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夜晚,已經帶上了些涼意。風的清涼將桂花的甜膩香淡去了不少，卻又帶著若有似無的糾纏。</br> 靳擇琛抱著懷里的人，手指輕輕的勾住她已經長長了不少的頭發,有些驚喜的問，“今天怎么這么熱情？”</br> 沈安瑜沒說話,只是將臉往他懷里埋得更深了些。</br> “怎么了？”靳擇琛這才察覺出她的不對,放在她背上的手一僵，隨后又將人往懷里抱的緊了緊。</br> 沈安瑜過了幾秒,深吸了口氣才說：“就是想抱抱你。”</br> 靳擇琛眸子有些深,語氣卻十分平常，“行，那你多抱會兒,想抱多久都行。”</br> 聽了他這話,沈安瑜還真抱著他的手又緊了緊,像是要將那些年他所缺失的擁抱和安慰都給補上一樣。</br> 風漸漸大了不少，靳擇琛看著她只穿了件薄衣,垂了下眸子，打著商量的輕聲道：“回家再抱？”</br> 沈安瑜這才從他懷里退了出來,同時抬眸認真的打量著他,見他面上并不想靳承澤所說的“狀態不好”,這才放心了不少。</br> 可仍舊,還是覺得他這樣算是什么都沒發生的狀態，也不是很好。</br> “想什么呢？”靳擇琛奇怪的看著她，隨后揚了揚手里的盒子,“給你買了芝士蛋糕。”</br> 沈安瑜這才發現他手里還拿著東西，是她平時習慣吃的那家。</br> 她忍不住又抬起頭，看向靳擇琛。然后抬起手,忽然輕輕的握住了靳擇琛的胳膊。</br> 靳擇琛垂著頭看了眼自己被她緊握住的手腕，又再次抬頭看向她，眸中有些打量的擔憂，“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br> 沈安瑜本想問“你真的沒事嗎”，可是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話到了嘴邊又成了，“我們回家。”</br> 回到家里，一切都會好的。</br> 就算一時間好不了，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br> 在電梯里，兩個人忽然處在一種有些詭異的氛圍里。</br> 沈安瑜努力找著話題，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么才是對的。</br> 靳擇琛認真回答著，可是這個話題才沒過，就被沈安瑜再次轉到某個頭馬不相及的話題中。</br> 他看向她，目光帶著些探究。</br> 好在這詭異的氛圍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br> 電梯門打開，沈安瑜帶著他十分自然的往她家里走。</br> 靳擇琛跟在她的身邊，輕挑了下眉毛。直到她開始拿鑰匙開門，靳擇琛才終于帶著些笑意的好奇開口，“今天打算讓我進去了？”</br> 這段時間，沈安瑜像是心里有個精準的時間表。</br> 每晚八點過后，不會讓他進門。如果恰好那時他在房間里，也會被請出來。</br> 靳擇琛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好心的提醒道：“現在已經八點過七分了。”</br> “哦。”沈安瑜不為所動，門鎖也同時發出了“咔”的一聲，她將門推開，忽然再次拉住靳擇琛的衣袖。</br> 然后回頭，對著靳擇琛輕聲說：“靳擇琛，你別笑了。”</br> “……”</br> 靳擇琛嘴角一僵，還沒等他說什么，人便被沈安瑜近乎不容遲疑的拉進了她的家里。</br> 等沈安瑜關上門，他才有些沒正經的說：“笑都不讓啊，你怎么越來越□□了？”</br> 沈安瑜抬眸對上了他深不見底的眼睛，然后帶著安撫般的低聲說：“笑不出來，就別笑了。靳擇琛，你在我面前，不用偽裝自己的。”</br> 靳擇琛身體忽然繃的有些緊，過了一秒才啞聲道：“你知道了？”</br> “嗯。”她仍舊看著他，“都知道了。”</br>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關于你的一切，全都知道了。</br> 靳擇琛嘴角似乎還是想勾一下，但是他整個人都有些緊繃，以至于最后的表情變得有些難以相容。</br> 他的眼睫輕垂著，眼神有些閃躲，像是輕聲低喃著，“誰告訴你的，嘴這么碎。”</br> “靳承澤。”</br> 沈安瑜沒有隱瞞，雖然她不會幫著曾佩佩求情，可是她還是想讓靳擇琛知道，在過去的這場紛爭里。</br> 至少，他那個有些血緣的弟弟，對他并沒有那么的壞。</br> 也許，這會讓他好過一點。</br> 雖然這微弱的善意對于那些惡意與惡心來說，是那么的微不足道。</br> 可她還是想讓他知道。</br> 哪怕僅有那么一點點的善意。</br> 靳擇琛愣了下，隨后用鼻息輕笑了下，喃喃道：“也就只有他，事這么多。”</br> 沈安瑜再次抬手，緊緊的抱住他，一下又一下的輕輕的拍著他的背。</br> 聲音有些發悶的低聲問，“靳擇琛，你是不是……很難過。”</br> “我為什么要難過。”靳擇琛啞聲問著，可聲音卻有些發抖，“他那么一個人渣，我憑什么要為那樣一個人難過。”</br> 沈安瑜能清晰的感受到懷里的人，因為身體緊繃而有些發顫。</br> 她心疼的，恨不得逆著時光，將靳煒業罵上千百遍。</br> “可你小的時候，他也對你很好過對吧。他會陪你去游樂場，他會陪你去射擊場。”沈安瑜柔聲道：“你可要恨他，也可以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難過。靳擇琛，這兩者是不沖突的。”</br> “他沒有，”靳擇琛聲音頓了下，再開口時，有些哽咽，“他沒有陪我去射擊場。”</br> 還沒等他長大，靳煒業就忘記了當年的承諾，掉進了利益熏心的紙醉金迷中。</br> “沒關系的，那我陪你去。”沈安瑜心疼的不像話，“我們明天就去。”</br> 靳擇琛身體更加的緊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安瑜覺得自己的肩上一沉。</br> 隨后有溫熱的液體，慢慢的將她單薄的衣料打濕。</br> 那是靳擇琛的眼淚。</br> 她第一次，見到靳擇琛這樣哭。</br> 滾燙的，像是要將她的整只手臂灼燒掉。</br> 那溫熱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像是流進了沈安瑜的心里。讓她的心口又酸又脹，心疼的連呼吸都有些費力。</br> 明明是想讓他發泄出來的，可是他真的哭出來，自己又舍不得了。</br> 她剛想說些什么，就聽靳擇琛聲音極其嘶啞的開口，“當年，他就說過我像他。一樣的狠，一樣的能夠為達目的不折手段。”</br> “我是不是……真的和他是一樣的人？”靳擇琛聲音帶著哭腔，“所以才會和他一樣，到最后妻離子散。”</br> 他身體因為過于緊繃，而開始發抖。</br> 沈安瑜緊緊的抱住他，被他這樣的力氣帶的有些站不住，卻仍舊死死的沒有放手。</br> “不是，靳擇琛你不是！你比他有人性，有擔當，你和他那種人渣不一樣！”沈安瑜大聲說著，“靳擇琛，我不許你亂想，我不許你這樣的貶低自己。”</br> 靳擇琛的情緒像是徹底爆發了一樣，他彎著腰將頭埋進沈安瑜的頸間里。滾燙灼熱的淚滴到了沈安瑜的肌膚上，順著她的脖子一路滑落。</br> 像是要將那些年的恨與委屈，無助與恐懼全部發泄出來。</br> 那眼淚幾乎要將沈安瑜湮沒，不知道何時她自己也帶上了哭腔，像是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輕顫著說：“靳擇琛，我讓你重新追我好不好，你別哭了。”</br> 靳擇琛身體明顯的一僵，抱著她的手不自覺的發緊，勒的沈安瑜都有些疼。</br> 可是她沒有推開他，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又重復了一遍道：“靳擇琛，你別哭。”</br> 因為你哭的我，心真的好疼。</br> 世間沒有感同身受，可因為愛他，那些曾經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傷害，比發生在自己身上，還要痛上千百倍。</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擇琛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下來。</br> 沈安瑜下意識的抬頭，卻在一下秒，頭被按進了靳擇琛的懷里。</br> “……”</br> 沈安瑜感覺到自己再次抱緊，但卻不是剛剛那種失控的擁抱，像是把她當做唯一的救贖一樣。</br> 這次只是緊緊的，像是，再也不會放手一樣。</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擇琛終于放開她。</br> 沈安瑜抬起眸子去看，只見他臉上干干的沒有任何痕跡，除了眼睛還有些紅意外，根本看不出剛剛哭過。</br> 隨后她下意識的側了下頭，垂眼看向自己濕了一大片的肩膀。忽然覺得好笑，她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靳擇琛。</br> 而靳擇琛此時也在看向她，眼中還帶著氤氳的水光，看上去眸子比以往更加深情了不少。</br> 像是要將人吸進去，沈安瑜被看的不由的心口一緊。</br> 然后就聽靳擇琛啞聲開口，他的聲音里還帶著些鼻音，聽上去性感撩人的不像話，“你剛剛說的，是認真的？”</br> “什么？”沈安瑜一愣，剛剛她說的話好像有點多，也不知道靳擇琛問的是哪一句。</br> 但是，每一句都是真的。</br> 見她這樣，靳擇琛神色一變，眼睛輕瞇了下，帶著些勢在必得的架勢。</br> “沈安瑜，我聽到了。現在想反悔，晚了。”靳擇琛的聲音有些沉，隨后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br> 沈安瑜看著他灼灼的目光，這才恍然明白他說的是什么。</br> 看著他眼底深處仍是有些不安的樣子，沈安瑜忽然有些不是滋味。</br> 她輕輕的去牽靳擇琛的手，靳擇琛一愣，隨后緊緊的反握住。</br> “我沒說要反悔。”沈安瑜看著兩人緊握的手，小聲說著。</br> 靳擇琛心中一震，像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后他微怔了幾秒，眼中濃濃的沉痛與像是永遠都化不開的憂郁和淡漠終于散開，眼底深處含著笑意，眼睛明亮的像是琥珀。</br> 沈安瑜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輕咳了一聲，又忍不住開口說：“可是我要提醒你一下，我只是答應你可以追我了，可是追人是什么意思你懂吧。”</br> 靳擇琛輕挑了下眉，微微低頭看向她，眼底藏著笑的，用手指輕輕撓了下她的掌心，“不如，你再好心的給我解釋一下？”</br> 沈安瑜輕眨著眼，也不明白這有什么好不懂的！</br> 可是看他還有些紅的眼睛，最后還是告訴他，“就是，你得走個流程。”</br> 靳擇琛看著他，眸子沉了沉，過了幾秒鐘，像是恍然大悟般輕拖著調子，“就是你想和我先從談戀愛開始？”</br> 沈安瑜下一的點頭，然后才反應過來不對。大聲的反駁道，同時用手比劃著，“不是，是你，想我和，談戀愛。”</br> 靳擇琛明白她的想法，兩個人從來沒正經的談過戀愛，這不但沈安瑜覺得委屈，連他自己都覺得遺憾。</br> “對，是我。我想和沈同學談個戀愛。”靳擇琛眼中帶著柔光，含笑的看著她，“沈同學，答應么？”</br> 沈安瑜心尖一顫，這個稱呼，像是瞬間將她拉回了學生時代。</br> 就像，他們真的，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在一起一樣。</br> 沈安瑜心跳的有些快，她舔了下唇，聲音有些飄，“那試試吧。”</br> 像是怕他真的只是走個流程，就不認真了一樣，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不合適——”</br>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靳擇琛搶著打斷。</br> 靳擇琛眸子深深的看著她，聲音磁沉道：“我們，天生一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