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花海，熟悉的清香，為他留下的天空和大海都澄澈高遠，冰藍藍一片，遠望無盡頭，連松軟的泥土也照舊長著作物，幾條鋪鵝卵石的小路通向他“安眠”的小竹架，這地方像游樂園，又像花園。
艾森和安德烈故地重游，站在花海邊互相看了看，然后伸出手開始石頭剪刀布。
輸了的安德烈打頭陣，走進花海，走著走著回頭問：“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艾森嗅了嗅，“什么東西燒了嗎？”
兩人加快腳步，穿過花海，映入眼簾的是浩瀚天空和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而一頂小帳篷前，歐石南正蹲著，拿石頭在木頭上鉆。
歐石南聽見聲音，快速轉(zhuǎn)過頭，看見這兩人，先是愣了幾秒鐘，然后癟了下嘴，猛地甩回臉，只是鉆木頭鉆得更起勁了。
好奇心旺盛的艾森先開口：“你在干什么？”
歐石南不回答，只當自己沒聽見。
安德烈走上前去，蹲在他身邊，撐著膝蓋歪頭看他，“在生氣？”
歐石南往旁邊偏了偏頭。
艾森也走過來，“你有必要取火嗎？我又不是沒給你留電。”
“你管我！我想用火不行嗎？！”歐石南沖著他大喊，“我自己用自己造，不需要你們兩個！”
艾森嗤笑了一聲：“脾氣還挺大，管你那么多。”說著抱起手臂，“走啦，安莉，不管這家伙了。”然后轉(zhuǎn)頭就走，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沒人跟上來，不高興地停在了原地。
安德烈一想，這下要哄兩個人，好麻煩，于是站起來——走了。
艾森也不抱手臂了，歐石南也不鉆火了，一起望向安德烈走遠的背影，瞠目結(jié)舌。
過了一會兒，歐石南才愣愣地轉(zhuǎn)回頭，“逃跑在他基因里嗎？”
艾森挑挑眉，“你都會用基因這個詞啦。”
歐石南有點不服氣：“我什么書都看，我什么都會。”
“怎么我說一句你頂一句嗎？”
“你管我！”
艾森深呼吸，在他身邊坐下來，自己對自己說話：“我現(xiàn)在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嗯。”然后他掃視了一眼歐石南，“哎，你站起來我們來比比身高。”
這歐石南倒是很樂意。
一比，他只比艾森低一點點。
艾森滿意地拍拍他：“不錯，再接再厲。”
歐石南下意識地就開始頂撞，“你管我！”
艾森翻翻白眼，甩頭就走，懶得理他。
這局溝通非常困難，歐石南忿忿地蹲下繼續(xù)鉆火，看見艾森他就急，他小時候哄過艾森那么多次，艾森卻從來不哄他，太我行我素了，去他的吧。
安德烈慢慢踱步從遠處走了回來，歐石南氣鼓鼓地看了他一眼，又轉(zhuǎn)了回去。
“啊，青春期……”安德烈感嘆起來。
歐石南把手里的石頭一扔，委屈爆發(fā)了：“我青春期？明明是因為你們把我扔在了這里！”
“不能這樣講吧，扔的話就不會回來了。”安德烈笑瞇瞇地在他身邊坐下，“你醒多久了，寶貝？”
彼時歐石南還不知道安德烈隨時隨地、叫誰都叫寶貝，被這么一個簡單的詞猛地一擊，不自覺就軟下了態(tài)度。
“……也沒多久，”他嘟囔起來。
“你長個子了，看起來有十六七歲。”安德烈笑了下，“艾森也才十九歲。”
歐石南這會兒不鉆火了，朝艾森的方向看了一眼，更不高興了，抱怨起來：“爹地都沒有跟我說對不起！”
安德烈心想你現(xiàn)在還叫他爹地，也不算很生他的氣吧。
“他就是個嘴硬心硬的老混球。”歐石南咬牙切齒，“他把我當一個笑話，一個實驗品。”
“或許你該多跟他待些時間，培養(yǎng)一下感情。”
歐石南疑惑起來：“你們之前去哪里了？”
“周游世界……算是吧。”
歐石南鼓鼓嘴，又把石頭撿起來，無聊地鉆木頭，看起來很沒精神，瞥了一眼安德烈，似乎想說什么，又低回頭劃拉。
安德烈問：“你要不要一起來？”
***
“你跟他說什么？！”艾森本來躺在沙灘椅上清閑，聽了安德烈的話，坐了起來。
安德烈走到他身邊，伸手卷他的頭發(fā)：“你不是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個什么，‘你的世界’？”
“很危險的。”艾森抬起眼看，“你很喜歡玩我的頭發(fā)嗎？”
安德烈點點頭：“危險哪里沒有，他在這里鉆火，火大了估計也是問題。”
“不是說那個，他在這條時間線出生，屬于這條時間線，去到別的地方會不穩(wěn)，時間線引力場的差別會讓他直接爆炸的。”艾森發(fā)現(xiàn)安德烈開始捏他的頭發(fā)，揉揉他的脖子，好像逗他上癮一樣，“你能不能少喜歡我一點，我壓力很大耶。”
安德烈放開手，朝后站了站，“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人‘穩(wěn)’一點？”
“哎呀，畢竟是我，總還是能想到辦法的。”艾森盯了一會兒安德烈，伸手拉住他的西裝下擺，把人拉過來，抓著他的衣領(lǐng)讓安德烈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嘴唇，“那你去找針管來，剩下的交給我。”
在簡易工作室里鼓搗了一個下午后，傍晚時刻艾森來到了歐石南身邊。歐石南正揉著小臂，十五分鐘前安德烈給他打了一管血。
“你的血嗎？”他問艾森。
艾森插著口袋低頭看他，頭發(fā)垂下一縷，懶散地點點頭。
“做什么用的。”
“旅行必備。”
歐石南清了清嗓子：“先說好，可不是我要纏你們的，是安莉讓我去的。”
艾森彎下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你像誰啊？”
“反正不像你。”歐石南頂他一句，甩開他的手。
艾森笑笑，坐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銀色的手鐲。
“干什么，道歉禮物？”
艾森遞給他：“簡單來說，這是用來調(diào)頻固定你存在的，你一定要戴著它。”
歐石南接過來，手指摩擦了一下：“這材質(zhì)好舒服。”
“那當然，我從來不用便宜的東西。”
“……”歐石南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我一點都不想你當我的爸爸。”
艾森甜美地笑起來，側(cè)過頭看他：“那你想讓誰當？”
“我想讓Frasier當我爸爸，是一部情景喜劇里的。”歐石南解釋道。
艾森認真跟他討論起來：“我覺得你父母真挺好的，我能解決任何困難，這還是謙虛地講；安莉能夠融入一切環(huán)境，只要他想。你想象一下，你住進一個社區(qū)，安莉左右逢源，長袖善舞，走出去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整個社區(qū)都會知道你家庭和睦。”
“那你呢？”
“我平時就當花瓶，有困難的時候我來解決。”
“……”歐石南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
“去一個我被當做神的地方，”艾森不怎么感興趣，“雖然我覺得沒什么必要，但收尾還是要做的，要在那地方找個人。”
歐石南問：“怎么去？”
電梯里擠了三個人，來之前他們還去給歐石南買了幾件新衣服，讓這小子突然盤靚條順起來，果然基因好，長得還不錯。
“為什么你要被當做神？”
艾森把一本折頁旅游冊遞給歐石南。除了城市歷史、吃穿住行和名勝古跡，中間最大版面的，就是艾森的一座雕像，粉雕玉琢的精致面孔，低垂著頭，緊閉著眼，瀑布般的長發(fā)垂在肩膀，身量高挑，羽蓬在身后飄揚，端的是美人骨，英雄形。
“他們還給你做雕像啊？”歐石南震驚了。
艾森點點頭：“他們那個世界本來要完蛋了，絕種，無法繁衍，我十五歲的時候追殺畸種經(jīng)過，待了一段時間。怎么說呢，幫助他們設(shè)計了新的繁衍機制，讓他們不至于滅亡。”艾森指指雕像，“這個是我上次去的時候拍下照片，他們照著做的。他們的時間線跟我們流速不一樣，我上次是兩年前去的，現(xiàn)在他們那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七十年。”
“差別這么大？”安德烈看了艾森一眼。
“對，所以注意時差。”艾森告訴他們兩個，“離我近一點，出事就來找我，有什么麻煩，任何麻煩，就交給我。”
兩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點點頭。
“所以，你幫他們繼續(xù)生存下去，他們就把你當神？”歐石南問，“按照這個時間流速差距，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久遠年代的傳說了吧。”
“對。”
歐石南又問：“怎么做到的？你改變了他們的基因庫？DNA？遺傳物質(zhì)？”
“差不多吧，改造了一些東西。”
歐石南哼笑了一聲：“你隨心所欲地操縱別人的遺傳，改變生物鏈，你是大自然嗎？”
艾森看著他：“拜托，他們求我?guī)兔Φ摹！?br /> “你在很多世界都改造一番嗎？就像你‘發(fā)明’出我一樣，有時候也‘發(fā)明’出別人來？”
艾森很平靜地看著他：“所以呢？”
“那你肯定不在乎吧，我們都是試驗品。”
艾森笑起來：“你現(xiàn)在是在怨恨我嗎？”
“不是啊，只是好奇。”歐石南靠在電梯壁上，斜眼看著他，“你在成為后代的神之前，是不是也是他們的父親——隨心所欲地發(fā)明創(chuàng)造他們的世界。”
電梯停了，艾森還不忘講完最后一句話：“我不是他們的父親，你想多了。”
電梯門一打開，列隊歡迎的兩排衛(wèi)兵開始鳴槍，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手捧鮮花的男人，衣著華貴，四十歲上下，激動地走過來把花獻給艾森：“Father！”
安德烈和歐石南：“……”
艾森掏出自己脖子上掛的十字架，轉(zhuǎn)頭解釋：“不是那個Father好吧……”