯。”</br> 常景樂笑著應聲:“謝謝爸。”</br> 他隨口一句,雖然是真心的,可常斌卻心下一動,有些酸,他是不是把常景樂逼狠了,以至于他松口接受戴安娜,能讓常景樂這般開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