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帶回來了什么?”門被打開,蘇葳蕤永遠充滿活力的聲音同時闖進來,“是香噴噴人間值得的螺螄粉哦。”</br> “看過來吃啊,粉放久就不好吃了。”蘇葳蕤便將客廳茶幾上的東西隨便往旁邊扔邊說著,“幸好我臨下課前和老板預訂了,不然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時候。”</br> 蘇葳蕤終于發現了不對,她看著坐在一旁有些發呆的人,心里一驚。咬著唇快步走了過去,小聲道:“怎么了,難道曲奇……”</br> “你別亂說,曲奇好著呢,在房間睡覺。”</br> “哦——那就好,嚇死我了。”蘇葳蕤松了口氣,又問,“那你干嘛這個表情嘛,怎么了?”</br> 沈安瑜抬起頭,表情奇怪的看著她。她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開口,像是到現在都處在一種自我懷疑和否定中。</br> 因為事情太過詭異,以至于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br> 見她這樣,蘇葳蕤更加擔心,雙腿扶膝蹲下去和她平視。焦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別嚇我啊!”</br> “……”沈安瑜有些茫然,語氣十分復雜,“他……他評論我朋友圈了,還,還把我這半年的朋友圈都順著點了贊。”</br> 沈安瑜設置了僅半年可見,她心底忽然閃過了一種荒謬的想法。如果不是這樣,他會不會一路點贊到她的第一條朋友圈?</br> 她沒什么朋友,也沒有什么傾訴欲。微信開通了三四年沒有發過一條動態,僅僅是為了和人約稿以及看班群通知。</br> 發的第一條朋友圈她記得很清楚,是在她答應靳擇琛求婚,靳擇琛帶著她買了個新手機后。</br> 那是她還住在學校宿舍里,三個舍友早已經搬了出去。</br> 這兩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夢幻,抱著被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只剩下傻笑。可手里嶄新的手機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br> 她埋在心底最深處,那個連在夢里都不敢想的奢望,竟然就這樣成真了?!</br> 從未有過的喜悅席卷了她,巨大的幸福感甚至覺得不真實。</br> 她迫切的想說點什么,靳擇琛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她現在這樣既開心又忐忑?</br> 好像和他說說話,又不敢。</br> 于是,她發出了她人生里,第一條朋友圈。</br> 內容刪了又改,來來回回好多次,最后紅著臉寫下——</br>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br> 這句話在她當時看來,已經是最大膽的表白。發完了以后她整個人都很亢奮,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想他回復又好奇他會怎么答。</br> 她隔一會就會去看一眼,從激動忐忑到緊張不安,最后到淡淡的失落。</br> 其實也不過用去了一個小時。</br> “啊?他說了什么?他什么意思?”</br> 蘇葳蕤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沈安瑜無聲嘆了口氣。其實從最初,就已看到了結局。</br> 她直接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蘇葳蕤看了眼,也難不準支吾道:“那……好像也沒什么?關心曲奇?”</br> 沈安瑜表情已經變得麻木,“當初是我求他曲奇才被留下的,而且曲奇都沒被允許走出過側臥。而且……他以前,從來沒看過我朋友圈。”</br> 更別提互動,還一路點贊了。</br> “那他……”蘇葳蕤調動自己看過上千本言情小說的腦子,下意識的吞咽了下,“是不是想跟你講和啊?”</br> 沈安瑜奇怪的看著她,“怎么可能?”</br> 蘇葳蕤想了下,也覺得不可能,直接放棄道:“算了,算了,先吃飯吧。唯螺螄粉不可辜負。”</br> 這好像是第一次被人照顧,沈安瑜拿起手機對著桌子上那兩碗熱情騰騰的螺螄粉拍了個照。</br> 又發了條朋友圈。</br> 感謝投喂。</br> 同時配了圖。</br> -</br> 董旻皓走了以后,他就坐在沙發上繼續看著沈安瑜的朋友圈。</br> 沈安瑜的發朋友圈的頻率不高,一個月頂多兩三條,內容也很簡潔干凈,就像她這個人一樣。</br> 最近比較頻繁發了些曲奇的照片,再往前翻曲奇來之前,她的朋友圈幾乎什么都沒有。后面又有幾個去看秀的,也是只幾套她自己喜歡的設計。</br> 不像別的女生,自拍街拍連吃個飯都會拍下來記錄。</br> 他之前的評論就像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復。</br> 靳擇琛本想著她只是沒看到,所幸把她的朋友圈全看了一遍,還順手點了贊。被設定成了僅半年可見,他這才恍然想起,似乎這是第一次看她朋友圈。</br> 沒看到之前的那些內容,靳擇琛竟然覺得有些遺憾。</br> 可是他全看完,沒等到任何回復,竟然看到沈安瑜又更新了一條朋友圈?</br> 有時間發朋友圈沒時間回他?</br> 所以就是單純的不想理他?!</br> 在看著照片上的內容,靳擇琛的臉變得越發難看。</br> 兩人份,她在和誰一起?</br> 靳擇琛眼睛微瞇,看了眼照片里包裝袋上印的牌子,給蔣楠發過去的同時撥通了電話。</br> 蔣楠這一天忙的像是一個旋轉小陀螺,昨天股東會議開完,雖然大家一個個面上沒什么,但是局勢多少有些動蕩。</br> 這個時候偏偏他們靳總要休假,只剩他一個人忙上忙下。不但如此,還要盯著各個酒店和購票網站那邊的消息。</br> 當他接到來自靳總的電話時,心底不由自主的開始突突,因為他還沒有夫人半點消息啊!</br> “靳總。”蔣楠接通電話的同時,不自覺的咽了下喉嚨。</br> 好在靳擇琛單刀直入,“去找找這個牌子的店在哪,照片發了你。還有……問問天寵醫院的關君豪醫生現在還在不在醫院。”</br> 蔣楠壓著滿心的狐疑,應下后掛了電話。</br> 看到照片以后,才想起——對啊!他怎么就沒想到看看夫人的朋友圈什么的呢?!</br> 有了這個思路,一切都變得容易起來。</br> -</br> 周末蘇葳蕤被接回津城去相親,沈安瑜則自己在家繼續畫那一組名為《girl》的設計圖,同時把畫好的幾張發給了王老板手里。</br> 轉眼到了下周二,之前約好沒想到出了那么個意外。這天蘇葳蕤不但答應幫她拍照試穿,還找了個攝影系的人來幫忙。</br> 她下午一整天都沒課,但是攝影系那位外援下午還有一節大課要上。沈安瑜便讓她陪著自己去了Lisa那里。</br> 正是中午,店里沒什么人。Lisa扭著腰過來,“靳夫人來啦,上周靳總還忽然給我打電話,問你有沒有來我這看禮服,我還以為又有什么活動呢。”</br> 沈安瑜愣了下,心竟然還有些抽痛。而后勉強笑笑,“哪有那么多活動。”</br> Lisa人精似的,察覺出大概有哪不太對,便沒繼續這個話題。轉頭看了蘇葳蕤,看著她渾身上下的穿著頓時眼睛一亮,“這個妹妹長的可真乖,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裙子,姐姐打八折給你啊。”</br> 沈安瑜笑,“你可別被她外表騙了。”</br> 蘇葳蕤不樂意了,“喂,我哪不乖了?”</br> “她啊,罵起人打起架來,比男人都恐怖。”沈安瑜對著Lisa揭她老底,蘇葳蕤也不在意,說:“那我那兩次全是在護你好不好。”</br> “這倒是真的,”沈安瑜點點頭,說:“去挑一件,我送給你。”</br> 蘇葳蕤:“沒誠意,你就不能親自設計一套給我?”</br> “行啊。”沈安瑜笑了下,然后又對Lisa說:“幫我重新弄一下頭發,這次滿足你的心愿。”</br> Lisa有些吃驚,“這次真的可以讓我燙了?”</br> “不,還要簡短,染色。”</br> “啊?那你有沒有什么要求想法的?”</br> 沈安瑜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這一頭從認識靳擇琛開始,就一直黑長直的造型,有些悲戚的搖搖頭,“沒有,除了黑長直,你隨便弄吧。”</br> Lisa察覺出了不對,看了眼蘇葳蕤用眼神問她,這是怎么了?</br> 蘇葳蕤聳聳肩,小幅度的搖了搖頭。</br> 沈安瑜沒看到后面兩個人的小動作,還輕松的笑了笑,“相信你的手藝。”</br> 同時,銘銳集團總裁辦公室。</br> 靳擇琛低頭看著最新的收購合同,有點心不在焉。</br> 不一會蔣楠進來,站在他面前說:“靳總,查到那家點了。是臨大附近的一家步行街,很受大學城那幫學生的喜歡。根據這個我還查到,夫人最近都住在津城蘇家小姐那里。”</br> “蘇家?”</br> 蔣楠簡單的把自己查到的說了一遍,又說:“是我疏忽,沒發現夫人手機被偷那天,蘇家小姐就在旁邊。”</br> 靳擇琛擺了擺手,何止他沒發現,連他自己不也沒發現么。</br> 他有些疲憊的問,“那些東西,還有多久能收集好?”</br> “最遲半個月。”</br> “在快點。”</br> 蔣楠出去后,靳擇琛又看了眼沈安瑜的朋友圈,最后一條還是螺螄粉那個。</br> 而在下面一點,他的評論孤零零的掛在那,和上面熱鬧的互動格格不入。</br> 也不知過了多久,靳擇琛忽然站起身,拿著車鑰匙走了出去。</br> -</br> 一共有二十套衣服,怕時間太久,蘇葳蕤又找了個朋友來。</br> 因為提前說好不用露臉,便沒有什么顧慮的答應了。</br> 蘇葳蕤長的甜美乖巧,家世好還會辦事,在學校很吃的開。甚至借來了體育館讓她們進去換衣服,沈安瑜也被拉著親自下場。</br> 三個人二十套衣服,在專業攝像系助攻的幫助下,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便拍好了。</br> 為了表示感謝,沈安瑜主動請他們吃飯。</br> 地點是蘇葳蕤訂的,就在螺螄粉那條步行街里。怕四個人口味不同,直接選的火鍋。</br> 臨時叫過來的那個女孩很安靜,不怎么愛說話。沈安瑜也是心里有事,低著頭默默地吃著。</br> 全程就蘇葳蕤和那個攝影專業的同學聊天。</br> 這位同學叫張翰宇,話挺多,還自來熟。但為人也挺熱心的,從今天下午幫著拍照就能看出來。</br> 二十出頭的大男孩,陽光熱情好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很容易把身邊的人感染。</br> 沈安瑜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初見靳擇琛的那次,她當年或許也是被他身上明媚陽光的少年氣所吸引。</br> “沈同學?”</br> 久違的稱呼,不一樣的嗓音,讓沈安瑜瞬間清醒。</br> “沈同學也是我們學校的嗎?”張翰宇又問了一遍。</br> 沈安瑜愣了下,剛想說話蘇葳蕤便沖著她擠眉弄眼,同時憋著笑幫她答,“對啊。”</br> “那沈同學是哪個系的,以前沒見過啊。”</br> 蘇葳蕤哂笑了一聲,“怎么,你把全校人都記住了?”</br> 張翰宇也不在意,眼睛直直的看著沈安瑜,含笑道:“所有人倒是不敢說,但是像沈同學這么漂亮的,如果見到我一定會記得。”</br> 他的目光很真誠,而且也不下作,是真心實意的贊美。如果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被這么一說,一定會被撩的臉紅心跳。</br> 可沈安瑜不是小姑娘,此時只是淡淡的笑了下,甚至還覺得有點尷尬。</br> 蘇葳蕤像是玩上了癮,心情格外好道:“她啊,學服裝設計的。今天拍的那些衣服都出自她手,今年大三。”</br> 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姑娘有些吃驚的抬起頭,贊嘆道:“學姐好厲害啊。”</br> “原來是學姐。”張翰宇眨了眨眼睛,十分自然的拿出手機,“加下微信吧,學姐。”</br> 沈安瑜:“……”</br> -</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媽學姐啊,”蘇葳蕤邊走邊笑,笑的直不起腰來,“但是叫的也沒錯,你可不就是我們學姐嘛。是吧,學姐~”</br> 她故意拖腔帶調的,學著那人的語氣叫了一遍。</br> 沈安瑜已經沒脾氣,看著她,“不是你非要那么說,還有現在這事嗎?”</br> “現在怎么不好了?有個可愛的學弟天天學姐學姐的叫你,多爽啊。”蘇葳蕤沒個正行:“而且現在好流行小奶狗的,學姐你要不要試試?”</br> 沈安瑜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道:“我看你現在是想試試被‘學姐’是什么感覺。”</br> 她說著便直接上手,兩個人打打鬧鬧的你追我趕。</br> 靳擇琛將車子停在小區路邊,明明公司有一大堆事沒處理完,還在這等了半天。</br>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過來。</br> 車窗外已經有不少煙蒂,他第一次做這樣毫無意義的事,他以前做任何事都是目的明確的。</br> 就在他轉頭想走時,便見到了這一幕。</br> 笑的十分歡愉,表情是生動的。他似乎從未見沈安瑜笑的這樣歡快放松過。</br> 靳擇琛下意識的推開門走了下去。</br> “學姐學姐,我錯了!”</br> “你還叫?!”</br> “不過說真的,這個小奶狗你打算怎么處理啊?”</br> 沈安瑜:“只是加個微信而已,有什么好處理的。不過我看你現在是要被好好處理處理。”</br> 蘇葳蕤跑著,被前面的人擋住了去路,被迫停了下來。</br> 天已經黑了下來,沈安瑜沒看清前面的人,趁著這個停頓追到了蘇葳蕤,環著胸微喘著,“你怎么不跑——”</br> 她話未說完,光影處站著的男人上前邁了一步。沈安瑜張了張嘴,茫然道:“你怎么在這?”</br> “……”怎么和別人不是朋友圈熱情互動,就是有說有笑的,到他這就是這樣?靳擇琛眉頭微蹙,輕咳了一聲,“路過。”</br> “……”</br> 那你還真挺會路過的。</br> 蘇葳蕤往后退了一步,到了沈安瑜身邊,輕輕撤了下她的衣袖,小聲問,“誰啊?”</br> 沈安瑜給了她個眼神,沒說話。</br> 蘇葳蕤忽然心靈福至,沒想到那個商業神話,但是卻是個狗中極品的男人就這么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個激動,竟然把掛在口頭的稱呼直接叫了出來,“靳狗?!”</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