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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等-4


  這段時間,神父對安德烈?guī)椭级唷?br />  于外,幫助他驅散纏魔,那些東西出現的時間少了,他逐漸找回了一點把握;于內,不知道神父有什么本事,也許是那平和的語調和質樸的談話方式,總之讓安德烈很放松,沒有在愛得萊德家里的拘束感。

  說起愛得萊德,赫爾曼經常不在,就算回來也很少有好臉色看,兩人甚至不怎么打照面;艾森,是個非常可怖的不定式,頭腦敏捷精力充沛,總是在折騰人。以前很多事情因為安德烈隨性慣了沒有往心上去,但現在就越來越明顯,比如愛得萊德家非常大,幾乎顯得空曠;比如他在愛得萊德家,一直是個外人。
  婚姻確實是個嚴肅的決定,需要多多思考再下決心。
  好在安德烈社交需求不大,而且不管再怎么說,實在受不了,總還可以好聚好散。

  話雖如此,安德烈看見赫爾曼的時候還是有點冒火。
  今晚也一樣,他們兩個坐在長桌兩邊吃飯,并不交談,艾森這幾天不在,臺蘇里從不和主人一起吃飯,所以只有他們兩個。
  這頓飯也是越吃越窩火,赫爾曼偶爾抬起頭看他,表情似乎在等安德烈示好遞來臺階,以便大發(fā)慈悲“原諒”他。安德烈現在精神狀態(tài)剛剛好一些,捫心自問遷就赫爾曼的時候已經夠多了,打定主意不動作,權當留存一點自尊。況且他也確實沒什么要表示的。

  赫爾曼終于等不及,清了清嗓子,問他:“心理醫(yī)生怎么樣?”
  安德烈抬起頭看看對面的人,“還不錯。”
  “所以你的毛病是什么?”
  安德烈往酒杯里倒酒,然后一口喝掉,“要不要給你看看我的自我總結。”

  赫爾曼抬手打住他的話——這是赫爾曼習慣性的一個動作:“不用了,交給醫(yī)生就好。”他拿起酒杯,“祝你早日康復。”
  安德烈笑著看他,平心靜氣地:“康復又怎么樣,不康復又怎么樣呢?”
  赫爾曼臉色冷淡下來,等了兩秒,以為安德烈總不至于拂他的面子,但安德烈確實一直沒有舉杯,對于赫爾曼這樣的人來說,簡直屬于一種違逆。赫爾曼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來走了。
  赫爾曼離開,所有服侍用餐的人都一起動起來,收拾東西,熄滅頂燈、側燈和桌上的餐燈,安德烈慢悠悠地吃,在一個人即將關頂燈的時候出聲道:“我還沒有吃完,稍等等吧。”
  那人朝他欠欠身,離開了。

  在剛認識赫爾曼的時候,赫爾曼是個讓人魂牽夢繞的權貴,靠近他之后他仍舊是權貴,只是遠沒有那么令人“沉醉”了,因為赫爾曼失去耐心了,失去耐心后赫爾曼就會變成這樣一個人;安德烈在感情中也會失去耐心,只不過他不會像這樣搞得大家都面目全非,他只會離開。
  安德烈很久沒有感受到風滾草的滋味了,那些提心吊膽的日子仿佛上輩子一樣遙遠,這里清涼的泳池水、柔軟的床、包裹世界的花和寬厚的祈禱之人,給了安德烈一種沉沉入睡的安穩(wěn)感,他幾乎產生依賴,想就此地扎根;假如他和赫爾曼破裂實在覆水難收,他想他會跟著普魯伊特神父,去鄉(xiāng)下的教堂邊,過一種安寧、無性、無風浪的生活,讓自己從疲憊中解脫。
  這或許就是伏基羅死前那句“別干這行了”的真諦,安德烈老去了,過早的提心吊膽催熟了他們這些人,也催老了他們。在這種沉靜中安德烈那關于多年來顛沛流離的應激創(chuàng)傷終于得到了緩解,以前以為人必須要走哪條路,必須要向哪處走,對目標產生執(zhí)念,對疼痛產生依賴,咬緊牙關頭破血流,以為越痛苦就越是熱愛與生存的證明,現在看來倒也未必。
  何必醉于苦痛。
  讓“無意義”解放你我。
  起碼他是這樣想的。

  安德烈從室外回去的時候,赫爾曼正在和艾森打賭,比誰保齡球打得更好,說說笑笑很熱鬧。赫爾曼瞥見他進來,朝他這邊看了一眼,艾森本來叫了一聲安德烈,但又停口,打量著兩人。艾森何等的人精,立刻就不說話了。
  已經很晚了,安德烈跟他們兩個人打了個招呼就上樓去了,準備睡覺,開門的時候被叫了一聲,他轉過頭看到赫爾曼。
  赫爾曼走近,安德烈才發(fā)現他喝了點酒。
  微醺的赫爾曼心情不錯,停步的時候已經幾乎貼上了安德烈,安德烈轉開頭,避開赫爾曼的眼睛和呼吸間的熱氣,他清心寡欲,不想受這種挑撥。赫爾曼朝前擠,把安德烈擠在墻和他中間,安德烈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眼神偏向遠處。

  安德烈的手稍微??推了下赫爾曼,但不夠用力,沒推動,赫爾曼手臂伸在他耳邊,手掌壓在墻上,然后低下頭,非常輕柔地吻了一下他的脖子,順著脖子又向上吻了吻,耳語著說:“我很想你……”
  安德烈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他的手橫在兩人中間,不知道是要拉一把還是推一把。赫爾曼的手倒是握住了他的手,又沿著手腕向上撫摸,穿過手臂攬住后背,俯在他耳邊:“我想這個……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想,你這么英俊的一張臉,死掉太可惜了,謝謝你給我魂牽夢繞的機會,告訴我有沒有某個瞬間,你打算愛上我?”
  他說著吻上安德烈的嘴唇,安德烈無處安放的手臂環(huán)過他的脖子,他清心寡欲到此為止,他仍舊覺得赫爾曼是個混蛋,但跟混蛋做/愛也確實不是罪過。

  “嗨!——”

  這清亮的聲音把兩人的干柴烈火打斷,他們倆互相推開對方,慌亂中安德烈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赫爾曼絆倒了自己,撞了一下墻,兩人捂嘴的捂嘴,揉腿的揉腿,一起看向聲音的來源——笑得天真,又莫名令人覺得其實挺邪惡的艾森。

  “你們在做什么?”
  赫爾曼和安德烈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艾森出聲道:“行了,行了,無所謂。”他指了指安德烈,“我找你。”
  赫爾曼先問了:“你找他做什么?爸爸不能一起嗎?”
  艾森看他:“下象棋,我的酒鬼父親。”
  安德烈:“……”
  赫爾曼:“……”

  于是赫爾曼和安德烈,拖著身子來陪艾森下棋,赫爾曼因為喝了點酒,這會兒已經開始犯困,勉強撐著頭看安德烈和艾森對弈。他有點想睡覺,但又惦記著沒做完的事。
  赫爾曼瞟了一眼艾森,艾森似乎也有點打瞌睡,便問他要不要去睡,艾森像只貓一樣驚醒,甩了甩頭說不用。
  過了一會兒,艾森似乎又有點跑神,赫爾曼對安德烈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去廊廳,壓低了聲音講話。
  赫爾曼再次縮短兩人距離,用曖昧的語調說:“我們現在回去吧。”
  安德烈看了眼艾森,“他怎么辦?”
  “讓薩繆爾陪他下棋吧。”
  赫爾曼和安德烈剛靠近了一點,艾森的小臉又啪地一下擠了進來,“在做什么?”

  安德烈回答說:“夜宵。”
  赫爾曼靠著墻,這會兒沒什么興致了,叫了薩繆爾來。

  艾森看向安德烈,“給我煎片面包吧,我還想喝牛奶。”
  安德烈指指自己:“我做嗎?”這個情況,也不會有別人了。于是安德烈走向廚房,艾森拽著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后。
  赫爾曼打了個哈欠,叫來薩繆爾,讓他看著這兩人,自己就打算離開,他上樓時看了眼安德烈,后者也剛好回頭看,兩人的眼睛里又恢復了疏離,赫爾曼聳聳肩膀上樓去了。

  艾森拍拍安德烈彎下的肩膀,得意地笑起來:“不用謝。”
  “謝什么?”
  “你們不是在吵架嗎?”艾森蹦上高腳凳,“我?guī)湍銈兎珠_啦,不然離那么近又吵起來怎么辦?”
  “……好吧。”

  不過直到臺蘇里接近他,安德烈才真正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個下午,安德烈照舊見完心理醫(yī)生,準備去見神父。心理醫(yī)生最近對他問的問題非常詳細,有點令人招架不住。安德烈沉思著向門外走的時候,一開始并沒有留意到玻璃房里有人在喊他,直到一朵銀蓮花砸在了他的腳邊。
  安德烈邁出去的腳頓了頓,彎腰撿起了這朵花,他轉身仰頭,看見一個穿淺紫色襯衫的男孩趴在窗邊朝他招了招手,要他上去。
  因為和神父約定的時間還早,安德烈便過去找他。

  臺蘇里在五層等他,手臂反撐著窗臺,兩腿交叉著靠窗站,笑吟吟地看著安德烈走過去。臺蘇里算不上樣貌出眾,但他臉龐干凈年輕,自有一番活力。安德烈向來擅長欣賞他人長處,他隱約覺得臺蘇里是個想得很多,樂于表達意見又帶點藝術家氣質的那種人,另外多多少少有點吹毛求疵。
  “找我嗎?”安德烈把花放在桌面,遠遠地停下了腳步。

  臺蘇里歪歪頭,“我在畫畫。”
  “你好像常在這里畫,看來你很喜歡這個玻璃房。”
  “是啊,我就為這個堅持來這里的,赫爾曼一直不想讓我來。”臺蘇里轉開臉看窗外,神色憂郁了一下,而后又笑起來,“我能不能畫你?”
  安德烈看了看手表:“不會太久吧。”
  臺蘇里笑起來,拉過他,讓他坐在西側的窗邊,又把厚重的窗簾束起,顯出背景里的金邊云彩、暗綠色的森林和一條彩虹般的河流。

  接著臺蘇里站在畫板后,開始畫畫。
  他瞇著一只眼,伸出鉛筆對著安德烈比,畫了幾筆,又說:“你真好說話,不管我怎么拜托赫爾曼,他都不讓我給他畫畫,隨便把我打發(fā)了。”
  “你也可以畫別人,這里很多人。”
  “我想畫的人不多,起碼相貌要有值得被畫下的價值吧。”臺蘇里看看他,又盯著畫板。
  安德烈咂舌,攤攤手,“謝謝。”
  “我還想畫艾森,不過我沒跟他說過話。”臺蘇里停下來,“他好像蠻奇怪的。”
  “沒有吧,他只是想法和大家有些不一樣。”
  臺蘇里用鉛筆敲著下巴,回憶起來:“我記得有次我在跟下人說煮的咖啡不好,明明不關艾森的事,他走過來對我大發(fā)一通火,說什么讓我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稱呼別人‘下人’,要叫名字……”

  安德烈聽到這里又看了一眼他,艾森發(fā)火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在這方面和赫爾曼相似:跟人起沖突時尤其注重體面,失態(tài)的事是不會做的。臺蘇里或許有種喜歡夸張的傾向。

  臺蘇里停下筆:“這里太遠了,我得往前去。”說著他搬著畫板架,拖著高腳凳來到了安德烈對面一手臂的距離,“這里很好。”
  安德烈靠著墻看他。
  “我覺得這世上的好相貌有很多品類。”臺蘇里坐下來,晃著鉛筆,“以愛得萊德家的人為例,你看他們那些巨幅肖像畫了吧,金銀珠寶重雕飾。愛得萊德的家族像里,祖母柔麗端莊如Guido Reni筆下的美人,線條珠圓玉潤;而到了赫爾曼,他的俊美雖仍有古典意味,但已經稍褪柔和,讓人想起Pierre-Auguste Cot的男性,已經轉而強調嚴肅、英武、神采和控制力;艾森承繼了母親艷麗而現代的臉部輪廓、眉骨與鼻梁,還有父親深邃的碧綠瞳孔和薄且形狀優(yōu)美的唇,尤其那雙非凡、任性、水光充沛的大眼睛,使得他的臉靜而天真冷淡,動則嬌態(tài)明艷動人。也許他現在還小你看不出來,但他現在就已經奪人眼球,只怕長大更是會令求美者目眩神迷。”

  “……你說是就是吧。”安德烈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對理論賞美沒興趣。
  “你就不一樣了,”臺蘇里話鋒一轉,“你在五大三粗的男人堆里會被叫作‘小白臉’,但和真正的美人,比如艾森,比起來又顯得是‘俊’而非‘美’,我大概知道為什么赫爾曼會迷上你一段時間,你有一些獨特的男性氣質:散漫瀟灑、玩世不恭;但骨又是溫熱的,所以憐香惜玉、柔而不軟。赫爾曼追求的,就是你這樣一個輕佻英俊的人,為他神魂顛倒,擠出你的柔和蜜,統(tǒng)統(tǒng)給他——簡單來說,他想讓男人為他做女人。”

  安德烈搔搔臉:“好吧老兄,我不太懂你是在諷刺還是抱怨,我聽不出來,不如你有話直說吧。”

  臺蘇里一聽,放下筆,拖著高腳凳子來到他對面,坐下來俯視他,“要進入所謂‘上流圈’,你們這樣的普通人要不然靠上等相貌充花瓶,要不然就靠才高八斗做文妓,好不容易獲得了入場券,接下來你就該舉辦宴會、參加畫展、緊跟圈子風尚、和太太們交好,你為什么不去呢?怎么總是待在這里不和‘圈子’打交道呢?”
  安德烈覺得有點好笑:“我喜歡自己待著不行嗎。”
  “我覺得,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你從沒有真正地想融入,你知道這和你的本性相差太遠,你內心深處認為,你早晚會走,又何必緊扒著榮華富貴的門檻不放。仆從們其實也都是這么想——你是一陣偶然刮進豪宅的野風,赫爾曼或許短暫地瞇了眼,終歸每個人都還是會回到自己命定的位置上。”

  安德烈嘖了一聲:“算上你,我到現在已經見了兩個心理醫(yī)生了,不過你比真正的醫(yī)生話多,要不然你把對我的評價寫封信放我門口吧,我晚點有時間再看。”安德烈站起身,打算繞過走。

  臺蘇里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你知道有些晚上,當赫爾曼在這里,卻不在你房間的時候,他去了哪里嗎?”

  安德烈平靜地看著臺蘇里,心想終于還是來了。
  赫爾曼避而不談的怨懣,安德烈避而不視的矛盾。交往像是兩人蹲在沙灘上壘城堡,辛辛苦苦、小心翼翼、你來我往地試探著,為兩人關系舔磚加瓦,經過了那么多拉扯和反復,建造出了成果;但厭煩卻能江河日下,一腳踹翻壘出的城堡,赫爾曼對安德烈再沒耐心,安德烈對赫爾曼也沒有留戀。

  雖然這樣想,安德烈還是聳聳肩膀笑了一下,“去繞著山跑,再游過海峽,練鐵人三項。”
  臺蘇里愣了下,旋即笑起來。
  如果安德烈沒有會錯意,他覺得臺蘇里貼在了他身上。
  “赫爾曼來找我,但我一點也不開心,他來找我或去找你,其實都一樣,他對待我們都是一樣的,他只想從我們身上享受壓迫的成功感,我們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地待著,他敲門的時候為他拉開門就好……”

  安德烈扶了一下臺蘇里,謹慎地拉開了一些距離。
  “這就是權威。”臺蘇里發(fā)覺安德烈推開他,笑笑坐回到凳子上,解開襯衫的兩顆扣子,“這就是迫害。”說著伸手拉住安德烈的衣服,把他朝自己拽了拽,安德烈伸手壓在桌上,撐開兩人間的距離。
  臺蘇里問:“你在怕什么?”
  安德烈告訴他:“在想我離婚能分到多少錢。”

  臺蘇里的眼神沉了沉,松開了手,他是來反抗美和權威的,對錢沒有興趣。臺蘇里翹起腿:“那我明白了,你就抱著你的金幣罐,我祝你長命百歲!”
  安德烈坐下來,笑了笑,“怎么你還生氣了?被綠的人可是我……”
  臺蘇里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為什么,老是有人要對著我講個人觀點和人生體驗,是我看起來沒有主見嗎?”
  “那倒不是。”臺蘇里托著下巴,情緒低沉,“可能因為你看起來……不會評價任何人,另外,”他苦笑了一下,“英雄總是憐美人,雖然我算不上美人。不諷刺嗎?我現在以審美為生計,自己卻平平無奇,只有年輕這一個優(yōu)點。”
  “我喜歡你的鼻子,我不太懂畫畫或者什么風格,不過你的鼻子很翹,有點像……”
  臺蘇里期待地看著他。

  安德烈接著說:“有點像刺猬。”
  “……刺猬有鼻子嗎?”
  “有的。”
  臺蘇里佯裝嗔怒地推了一把他,站起來撕下了畫板上的一頁紙。
  安德烈向他伸手,“畫的是我對吧,不讓我看看嗎?”
  臺蘇里把紙團成一團,咬下一口,嚼在嘴里,
  “……”安德烈靠在墻上看他,“你喜歡畫畫嗎?”

  “我恨繪畫,繪畫讓我痛苦。我想跟繪畫一起死。”臺蘇里輕描淡寫地回話,然后轉身向門口走去。他出了門,又折回來,“如果你改變主意,今晚十點半你可以去找我。”

  其實關于赫爾曼的“權威”,安德烈不能說沒有體會,只是赫爾曼以前樂意“屈尊紆貴”地為他留一杯熱茶,以及慷慨地“賞賜”給他金銀珠寶和安全無虞的生活,相較這些,只是被“權威壓迫”應該算不上什么。
  如果安德烈真的是個現實主義的人,他大概就不會想這些了,可他是團無可救藥的、倔強的、說到底自尊心極高的風滾草。赫爾曼婚姻失格,必定毫發(fā)無損,但安德烈不認為一旦自己婚姻失格,還能幸免于懲罰——經濟上或生活上。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或許一切的答案,還是要在自己的那條斜坡上自己去找。

  所以他叫住臺蘇里。
  “何必晚上,你現在有事?”

  臺蘇里愣了一下,旋即綻開笑容,跑過來撲到他身上,手臂掛在他脖子上,親吻他冰涼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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